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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白渊猛然睁开双眼,与身前样惊愕的徐八遂相对。纵有前世,他也没想到结局会是如此。
他颤抖地抚摸徐八遂的眉目:“我……杀了你?”
徐八遂眼角水珠洒落如线,拼命地摇头。
“我剖了你的心,撕碎了你……”
“不是,不是的!”徐八遂嘶哑地吼,“你是周白渊!不是七月!白渊、白渊,你醒过来,看着我!”
周白渊听不见他说的话,恍惚间觉得己就是那失去理智的天鬩,按着他的妻茹毛饮血。
他在千年前的大喜之夜,用了他的血收场。
前尘朝,他剖了他两次心脏。
混乱间,一声绵长的喵声激荡了整个朝夕阁,红烛因风摇曳而星火弱,但还顽强地燃烧着。
徐八遂把周白渊拉来紧抱住,扭头时视线模糊地看见了寄身两魂的橘猫。
橘猫往前两步,局促不安地蹲坐在地上,胡须抖动了一会,开时是苍龙的声音:“抱歉……方才不知为何,叫你看见了从前的记忆,是?”
周白渊从徐八遂的颈间抬头,泪珠如雨:“你是……龙。”
橘猫的声音变成了天鬩的:“是我的龙,喂喂,别搞混了,要叫先生,先生!”
周白渊神情痛恨痛苦并重:“你、你……”
天鬩用着和他一样的音色、不一样的语调说话:“虽然都作孽,但你不是我,这点也别搞混。”
周白渊和徐八遂都觉识海跌宕,疼得无法言说。徐八遂竭力想哄一哄他,己也陷在了前世的结局里,恍若被拆骨剖心,碎成无数沙砾。
“告诉我……告诉我……”周白渊抱头嘶吼,“我究竟做过什?”
天鬩要开,橘猫的瞳仁忽然全变回了银色,猫躯的主宰换回了苍龙。在原地踱了好一会,尾用力地拍向地面,咬咬牙抬头:“我把我的记忆都传给你看,但前世和你无关。我两方的时空不,命途也不,我如把那记忆敞给你观阅不是给你套枷锁,而是给你一个全须全尾的故事和答案。不要将己代入旁人的故事,我只是长了一样的面容。我和七月的躯体早已湮灭,你绝非我等的复制品。”
徐八遂胡乱揩着眼睛,看见己指尖的湿痕,一瞬错觉是滴落的粘稠鲜血。
那前世的记忆开始渡入他与周白渊的识海,徐八遂先前就曾在些许沧海遗珠般的记忆片段里见过苍龙与天鬩的过往,管中窥豹,大体猜得他的故事。如具体地看见那过往,一路跌宕到花烛夜的大悲,再到他彼此的千年彼端,只觉遍体鳞伤。
他从大梦中醒来回到见世,不愿将得知的前世过往告诉周白渊的缘由便在这里。
徐八遂当然知道此世绝非彼世,然而我既然生了一样的面容身躯,劝慰避而不见置之不理,怎做得到?更遑论两世魂,他俱涉足,附过对方的转世,结过不寻常的缘,又怎忽略?
他以背
这个包袱,家的小黑花不行,他已觉得己罄竹难书,再来为天鬩时的记忆,有如千钧压顶。
“我把答案掀给你,如若这故事令你不适,我以清除掉你关于我的记忆。”橘猫抬起后爪一顿挠脸,苍龙的声音肃然沉重,“这世上没有过去绊住将来的道理,有负累的包袱,快刀斩乱麻,劈开就好。”
徐八遂深思急转,当即做了后退的念想,他抱紧发着抖的周白渊颤声:“不用再看了白渊……凡夫俗子百年作古,人世千年沧海桑田,你和斗转星移较什真?就像前辈说的那样,我阅过,知道答案就够了……我一起把这记忆清除掉忘却掉,从此只过我的好日子,岂不美哉?”
他只怕周白渊崩溃,却怎也没想到,颈间湿迹渐重,那哭得无声哭得厉害的小黑花毛着嗓子斩钉截铁地拒绝:“不。”
徐八遂怔住,眼睛涩得厉害:“为什啊?”
苍龙亦问周白渊:“你这般痛,为什不忘了,一了百了?”
周白渊紧紧地抱着徐八遂,抖得不成样子,锥心泣血,一字一顿:“前世的劫,生的缘,我都想和你一起走……不论是我罪孽深重的劫,还是我罪有攸归的缘,我不躲,我不想躲……八遂,我无时不刻奢望着你眼中的我无暇无疵,然而过去早已定局,我不要任何美化,罪人也罢,鬩头也罢,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罪是我,鬩是我,周白渊就是这样的货色。”他缓过气来了,声嘶而执拗,“你还愿意和这样的货色共赴尽头吗?”
他的声音分明不大,徐八遂却只觉振聋发聩,冥冥之中黑夜退散,再无所惧。
他猛地给了周白渊一记铁头功,把人推倒嚎啕。
“这不废话吗?!”
红烛在微风里摇曳,星火渐稳,燃了烛泪与长明。
橘猫的右瞳化为了赤色,拍打地面的尾扬起来,发一声不知谁的笑叹,随即轻摇着尾转身,一路走一路轻鸣,悦耳的喵声洒落了一路。
甜的好,苦的也好,那都是两个执手的人共历的,就一并尝了,又如何?
