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你感激他吗
秦钦摇了摇头,“除了不能离开这儿,别的倒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那就好,我起初还担心……”
她话还没说完,秦钦就直言道:“我在担心你。”
华盈寒惑然看着他。
“月慢的事。”
“都过去了,我没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站在这儿?”
“是景王帮的你?”
华盈寒沉默了一阵,不管她当初需不需要他帮忙,那时她都是靠着他才脱了罪。他严惩了所有的人,该死的一个都没活,连帮凶绿琇都和柳掌仪母女一起下了地狱,已算给了她一个交代。
她点了头,回答了秦钦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回想起的是姜屿那日向她抱怨的情形。他说他为了护着她,气得他娘都快不认他这个儿子了,听上去既委屈又可怜,放在别人那儿见怪不怪,但从姜屿嘴里说出来,仿佛触到了她心里的一片柔软,她承认,那时她有过心软。
“你感激他吗?”
华盈寒抬眼看向秦钦,慢道:“我……应该感激吗?”
“就事论事,你感激他是对的,毕竟寒儿你至情至性,从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对你好的人。”
“感不感激都不重要,我来找你,是我没辙了。”华盈寒深深地吸了口凉气,走到旁边的台阶上坐下,“前些日子我在府里撞见了一个女子,我曾在大周见过她,她也知道我,只是没有见过我的样子,而她是姜屿安插在大周的细作,我担心我会被她识破。”
“有此事?”秦钦也皱起了眉头,“你和她在府中见过吗,她可有认出你?”
华盈寒摇了摇头,“正因没见过,我心里才没底,不知会不会被她认出来,所以最近我一直躲着她。”
“她时常来景王府?”
“她是宣王妃的亲妹妹,姜衍的姨母,和太皇太后还有姜屿的交情不一般,她一直在为姜屿做事,如今回来了也常和姜屿在一起聊些政事,是这儿的常客。”
秦钦沉思片刻,道:“你是景王身边的人,她又时常和景王待在一起,你们迟早得遇见,与其在景王面前碰面,到不如你先去会会她,倘若她真认得你,咱们还有时间另想对策,哪怕是逃了也行,可是若她在景王面前揭穿了你,就麻烦了。”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私下见见她?”
“没错。”
“可她若真的认得,我又该怎么办?”华盈寒颦眉,“放弃所有,一走了之?”
“这是下下策,咱们还有别的办法能让她闭嘴。”
华盈寒看着秦钦认真的眼神,不难猜到他指的是什么办法。她与上官婧无冤无仇,要她杀人灭口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想到那是个祸害大周的细作头子,她也不是下不去这个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秦钦说得对,与其她这样心里没底,胡乱猜测,倒不如去寻一个答案。
“还有,谢云祈不知为什么还带着二十万大军守在岳州,说什么都不肯撤军,姜屿觉得他在挑衅,想给他一个教训。”
“寒儿,你不觉得其实这场仗打还是不打,你一个人就可以左右吗?”
“我?”华盈寒云里雾里。
她一直在为两军对峙的事担心,得知姜屿已派聂峰去南疆坐镇之后,她心里就更加难安。姜屿如此部署,像极了从前打狄族的时候,也是先调兵过去驻扎,再派聂峰去打头阵,然后他亲自过去统战。
何况前些日子他也亲口告诉了她,他会去南疆,这不是要打起来的征兆?
