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但唯一让人惊讶的是,陪葬的先帝妃嫔里,居然有当今五皇子及永孝公主的生母,苏皇贵妃。这苏皇贵妃育有皇子公主,并有尊贵封号,且还抚养过四皇子,也就是当今新帝,不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居然也被列为陪葬嫔妃。更让人感到寒意浸心的则是,替先帝守陵的有失宠的丽人,也有育过皇子公主的有生养的妃嫔,更有未被临幸过却也一并被派去守陵,这些宫人生前或许风光过,但这一刻,却被胜利者附上了她们的最终结局。
但帝王家的事儿,臣子们哪敢质疑,七七四十九的国丧期,国丧期间,朝中四品官员以上及各勋爵之家,不得嫁娶,不得荤腥,不得办红喜事,禁声乐、禁宴请。全国各地禁声色喜事。违者严惩,绝不宽宥!
米敬澜不大不正是四品官儿,按规矩,也得服孝,米府上下全换上了白色风灯,取了珠杈翠环,戴上银制首饰,脱下绫罗绸缎,穿上素色麻衣,虽然满屋子的白色确实很是刺眼,但如晴内心却是开心的。
大庆各朝皇帝驾崩后,按例,各镇守边关的将领都要解职还京,接受新帝的封赐与恩典,傅老将军是大同三军总制,当然也得还京,随行的,还有四年未踏过家门的知义。
当前去打探消息的厮回来告之,傅老将军等一行人快要抵达齐州城时,如晴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提了裙裾一路飞奔。
因知义一行人要先进京悼唁先旁,及拜见当今子,虽路过齐州城,却也不得入家门。如晴只能奔至通往京城的官道路口与知义打上几声招呼。
傅老将军领着亲兵,与各级将领俱都周身绒装,剑不离身,威风凛凛骑在马上,那浴血沙场练就的冲杀气,使得路人避之不及。再兼这个时候,正是秋老虎横行之际,官道上只见滚滚黄尘,无一丝遮蔽之物,如晴领着沉香玲珑二人,虽有桃花绸纸伞遮蔽,却也挥汗如雨,
而马车里更是炙热如火,米府虽然日子过的不错,却也没那个财力打造冰窖。这时候,如晴又有些怀念如真大姐姐了,如真虽在平阳侯府过的不算如意,总归夏季有冰镇凉,冬季有炭火煨暖。
“二哥哥怎么还不来?”如晴等着心焦,秋老虎还真是厉害,虽有伞遮着,却也快被蒸成熟虾一枚了。沉香一边挥着香木扇,一边拿了水壶递给如晴,如晴接过,沽噜噜地喝下。
又等了近半个时辰,总算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并伴随着脚下地面震动感,如晴大叫,“来了,总算来了。”赶紧拿了绣帕试了脸上的汗水,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就在这片刻眨眼的功夫,前米已有一行铁骑奔来,如晴大喜过望,正待挥手嘶叫:“二哥哥,二哥哥----”
因全穿的清一色的银色盔甲,又戴了头盔,实是分不清哪个是知义,正待等着他们奔近再睁大眼仔细瞧时,一排颇灰尘扑盖地涌来,如晴连忙往后退去,一边挥舞着手儿把那些恼饶灰尘给挥走,可是,等尘灰散去,那一行铁骑已驶离自己的视线,如晴气极,又提了裙摆追了几步,但灰尘实是太大了,追了没几步,便却步而归,望着那已远去的铁骑,忍不住懊恼跺脚,“讨厌,讨厌死了----”
玲珑忙上前替如晴拍打身上的灰尘,“姑娘,二爷还要进京面圣,估计在路上确是耽搁不得吧?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二爷面圣回来,定会回家门的。到时候姑娘再好好的与二爷相聚,不也正好么?”
如晴闷闷不乐地道,唉,也只能如此了。
回到松鹤堂,老太太见着如晴没精打彩的模样,漫声道:“见着你二哥了么?”