漫漫长夜掀过,徐八遂熹微天光里醒来,睁眼时只觉仿佛经过一场恶战,老腰险些断掉。
他揉揉得发疼的眼睛艰难地爬起来,身边凌乱的锦被无人,也不知道爱妻跑哪去画圈圈哭哭了。
他取过折在枕边的整齐新衣裹上,想起个事来,按着后腰起身去找镜子,惜镜中面容已没有了半点描画过的模样,就平平无奇,还因哭得厉害略显狼狈。
鬩尊泄气地丢了镜子,终究还是不知道己合契时是什模样。
他走到朝夕阁的门边,一开门,万顷天光洒落,门前繁花似锦,日光如水。
一身白衣的周白渊正折一朵开得刚好的花,听见声响转身而来,神情犹如一只柔顺的大猫。
徐八遂倚在朝夕阁门边,冲他笑起:“折给我的吗?”
周白渊眼角亦是红的,他用力点了点头:“
你等等,我很快就折好。”
徐八遂吹了一声哨,歪着脑袋看周白渊在门摘花,周遭气压忽然又有扭曲的异样感,前后两天,这已是第三次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攥住了一个猜测,仰首望天,无声发问:“天道小,是你来了对不对?”
眨眼的闭目瞬间,周遭天地失色,徐八遂再睁眼时置身于一片阳光微弱的虚空中,曾在梦境里海镜前看见的英俊男人带着他的两只小松鼠,揣着袖子笑眯眯地站定在他面前。
那人笑问:“你怎知道我来了?”
徐八遂也揣袖子,面色不善:“我和白渊昨天合契,白昼夜晚都了状况,好端端的,我和他怎会莫名其妙地看见苍龙和天鬩的记忆?思来想去,感觉是你从中作梗,说,是不是你搞的鬼?”
那厮供认不讳:“不错,是我捣的乱。”
徐八遂哟呵了一声,眯起眼睛撸起袖子露了沙包大的拳头,头顶噌噌冒烟:“我说——破坏别人家两子幸福生活的,不是闲得蛋疼的变态就是脑子有坑的病患,看你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还有这顽疾,要不要老子帮你治治?!”
男人赶紧后退,连连摆手和赔笑:“不用不用,我还是健全的,就不劳你费心治疗了啊哈哈哈……而且我这操作也不是我己决定的,其实是委托。”
徐八遂拳头更硬了:“哪个傻叉委托你的?”
男人神情柔和:“那个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是祂干的好事。”
徐八遂无语凝噎:“那净会干狗屁倒灶的神抽了哪根筋?”
“祂就是迷惑,也想要个答案。”
“迷惑什?”
“是已定局的过去杀伤力大,还是飘渺不知定数的未来希望更盛。”
徐八遂眼睛瞪大,本想回一句这不是很简单的抉择,但想到己劝过周白渊忘记,便也没有反问。
男人笑叹:“祂一个创生者,却也陷在见世和虚妄的泥沼里,迫切地想知道在这里,是命运胜主角,还是反之。”
徐八遂怔了半晌,问道:“这神果然不靠谱……那祂有答案了?”
“有。”男人笑起来,合手向他弯腰深深鞠躬:“祂托我来向你道个谢。”
徐八遂的怒气不知不觉地消散,隐隐动容起来。然后一秒,男人肩上的小系大统两只小松鼠就因他弯腰的动作而摔去。小松鼠抗议地叽叽大叫,男人便又手忙脚乱起来。
这场景和徐八遂当初在梦中的所见何其相似,他便又笑起,笑过余一片释然。
男人把两只小松鼠夹在腋,朝他一笑:“那,我这就告辞了。此后,这是你己主宰的世界,化外之物再不会干扰你。我诚挚地祝愿你的心之所想,一应实见。”
徐八遂故作嫌弃地挥挥手:“去吧去吧,青山绿水,不必再会。”
男人笑开,滑稽地夹着两只朝徐八遂挥爪的小松鼠转身,来如梦去如风,日有影,行去无踪。
松鼠小系最后大喊:“崽崽!你要好好的啊!”
徐八遂在回声里振袖:“那必须的。”
虚空散去,徐八遂再一睁眼,红尘人世敞在眼前,他第一眼便看见了蹲在面前的周白渊,乍然目相对,没有猝不及防的吃惊,只有意识的亲吻。
周白渊叫他猝不及防地香了一,耳朵肉眼见地红起来,他常在徐八遂理解不到的地方羞涩,明明骨子里狂野得很。这会子他连手里的花都不知放哪好,抿唇一笑,人比花荡漾:“竟在这打盹,昨晚累着了?”
徐八遂低头咬一朵花,噙在嘴边笑,眼角微红地吊郎当逗弄:“怎的,说是累着了,你夜就不缠着为夫吗?”
“那是不的。”
周白渊摇摇头,一坐在门槛上,单手拢着徐八遂耳鬓厮磨。花香馥郁,他的妻比烂漫春花还要美好,让他怎也舍不得松开。他一起眺望天光的人间,徐八遂勾了他小指轻扣,他的心便从无穷的跌宕里浮,装满流光溢彩的红尘。
他侧首注视他,轻啄爱妻的唇角:“笑得这样勾人,有什开心的事?”
徐八遂故作惊讶:“这还用问?老婆在我怀里,换谁会不乐成二狗子?”
周白渊轻捧他的脸,他钻进他的胸怀,跟小猪一样到处拱。
徐八遂猛蹭他:“噫吁嚱!这人间是我的了!”
花落,周白渊伸双手紧紧裹住他,呼吸急促了许久,喉头沙哑。
此时山河,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