她担心归担心,却根本不敢置喙,她承认,上官婧的到来让她的胆子变得小了不少,尤其不敢在姜屿面前提起大周,更不敢帮着大周说话。
“你若能左右景王的心,就能左右他的决定。”
华盈寒闻言一怔,而后摇了摇头,表示她不愿意。
“你不忍心欺骗他?”秦钦轻言,“其实我们一直都在骗他。”
“我是怨他,可我也欠了他不少,让我继续装个丫头没什么,但我不能……”华盈寒顿住了,提起此事她心里就堵得慌。
无心插柳柳成荫,她已经得到了姜屿的心,这对她而言不是成就而是折磨。他喜欢她,只会成为对他们彼此的折磨,她不希望这样。
她拾起一朵被风拂到地上的海棠花,拿在手里转了转,凝眸看着。
“你若不忍心也无妨,那就只做自己的事,不管天下的风云如何变幻,都与你我无关。”秦钦又言,“寒儿,我还是那句话,不是我们自私,而是人皆有私心,我也曾告诉过你,你从太子妃沦为平民,就是源自帝后的私心。”
“我明白你的意思。”华盈寒小声道。
话虽如此,可那毕竟是他们华家世代守护的大周,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大周和祁国再起冲突,何况大周现在和祁国交战,根本讨不了好。
她起身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喟叹:“我再想想吧。”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向秦钦,叮嘱他,“好好保重,就算要走,你也得和我一起走。”
秦钦笑了笑,点点头,意在给她吃上一颗定心丸,告诉她,他会一直陪着她。
华盈寒也露了笑,朝他挥挥手。秦钦是她的支撑,很会宽她的心,也能给她勇气。每次见过他之后,她都觉得这世上没什么风浪是他们兄妹二人挺不过去的。
她从后院出来,要穿过花园才能回到住处,她发现前面的花圃边上有道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袭素纱裙,正拿着水瓢从身边的木桶里舀水浇灌花草。
连一个浇水的动作都能做得令人赏心悦目的人,除了上官姑娘还有谁。
秦钦刚才还在说让她去试探试探上官婧,她们转眼就碰见了,这或许就是天意。
华盈寒心里并不全然安心,她仍在害怕,害怕被上官婧识破,但若不求证,她会一直心虚下去,还不如来个痛快。
她放缓了脚步,朝着那个身影走去。
上官婧在给一株梨树浇水,动作缓慢而细致,看上去温柔又有耐心,仅是一个侧影也能让人目光流连。
华盈寒收回目光,知道她现在应该装作不认识,便微微转了方向,只当自己是个路人。
她还没走近,上官婧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她。上官婧的眼神波澜不兴,既没有什么惊色,也不见疑虑,就像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似的。
华盈寒没有主动搭话,只颔首以示礼节,脚步不停,想从上官婧背后绕行。
上官婧却放下了水瓢,目光随她所动。
华盈寒心里不免开始担忧,担心她是不是被上官婧瞧出了什么,但在上官婧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本事还是有的。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走自己的路,不去在意谁的目光。
“你是……”上官婧缓缓启唇,莞尔一笑,“寒姑娘吗?”
华盈寒闻言止步不前,转眼看向上官婧颔首以示礼节,故作疑惑:“不知姑娘是?”
上官婧脸上温婉的笑意不减,“王爷没有向你提起过我吗?我以为你知道的,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婧字。”
华盈寒故作思忖,过了阵才道:“原来是上官小姐,那日隔得太远,奴婢没能看清,失礼。”
上官婧的丫头就站在不远处,看见华盈寒,嗤之以鼻:“依奴婢看她明明就知道,只是不想理小姐而已,还装得真像!”
“晴夕。”上官婧侧目轻责,“你真不知规矩,怎能如此同寒姑娘说话!”
“小姐,奴婢知错。”晴夕又皱眉抱怨,“是,寒姑娘是王爷跟前的人,奴婢招惹不起。”
“我这丫头不懂规矩,回头我定好生管教,还望寒姑娘多担待。”
“上官小姐言重了。”
华盈寒没有将谁的话往心里去,打狗还需看主人,上官婧这个当主人的不简单,让她自顾不暇,哪儿还有心思去动上官婧的奴婢。在大周,她和上官婧的身份悬殊,如今她们来了祁国,尊卑正好反了过来,上官婧名门千金,祁帝的姨母,而她只不过是个丫头。
上官婧笑眼盈盈,“我倒是听王爷和君酌大人说起过你,果真如他们说的一样秀外慧中,一瞧就是个伶俐女子,不知阿婧能否有幸同姑娘交个朋友?”
