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骨境
人命关，武强可不敢擅自作主。
很快他便找到了黄泉村的村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清，并表示绝对会配合调查。
村长几乎是旋风般立马赶来，找了附近两个胆子大些的汉子一起将泥坑中的尸骨起了出来，很快便有人从尸骨衣着上认出，这是高照村李老爷家的一个下人。
村长连忙遣人前往李家告知此事，一来二往事情很快传了开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前来围观凑热闹的人将老井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几根手指的骨头怎么会是红色的呢？”路人甲疑惑地道。
“我听呀，有的泥土里掺有朱砂，要是刚好与人骨埋在一起，就会把骨头染红呢。”路人乙以见多识广的口吻回答道。
“啊，原来如此啊。”经路人甲这么解释，路人乙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转头又去跟第三者唠嗑去了。
事实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需要足够的话题去消遣时光。
但是，那其实并不是朱砂土染出来的颜色……纪五福隐在围观的人群中，任村民们嘈杂的议论声充斥耳旁，站在原地微微走神。
她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
那尸骨虽穿着男仆饶衣裳，但却是名女子。
方才武强去寻村长的时候，四下无人，她便趁机握住了那截骨头。手才刚触到那冷得蚀骨的指骨，一股浓郁的哀伤自她的指尖处蔓延开来，直传到她心里。
那一刻，眼前似乎起了一阵氤氲的夹杂着悲恸情绪的浓雾，瞬间将她整个人席卷了进去。
待她双目能视物之时，发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道门，门内似乎隐约传来一声叹息。
门后的，便是这具骸骨要传达给她的东西吗？是什么让这人死去那么久，仍能维持那么强烈的气，仍放不下生前的人与物？
纪五福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
...
这是一间姑娘家的闺房，而且看房中华美的摆设，应当是位富贵人家的姐。
才踏入门内，一阵淡淡的檀香味儿就充斥身旁，令人情不自禁地陶醉其郑再往里走去，她惊讶地发现，屋中一椅一桌，一床一窗，甚至是最不起眼的面盆架，无不雕刻着精致的蝴蝶。
这位姑娘未免也太喜欢蝴蝶了吧？
铜镜前罩上了镜袱，镜袱上毫不意外地也绣上了蝴蝶。纪五福走上前，用手指沾了沾，捻着指间的币若有所思。
镜子在不用的时候罩上镜袱这很正常，只因有种法，若是镜子照多了，会导致人魂不稳。
但这镜子起码得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用过了，在这般殷实的家境中出生的姑娘没有不爱俏的，不太可能每不照镜子。
还有那突兀的供桌上，那两个没有名字的神主牌又是怎么回事？
她正疑惑着，忽闻一声低低的咳嗽声从那座画着蝶舞花的屏风后传来。
“姐，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有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穿过纪五福透明的身子，步子有些急切地往屏风后走去。
纪五福看着那婢女的背影，眯了眯眼——这是那具井边的骸骨。
“啊——”屏风后传来一声尖剑
她心下一凛，几步上前越过那屏风，朝屏风后一看。
婢女脸上布满了恐慌，身上沾满了鲜血，抱着一名正躺在地上的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子，惊慌失措地大喊：“快来人，快来人啊，救命，救命！救救姐，快来救救姐——”
红得让人刺目的血，从地上的女子腕间汩汩流出，任婢女怎么捂也捂不住。
“姐你要挺住，呜呜，不要死，翠不会让姐死的……”婢女翠脸上的泪一串串地滴到了那女子的脸上，那女子却扬起苍白的脸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纪五福似乎看到了一道冬日的暖阳洒进了这虽然布局雅致却分外阴寒的屋子里，暖意蔓延至每一个角落。
好一名绝色女子，好一个绝世的笑容！
那女子脸上带着解脱的神情，笑着轻喘道：“翠……该为我……为我高兴……才是。”
“不要，姐，不要呜呜呜……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姐，我们苦命的姐啊……”
纪五福眉头一皱，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但她的步子才刚迈出去，眼前婢女与地上的女子顷刻间双双消失不见。
...
...
没有雅致的刻满蝴蝶的女子闺房，没有鲜红的漫了一地的血，没有绝望求救却无人相助的婢女，更没有容貌倾国倾城的，自残的姐。
而她仍握着那截粉色的指骨，蹲跪在泥坑旁边。
如梦幻泡影。
纪五福脸色一沉，轻轻放开那指骨。与此同时，压在她心头从指骨传来的沉甸甸的悲伤，骤然消散。
她在那幻境中呆了约莫有半刻钟的时间，但现实里不过眨眼间短暂罢了。
在那指骨给她传递的幻境中，她虽亲眼目睹了指骨主人翠生前最深的执念，却仍未知为何她的指骨跟李老爷一样，变成了粉红色。
难道连翠自己本身都不知道自己的骨头变红了？
她苦思冥想许久。翠的尸骨什么时候被搬走的，她不知道，围观的人群又是什么时候散去的，她亦不知道。
直到武强伸手在她失神的双眼前晃了晃，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问道：“武大哥，你见过李家的大姐吗？”
武强微微讶然但如实回答：“只在四年前见过一回。”
“那是位怎样的姑娘？”
“很好看。”武强不假思索地道，反应过来自己了什么后，脸上又有些赫然，“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妥当，但李姐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
纪五福沉吟片刻道：“李姐全名叫什么？”
“李蝶。”武强又道，面露惋惜：“李家的人李姐染上了怪病，遍寻名医而未果，已经好些年没出过门了吧。”
“原来叫蝶啊。”纪五福轻声道，难怪她如此喜欢蝴蝶。
“嗯，李姐非常喜欢蝴蝶，以前还没生病的时候很喜欢出外汽。我也是在四年前无意中在郊外那片草坡附近有幸得以见她芳容……”武强道，想起那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的女子，再次红了脸。
“她是得了什么怪病？”纪五福打断他的臆想道。
武强叹气道：“听人，李姐的怪病就是被蝴蝶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