第6章
祝余指尖轻点，一道剑气破开冰面。</p>
清澈的湖水翻涌而出</p>
接着一掌拍在苏烬雪肩头，一股暖流瞬间游走全身。</p>
苏烬雪惊讶地发现，自己冻僵的指尖竟然开始发烫。</p>
“现在不怕冷了，脱衣服吧。”</p>
苏烬雪死死攥着衣领后退两步：</p>
“你、你转过去！”</p>
师尊也不能看她更衣！</p>
娘亲说，只有未来的夫君才可以！</p>
“啧，小丫头片子还害羞。”</p>
祝余背过身望天。</p>
“快点啊，灵气散了又要挨冻。”</p>
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传来，伴随着几声吃痛的抽气——她的伤口还疼着。</p>
对了，伤口不能沾水来着。</p>
“等等，你手上还有伤，自己不好洗呀。”</p>
“我自己能…啊！”</p>
话音未落。</p>
祝余已经利落地把她拎到湖边。</p>
苏烬雪刚要尖叫，就被沉进了水里。</p>
灵气护住了她受伤的左臂，阻隔了湖水。</p>
“别乱动，伤口沾水会发炎。”</p>
祝余一手扶着她，另一手掬起清水浇在她打结的发丝上。</p>
“你这头发都快能孵鸟了。”</p>
苏烬雪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但因为体力不支只好任由摆布。</p>
她偷偷抬眼。</p>
看见祝余正专注地控制着水流。</p>
眼神清明得没有半分杂念。</p>
当祝余的手指穿过她发间时，那种久违的被呵护感让她鼻子一酸。</p>
水流哗哗作响，掩盖了她哽咽的声音。</p>
她用右手使劲搓着脸。</p>
假装那是水珠溅到了眼睛。</p>
“洗干净点啊。”祝余大声说，“尤其是耳朵后面，都积灰了！”</p>
“知、知道了！”</p>
她红着脸嚷嚷，悄悄把身子往水里又沉了沉。</p>
氤氲的水汽中。</p>
邋遢的小脸渐渐露出原本白皙的肤色。</p>
像是褪去尘灰的明珠。</p>
水流冲走了血污。</p>
也冲淡了连日来的恐惧。</p>
恍然间。</p>
她听见祝余哼着走了调的小曲。</p>
手法却意外的轻柔。</p>
“好了。”</p>
祝余运起灵气让她浮起。</p>
屏开水珠后，用狼皮裹住她，像包粽子一样把人拎上岸。</p>
“这下总算有个人样了。”</p>
苏烬雪从狼皮中露出半张小脸，小声嘟囔：</p>
“谢、谢谢师尊…”</p>
“什么？没听清。”</p>
“…没什么！”</p>
苏烬雪算是明白了。</p>
她这位不比自己大几岁的师尊，不是正经人！</p>
祝余大笑，揉了揉她还没干透的头发。</p>
这一次，小徒弟只是别扭地扭了扭脖子。</p>
没再躲开。</p>
………………</p>
现实中。</p>
黎山。</p>
剑宗禁地。</p>
北风如刀。</p>
寒雾缭绕的洞府内。</p>
独坐于玄冰台上女子，缓缓睁开双眼。</p>
——那是一张极美的脸，却冷得让人不敢直视。</p>
眉如远山含雪，眸似寒潭映月。</p>
唇色像白雪中的一点红梅。</p>
黑白交织的长发，用一支白玉簪松松挽起。</p>
几缕发丝，垂至肩头的狼皮上。</p>
洞府外的雪光透过冰帘折射进来。</p>
在她皎白如雪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p>
——她做了个遥远的梦，梦到与师尊的初见…</p>
但那是八百年前的事了。</p>
“师尊…”</p>
苏烬雪轻唤一声，声音在空荡的洞府内回响。</p>
八百年的时光足以让沧海变桑田，却无法冲淡她心中的思念。</p>
洞府外传来剑阵运转的清鸣。</p>
那是护山大阵在自行轮转。</p>
