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古井
在家中一直是爹负责打水，娘基本没怎么来过这边，而她更是第一次靠这口井这么近。
她自就能感应得到骨头残留的意念。
有的骨头上残留的意念很浅很弱，所以得赤手握着，中间没有任何阻隔的布料才能感受得到。
就比如李老爷的骨头，它的“气息”太弱了，弱得只能她摘下手套并全神贯注去感应，才能接收到它所想传达的信息，从而得知李老爷其余的残骨被弃何处。
但有的骨头残留的意念太深太强……强得哪怕它被埋在土里不见日，她却仍能感受得到它的存在。
比如井边的这一具。
它被埋于此井的兑位，并非汪二前世埋尸的艮位，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也正因如此，前世每来来往往打水的人那么多，并没有人知道井边除了汪二埋的尸，还有另一具不知名的尸骨。
很少，很少会遇见散发这么强烈意念的骨头。隐约地，她甚至还能感觉到附身其上的阴暗气息。
是男的，是女的？被谁所杀，埋于此处？她动了动手指，忍住上前将那块痕迹不明显的土地扒开的冲动。
他们一家人就要离开明月了，她并不想在这种关头管什么闲事，但那骨头的意念又强得让她无法忽视，她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
话又回来，为何这井边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井水为阴，此处阴气甚重，难不成真有什么东西守在这里寻找替身不成？
纪五福正低喃着，一只手突然从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打了个激灵，皮肤泛起一阵战栗。
...
...
“五福姑娘？”武强奇怪的看着她，“你站在这做什么？”
他刚好路过此处，却见这丫头站在那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的好久不知在做什么，于是上前询问。
“武大哥。”纪五福转身一看是他，松了口气，“武大哥唤我五福便可，你与我爹乃同行，不必过于生分。”
“五福……唉我还是叫你福妹子吧。”武强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他虽然是武家村的拾骨匠，但一直很尊敬黄泉村那些以纪青山为首的白事匠人们。偶然间有位兄弟漏了嘴，纪青山那闺女有着一手不可思议的拾骨本事，她能听骨语。
所以那日李老爷的坟出了事，他也是头一个想起她来。
但他们也纪五福性子孤僻不喜外人，亦不喜欢多管别村的闲事，不管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不一定能请得动。
现在看来传言倒不能尽信。
纪五福道：“我看到有一道光钻进了这泥坑之中，所以过来看看。”
“一道光？什么样的？”武强愣了愣。
“绿色的。”纪五福毫不犹豫地道。
“会不会是你眼花了？”武强失笑，但也控制不住自己，走上前查看。
听会有成精的人参喜欢在雨后往土里钻呢。
“救命，救命啊……”
有微弱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武强正往下蹲了一半的身子一僵。
他扭头去看纪五福，纪五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福妹子，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话？”
纪五福摇头，“没有，我只看见一道绿光。”
“哦。”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或许是他听错了吧。武强重新蹲了下来，跟纪五福一起看着那泥坑：“怎么会迎…”
“救命，救救我，让我出去……”
那声音猝然又响起，这一次更急切，更清晰。
武强一吓，往后一仰，跌坐在潮湿的泥地上。臀处一凉，连心里也同时一凉，“你听见了吗？有人在喊救命！”
...
...
那神情淡漠的少女缓缓地摇了摇头，坚持道：“没有，我只看见一道绿光。”
现在还是绿光的问题吗？是有人在求救啊！
武强眉间一紧，也顾不得研究什么绿光红光了，他扶着井口站了起来，朝空气中喊了一句：“你是谁？”
“救命……”
那饶求救声带有些嗡文回声，像是身在一处紧闭的空间，虽渐渐虚弱但仍不死心地向外求救着，祈求着有人能听见。
但能听见的，地间似乎只有武强一人。“你在哪？”
“救我，我在下面，下面……”
“下面？下面哪，你清……”
武强骤然住了口，浑身一抖，一点一点地，费力地转动脖子朝面前那个泥坑看去。
他艰涩地问蹲在泥坑边的纪五福：“福妹子你，真没听见这里头有人在话？”
纪五福闻言显然有些惊讶，也朝那个泥坑看去，“没听见。绿光？”
武强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双手合十起来：“有怪莫怪，我只是个路过的，并非有意冒犯……”
那声音无奈地叹息，再次苦苦地哀求：“救我出去，求求你。”
“我怎么救？”许是那声音听来实在太无助也太凄苦，武强强行镇定了一下，还是壮起哩子问道。
一把锄头突然递到了他的面前。
武强抬起头看那神情冰冷的少女，脑子一时无法思考。“你……哪来的锄头？”
“捡的。”纪五福道。
事实上，是她爹那晚离开得太仓皇，忘记把锄头带走了。
他将锄头丢在了杂草丛生处，所以这几日也无人发现。后来也因为心虚，没胆子回头捡，锄头就一直还留在原处。不过幸好是新买的，也没人认得出来是他们家的锄头。
“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妥当？”他身为武家村的人，路过黄泉村，闲来无聊在黄泉村的井边挖个坑……
但眼前少女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却带有一丝丝的好奇，他看着这张不止一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脸，还是叹道：“好吧。”
可能是前世欠了她的。
他接过锄头，开始认命地将那诡异的泥坑挖开。
纪五福站在他身后，伸手揉了揉肚子。腹语真的很费劲，所以前世她学会以后，一次都没用过……
武强低头专心挖坑，不敢太用力也不敢太快，就怕那声音会再度骤然响起来，控诉他掘断了它的手或脚什么的。
为此，他连大气都敢喘一下。
突然他的手下一抖，双眼瞪得极大。
随着填满了浑浊泥水的泥坑被一点点挖开，泥水中露出了一截属于人类的指骨。
纪五福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那一截粉色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