如晴闷闷地坐到老太太下首的墩子上,嘟高了双唇:“早知如此,就听奶奶您的话了。”不但让她白跑一躺,还生生受了大半日的烈阳,流了一大桶的汗,她也不好意思让下人这个时候去烧热水,只能将就着用湿帕子抹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了事。
老太太板着脸道:“活该,你二哥那是有要紧事在身,如何能停下来与你相见?不过话又回来,你们兄妹已多年未见,这几年来你变化这般大,如何认得出你?”
如晴垮下双肩,她又做了回不经大脑的事了。
新帝登基,改国号为启,那些先前站错队的暂且不,或许新帝想表现自己宰相肚里能撑船的一面,或许是根基还浅,暂时不敢有所动作。但总归是一朝子一朝臣,先前并不出众的大臣却在新帝登基后开始显山露水来。朝庭先前由左英正、廖成干、杨明芳三位重臣各自为政,相互牵涉,目前却渐有偏向以左英正为首的文武大臣之嫌,虽未有多大动作,但新帝一登基,便给了廖成干,杨明芳不大不的差事,而左英正却给了审查百官业绩的要事,这让人精似的底下人则暗自嘀咕了,纷纷传言,以左英正一派的人马要被重用了。
米敬澜闻得朝中局势,心下暗自高兴,知礼的岳家,何老太公及何老爷兄弟三人与左英正一派同样为清流派,俱是支持嫡出利益,维护儒家正统,左英正受到如此重用,何家同样也是如此。再来,走何家门路的知礼,相信仕途定会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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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米敬澜有料事如神的本领,还是他眼光一流,不出数日,知礼来信,此次已通过左大人考核,留任翰林,授编修。知礼正式成为翰林,虽并无实职,但总归正式进入翰林,对米家来,亦是一桩喜事。
文官派以左英正为首得到重用,而武官派,兵部尚书却以年迈昏庸,无法再担此重任为由,已向皇帝提交了致仕请谏,皇帝搀留再三,无果,只得准其致仕,然后指派兵部右侍郎司马修任兵部尚书。
再来,傅老将军进京面圣,得到皇帝褒奖,加封为左柱国将军,官拜一品,并赐宅子田庄,其余赏赐更是多不胜数。其余边军将领也各有封赏升阶,而知义,咳咳----如晴厚着脸问老太太,“这轻车都慰是什么官职来着?”请原谅她的孤漏寡闻,她只听有什么将军,总督,总兵官、千夫长之类的武将职称,而这轻车督慰实是找不着北儿。
老太太今心情大好,对如晴这白痴的问题并未不耐烦,细细地解释了来,“只是立了功的勋官而已,一种勋官称号,并无实职,不过多了傣禄和好听的名声而已。”
如晴听得似懂非懂,又问:“那二哥哥实际的职称是什么?”
“总兵官。”
“呃---这总兵官是几品官?”听着好像挺大的。
老太太瞟她一眼,似是无耐,“总兵官并无品秩。我朝镇守边区的统兵官有总兵和副总兵,无定员。总兵官本为差遣的名称,无品级,遇有战事,总兵佩将印出战,事毕缴还,在庆元时期,便渐成常驻武官。其统辖兵士、编制定员、位阶皆无一定。”
如晴听得似懂非懂,“那,到底几品官呢?”
老太太又细细解释:“总兵官总镇军为正兵,是主管一省(或地区)军务的最高武官。副总兵分领三千为奇兵,游击分领三千往来防御为游兵,参将分守各路东西策应为援兵。总兵底下有参将、游击、都司、千总、百总、把总。”
虽然未明,但在参将之上,参将是从三品,知义这个临时总兵官,可以统领万余人,相当于现代一个师的兵力了。
得知知义会回家看望老父,米敬澜激动不已,已命李氏为其准备接风洗尘,劲竹院里里外外打扫得纤尘不染,并且什么花样都上了,如晴一一数着负责采买的婆子递交上来的采购清单,不由乍舌,正是国丧期呀,忌荤腥,这些大鱼大肉的,不怕被抓辩子?
