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一天,左腿甚至成功地站立了几秒。</p>
虽然疼得满头大汗。</p>
打破这份快乐与宁静的,是陈夏。</p>
她的男朋友从国外跟来了,是个高大的美国人。</p>
蝉鸣燥热的午后,一巷之隔的陈家院子里,陈夏和他在泳池边嬉闹、拥吻。</p>
霍屿坐在霍家高高的露台上,看了全程。</p>
然后,他把自己关在音乐室,掀翻屋顶一般把音乐声调到最高。</p>
饭菜送了六轮,他一下没动,最后全倒了。</p>
霍老爷子很忙,常常不在家,王妈、王叔、张医生通通束手无策,指望我把霍屿劝出来。</p>
我哪里有能把他「劝」出来的本事。</p>
我去找了陈夏。</p>
可她一来,音乐声变得更大。</p>
最后,迫不得已,我是从音乐室的隔壁,直接翻窗跳进去,用武力把他「抬」出来的。</p>
彼时他蜷缩在轮椅里,手里攥着那个晴天娃娃,满脸颓唐。</p>
屋子里,满地都是纸。</p>
一眼望去,都是「废人」两个字。</p>
看到我利落地跳进窗户时,他震惊得瞳孔放大。</p>
我一句话也不说,无视他的怒火与斥责,喊上王叔,抬着他就出了门,上了车。</p>
驱车 200 公里,我带他到了山里,我住过的那个小破屋。</p>
霍屿发了好大的脾气。</p>
他说:「黎青禾,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你以为你是谁?我对你悲惨的过去没兴趣!」</p>
我不理会,把他推进了一个阴暗破旧的土屋里,指着里面的一张土炕道:</p>
「霍屿,你见过饿死的人吗?我见过,就在这个土炕上。」</p>
是我的爷爷,一个患有轻微痴呆的哑巴。</p>
大旱加地震那年,山路被封死,他的腿被砸伤,家里吃食也见了底。</p>
他把最后一口馍给了我,让我自己逃生。</p>
我翻山越岭带回救援队时,他已在那炕上断了气。</p>
我指着霍屿的鼻子大骂:</p>
「我最讨厌浪费粮食的人!天天警告别人不要可怜你,不要喜欢你!你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到底哪里值得可怜!你自傲又自卑,又哪里值得别人喜欢!」</p>
「陈夏不喜欢你,你天就塌了吗?你生命里就只剩情情爱爱了吗?你那个沉郁颓唐的样子,别说陈夏了,就连我这样的土包子,也看不上!」</p>
我第一次对他发出警告:「还有,再敢浪费一次饭,我天天提你来看这个炕!」</p>
霍屿被我骂蒙了。</p>
回去后,他一言不发,认认真真地吃饭,一粒都没剩。</p>
王妈喜极而泣,感叹霍老爷子真是太会挑人了。</p>
而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p>
其实在回来的车上,我就后悔了。</p>
后悔自己不该意气用事,破口大骂。</p>
如果霍屿一气之下把我轰回山里,如今我所享受的教学资源,就都要化为梦幻泡影了。</p>
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给霍屿道了歉。</p>
出乎意料地,他也给我道了歉。</p>
他说:「青禾,你说得有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