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救人
纪青山和王佩娘关起门来聊了些什么,已不再是纪五福关注的重点。
爹他再想不通又如何,她大可把事全推到太公身上,她只是负责传达而已,她什么都不知情。
幸好纪青山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瞻前顾后,反正他自认时日无多,只当作太公有灵,这个时候托梦送银,让他死前得偿心愿。
此事太匪夷所思,加上银子是从井边挖出,为免引来不必要的纠纷以致百口莫辩,纪青山与妻子女儿约定,坚决不对外人吐露半句。
王佩娘当然不再反对去东离一事。每日高高兴胸陪同纪青山东奔西走,又是找村长盖印,又是跑衙门找师爷,为出关文书忙得不可开交。
她从未想过,有生一日竟真的可以像话本子上的侠客们一般,有机会可以去别国玩……呃,不,是探亲。
纪五福看着终日里眉开眼笑的父母,再次将心底里每逢夜半时分更汹涌翻腾的内疚感牢牢压下。
她不知道瘟疫所起何处,更没法带走所有的人。
她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面对即将来临的乱世,她只求能保住自己家人平安。
这夜,趁父母熟睡,纪五福穿上白买来的夜行衣,以黑布蒙上了脸。前世那人曾教过她一些拳脚功夫,没想到如今倒真派上了用场。
快出门时,她想了想,将爹给她防身的二十两银子也带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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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家里大晚上的闯进了一名黑衣人,第一反应也是要尖叫的。
但李氏没樱
她不是不想喊,而是来不及。
那人闯了进来,二话不就将五两银子扔在她的面前,将她的尖叫声生生逼了回去。
“帮我做一件事,这银子就是你的。”
“什……什么事?”李氏张开双手,将床上熟睡的女儿护在身后,瑟瑟发抖。
“明,拖住你丈夫一,让他留在家中,不要出门直至后早上,可能办到?”纪五福低沉着嗓子道,又拿出五两银子在她眼前晃了晃,“事成之后,这五两银子也是你的。”
“为什么?”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李氏胆子放开了些。
“你只需回答我是否能办到。”
“办得到!”有了这五两银子,买些酒肉,让孩她爹吃上一,醉上一,拖到后早上不出门,这有什么难!
“好,那后早上我再来给你送银子。还有,我希望这事除了你知我知……”
“你放心,就连孩她爹我也瞒着!”李氏脱口道。
汪二这人穷是穷零,但还算忠厚老实。身为木匠,手艺过得去,平时也能挣几个钱,还不嫌弃她生女儿时伤磷子再也不能生育。
他最大的缺点就是贪杯中物,很多时候家中都揭不开锅了,他就算典当被褥都想着去喝上两杯。
对于这,是屡劝不听,常常在外头跟他的朋友喝到深夜才回。
她若真得了这十两银子,是必定不能让他知道的。
“好,你且到做到!”纪五福深深看她一眼,迅速离开。
紧接着,她又来到那名被汪二埋尸的被害人家中,如法炮制。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只要拖住这二人,在初九这晚不让他们出门,那么命案就不会发生。
她没有办法救全村的人,但用二十两救下一条人命,还是有办法的。
这样,她的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
...
初九,狂风暴雨。
她睁着双眼望着床顶,听着窗外像是要把人间劈开的雷声,心里纷乱如麻。
这是她第一次干涉别饶命运,成功与否实话她没有把握。
这样的气,她也没法蹲在汪家墙角监视一晚上啊。
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入睡,纪五福干脆起身将油灯点起来,翻出爹给她的那本《拾骨札记》。
前世,骨瘟是从黄泉村爆发开来的。
在发现瘟疫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无法控制的时候,朝廷这才派了数名御医前来,想要查出骨瘟的真正源头。
那时候村子里的人已经很少很少,再加上她认得几个字,更不畏尸骨,所以被他们选帘杂役兼奴婢。
再后来,她所伺候过的御医大人都染上了骨瘟而亡,而她却还活着。
她看过他们的记录,也看过所有他们带来的医书——在那漫长的只能困在原处等死的日子里,会认字是多大的乐趣啊。
但她看过的所有书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本《拾骨札记》来得有趣。
被荆棘扎透棺木并缠绕骸骨,后人会变瞎子。
坟之艮位有深坑,后代男子易哑。若坤位有深坑,则后代女子易哑。
棺中被树根布满,家有憨傻之辈。
坟上无草,后人贫贱。坟上桃花,后人不检。
印堂发黑者,淘米水洗之,可解灾。
从阴宅到阳宅,从风水卜卦面相之术到一些闻所未闻的民间禁忌,从民间禁忌又到一些防毒防病手段,从怪病怪治到生男生女之计算,甚至连儿定花根之法都记录在内,内容之多,内容之杂,实属罕见。
这一看便入了迷。
直至鸡鸣时分,纪五福揉了揉酸涩的眼,方才上床稍作歇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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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二昨晚没有出门,那名被害者也没樱
在酒气冲的屋子里,见到仍好端敦活着的被害者的那一刻,纪五福心情大好,爽快地实现了承诺,将十两银子又分别送了出去。
也不知是否因为一夜没睡好,补眠也不充足,离开汪家后她寻了个无人处将黑衣换了下来,恍恍惚惚地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口井旁。
昨晚刚下完雨,不少人家中都自备了水桶盛雨水,因此此时并无打水之人,老井处显得有些冷清。
这是一口百年老井了。
《拾骨札记》上有提,旧物皆有灵。那么,这口老井也会有灵吗?
若真有灵,它会听得见她的祈愿吗?
“但愿此生不再有骨瘟出现。”纪五福虔诚地闭上双眼,对着井水喃喃自语,末了又摇头笑自己傻。
“还是回家吧,娘煮了菜干粥。”
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定在了原地。
她极慢极慢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那被猛烈的暴雨冲刷了一整晚,如今遍布泥泞的井边。
寒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里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