如今的黎山剑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有师徒二人的小门派，而是执天下剑道牛耳的庞然大物。</p>
她起身走向洞府一角的木柜。</p>
那里整齐摆放着祝余送她的每一件礼物。</p>
万载檀香木做的柜子，能保物什不朽。</p>
最上层是师尊亲手做的狼皮斗篷。</p>
这是他送自己的第一件礼物…</p>
苏烬雪轻轻抚过粗糙的毛发，冰蓝色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涟漪。</p>
这身狼皮的来源——那头险些要了她命的老狼，是他们师徒缘分的开始。</p>
忽然，她低笑出声，冰雪般的面容如春雪初融。</p>
她想起了那天在洞穴里，自己蜷缩在角落，对着师尊龇牙咧嘴的模样。</p>
那时的她，就像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兽。</p>
浑身是伤却仍死死攥着断剑，对任何人都充满戒备。</p>
哈气的小野猫。</p>
后来师尊这样形容道。</p>
冰蓝色的眼眸微微弯起，可下一秒，眼角却有什么东西滑落。</p>
一滴水珠砸在狼皮上。</p>
她怔了怔，抬手去摸自己的脸。</p>
指尖却只触到一片干爽。</p>
仿佛刚才的湿润只是错觉。</p>
“师尊...”</p>
苏烬雪轻轻合上眼，将脸埋进狼皮斗篷里。</p>
其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气息。</p>
洞府外。</p>
黎山的雪依然纷纷扬扬。</p>
就像那年师尊第一次把她裹进这件狼皮时一样。</p>
风雪呼啸，而他掌心温暖…</p>
洞外的雪更大了。</p>
苏烬雪伏在狼皮上，好像穿越了时光，又感受到了师尊的温度。</p>
她放空自己的思绪。</p>
只有回到梦里…</p>
才能再见一次，那永远也回不来的人…</p>
……</p>
八百年前。</p>
雪停后的清晨。</p>
山洞内。</p>
苏烬雪缩在狼皮斗篷里，睡得正熟。</p>
祝余蹲在火堆旁，手里握着一截新削的木头。</p>
要教徒弟练剑，首先一定要有一把剑。</p>
但条件有限。</p>
自己没地方给她整把真剑来，她那把断剑也用不了，只好削木剑酬和用用了。</p>
他指尖凝聚剑气。</p>
木屑簌簌落下，渐渐显出一柄小木剑的雏形。</p>
“唔…”</p>
苏烬雪揉着眼睛坐起来，狼皮从肩头滑落。</p>
她盯着祝余手中的木剑，眸子一下子亮了起来。</p>
师尊这是要教自己练剑了？</p>
“醒了？”祝余头也不抬，“伸手。”</p>
苏烬雪乖乖伸出右手。</p>
啪！</p>
木剑轻轻敲在她掌心。</p>
“从今天开始，教你剑法。”祝余难得认真，“有言在先，为师很严格，不走温和教育那套。敢偷懒就打你手心！”</p>
“嗯！”</p>
苏烬雪也绷着小脸。</p>
她才不怕挨打呢。</p>
敲一下手心而已，连挠痒都算不上！</p>
师尊可吓唬不倒她！</p>
她自信接过木剑，上手就挽了个剑花。</p>
朔州，是大乾的边境，抵御妖魔的第一线。</p>
苏氏一族身为朔州镇守，族中无论男女老幼皆是修行者。</p>
苏烬雪亦是自幼就随爹娘练剑。</p>
小小年纪就能以一柄断剑，在这荒山中孤独求生。</p>
饿得头眼昏花了，还能搏杀一头老狼。</p>
可谓是天赋惊人。</p>
有这么好的基础，祝余便跳过了新手教学，直接传授她系统存他脑子里的剑道心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