“和上官姑娘做朋友?奴婢不敢当。”华盈寒沉眼客气道。
“我从不在乎什么尊卑,何况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奴才命,我也有过卑微的时候,所以姑娘用不着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上官婧的语气一直很温柔,眼神也淡如秋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一样。华盈寒心里稍稍安了心,照商上官婧的样子看,上官婧应该暂时没有认出她。
她没想到上官婧会顶着如此显赫的身份跑到周国当雅妓,上官婧自然也猜不到她会跑来祁国当个奴婢。
上官婧待她毫不见外,华盈寒却难以放下心中的戒备,她看向那株梨树,岔开话道:“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上官小姐怎能亲自动手。”
“不妨事,这棵梨树本就是我亲手种的,理应由我来照料。”上官婧伸出纤纤素手扶上枝干,望着枝头那些若雪的梨花,笑得如暖阳明媚,“多年不见,它都长这么大了。”
“上官小姐种的?”
“是啊,我曾经就住在那儿。”上官婧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一间阁楼,又言,“那时景王府刚刚落成,园子里光秃秃的,我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种了些梨树,盼着它们能早日开花,没想到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它们开花的样子。”
“原来如此。”华盈寒唇边也挂着浅笑,她和上官婧之间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客气。
上官婧又看着她问:“听说寒姑娘你是前年来的王府?”
“是。”
“那我们从前应当不曾见过,我离开的时候,这树还是棵小苗子。”
华盈寒客气一笑,不再说话。
“我与姑娘甚为投缘,我住在城东的上官府,你若是有空不如常来走走,或者忙里偷闲,告诉王爷你想来找我说说话,想必王爷也不会拦着你。”
“好。”
上官婧上前两步,轻扶起华盈寒的手,笑看着她:“那就这么说定了。”
华盈寒点了点头。
“至于太皇太后那边你也无需担心,我会替你说话,助你化解娘娘心中的嫌隙。”
“多谢上官小姐。”
上官婧松开华盈寒的手,向华盈寒道了个别,吩咐晴夕拿上东西随她离开。
华盈寒看了看上官婧的背影,又看向了上官婧种的梨树,上面的梨花开得正好,千朵万朵压枝低,像一簇簇雪挂在枝头,白得分外干净,就如上官婧表面上的笑容一样。
不愧是细作,上官婧很会说话,想必同各色人等打交道都能游刃有余,若不是她知道上官婧的底细,晓得此人城府极深,估计她也会被上官婧的善良客气所迷惑,对这位上官姑娘掉以轻心。
华盈寒还望着那株梨树,从前她在周宫的寝殿外也有这样一株梨树,每到春天,一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满树梨花绽放,美不胜收。若有风拂过,花瓣就会随风飘散,小九时常指着那些在风中飞舞的花瓣说:“娘亲,是雪呀。”
她回忆起从前,唇边浮出了一丝笑意。
“你在看什么?”
华盈寒回过神,扭头一看云里雾里,姜屿明明已经走了好一阵,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她身后?
“王爷不是去南营了吗?”
姜屿不答,只问:“这花好看?”
“好看。”华盈寒淡淡应道,又扫了那花一眼,补了句,“花如其主。”说完便移步走了。
李君酌笑言:“主上,看来寒姑娘和上官小姐相处得很融洽,主上可以放心了。”主上本已启程去了南营,半道得知上官姑娘来了府上,担心寒姑娘心里又不安逸,不放心将她们二人留在府中,这才半道折回来。
姜屿面无表情地看着华盈寒的背影,不急着去追。什么叫花如其主,她明明不待见别人,却又偏夸别人漂亮,这能是真话?明明是酸话。
想到这儿,姜屿的唇角才渐渐上扬,倏尔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处,又霎时敛了笑容。昨晚下过雨,地上泥泞,她的裙边有些脏,还粘着些许碎秸秆,这样的东西出自马厩。
她又见过秦钦。。
是她不知道他的心意?还是她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