老太太淡淡扫了眼,淡淡地道:“这齐贵媳妇一直跟随我多年,自知这里面的名堂,心些亦无大碍。再来,这只是齐州城,离京城还远着呢,新帝忙着抓权树威信,哪还管得着这些?”
如晴却不大赞同,“可是那些言官可不会这么想呀?”那些言官,尤其是谏官,官位虽低,却是嫉恶如仇,最爱捉京中权贵们的辩子,一旦被他们抓住,定不会善罢某休。不是这些言官们真的清廉一心为朝庭着想,而是权贵们成吃着大鱼大肉,可他们只能喝汤,谁叫太祖皇帝吝啬,那些大臣们的奉禄都是极低的,想要养活一家子极其不容易,并且太祖皇帝还规定,朝中四品以上大员,不得经商,而这些言官,也不会经商,又不屑务农,只会摇他们的笔杆子,当然眼红嫉恨那些权贵们,一边吃着皇粮纳贡,一边大肆经商,赚得盆满钵满,肥得流油呢?而他们却苦哈哈地不得不保持着清廉形像-----
老太太呵呵一笑,“你老子即不是皇亲国戚勋门权贵,又不是了不得的大官,又远在齐州城,他们哪里管得着?再了,这些腥荤都是去庄子里采买来,晚上才会运回来,哪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跑来盯梢的?”
如晴点头,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呀!
很快,在如晴巴着指头数呀数,一直数到第六时,知义总算回府了。
若不是顾忌着国丧期,估计米敬澜还会请戏班子来轮番演唱一番,可惜,碰着国丧期,也只得低调再低调,不敢宴客,不敢大摆酒席,只得在内院里偷偷摸摸地摆了几大桌,供自家人团团坐着一番享乐。
经过战场上血雨腥风的洗礼,再经过四年漫长时间的改变,大同那充满肃穆又战事嫔纷风沙满的边关城墙,早已把知义由青涩青年铸造成威武气慨的顶男儿。
如晴首先第一个跳到知义面前,激动地叫了声:“二哥哥。”
当一身黑衣劲装的知义望着如晴,过了会才道:“原来是四妹妹,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见如晴梳着可爱的双丫髻,齐额刘海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闪烁着明亮的星光,似被这一双如子夜般的眸子吸引,知义忍不住又道:“这些年来可有令祖母头痛?”
如晴点头,一双大眼紧紧盯着知义古桐色的脸,“妹子一向乖巧懂事,人见人爱,奶奶肯定疼我。倒是二哥哥你,长高了,长壮了,却长黑了。没以前那般英俊了,不过,却越发威武了。”
知义莞尔,忍不住摸了她柔软的乌发,淡淡一笑,“是呀,长黑了。倒是四妹妹,却是这般明亮。”
如晴嘻嘻一笑,“那是奶奶把我养的好的缘故。”见米敬澜李氏等人已朝这边大步走了过来,连忙徒一旁,“爹爹来了。”
米敬澜揽着儿子的肩,细细打量着,不注欣慰地笑着,不注地着:“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如晴心想,老爹这般能会道,这会儿居然就这么几句话,估计是太过激动了,所以找不着话来了。
反倒是李氏,却是问寒问暖,俨然是继母关心继子的仁厚慈爱。
解了禁足令的如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仍是不掩身上的傲气,与知义四年未见,仿佛没有隔亥般,很是热情地着:“四年不见,哥哥越发英气逼人。此次二哥荣归家门,是我米府的福气,亦是妹子的福气,等会儿妹妹定要多敬二哥几杯,以慰多年虚置的兄妹之情。”
如美忿忿地瞪了如善一眼,暗骂她的虚伪又巧言令色,但自己却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好听的话来,最后急中生智,道:“二哥哥总算回来了,想妹子想的好苦。”她原想按着李氏的要求与指示,奔到知义怀里一番痛哭的,但知义仍是千年不变的棺材脸,甚至比以前更加寒意袭人,不得不打消原来的计划,只是拧了帕子一个劲儿地哭。
可惜她的哭功和她娘一个样,嚎啕了几声后,自觉技不如人,就自动消声。
知廉朝知义拱手,喏嚅着声道,“二哥总算回来了,多年不见,二哥已有这番成就,弟在此先恭贺二哥。”暗自拿自己与知义这些年的成就相比,知廉低下了头去,声音颓然,喏喏地不再有声响。
知义见着多年不见的老父都一副冷淡模样,但对这个庶弟,却稍稍有了好看的脸色,他深深看了知廉,淡淡地道:“你我所走门路不同,我这份功名是用血肉之躯杀将出来,而你那份功名,却得靠笔杆子。相信你的笔杆子使的好,自是不会差过我去。”
知廉猛然抬头,望着知义清冷的眸光,心中惊疑,他这是在讽刺,还是安慰自己?
米敬澜想着两个儿子都这般成就,偏知廉却让他操碎了心,闻得知义的话,不由冷哼了一声,道:“你三弟最近几年越发不上进了,只知沉迷声色,不务正业。去年参加秋闱,偏他不争气,名落孙山。若等下次科考,又得平白多熬几年。若再是不思进取,干脆也脱了衣赏换绒装与你一并上战场去,死凉还干净。”
知廉被骂得越发抬不起头来,知义则道:“父亲又爱赌气话了。”
米敬澜的当然只是赌气话,但想到这几年来确实被知廉做的荒唐事气得险些发晕,这会儿见他一副萎靡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若再是不务正业,我铁定逐你出家门。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
知廉头垂的更低了。
如晴有些同情地望着他,这个三哥,她没什么好的映像,但也没什么太坏的偏见,有张姨娘那般望子成龙到走火入魔的母亲,也确是他的灾难与压力吧。
但是,有这样高压母亲,及奉行不打不成材的父亲,知廉的日子确实过的艰难,他不能像现代子女那般,可以奋起反抗什么的,在这里,他除了忍着受着,也别无可选,甚至顶句嘴都要被冠上大孽不道之不孝罪名。
如善无法忍受如美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忍不住道:“爹爹,此次秋闱不及弟,也不能全怪哥哥,谁叫那芹香居然拿坏掉的东西与哥哥吃,哥哥读书熬夜本就身子弱,如何经受得住,大夫也是瞧过了,那芹香给哥哥吃的羹汤里头,居然放了巴豆。”然后一双美目阴限地剜了李氏及如美。
如美不屑地别过脸,李氏以绣帕遮唇,轻轻淡淡地道:“那芹香确实可恨,居然那般粗心,不过善丫头也莫恼,我已狠狠处置了那丫头。再是不甘,却也只能怪意弄人。不过,若不是知廉在考试头一晚上和那丫头鬼混到深夜,那丫头如何会累得连巴豆黄豆分不清?”
如善滞了滞,忍不住怒道:“太太倒是把责任推脱得一干二净,可谁不知芹香那丫头是太太指派到我二哥房里的?”
李氏模眉倒竖,正待发作,然如美却抢先一步开了口,“二姐姐这话我可不爱听,那芹香是太太从外边人伢子手上买来的,看着机伶乖巧,这才拨到三哥房里供其使唤,可谁知道,三哥哥却把人家给使唤到床上去?”
如善气得俏脸铁青,正待冷笑反驳,但米敬澜却大吼一声,“够了,都给我住嘴。”他瞪着如美,喝道:“年纪居然这般话,为父平时是如何教你的?平时不见你斯文卖弄学问,却尽些粗俗不堪的浑话。”然后又转身瞪了如善,“府里头就你事儿最多,一会儿这作不公一会儿那儿不平,全府上下都得围你一人转,你才舒畅?想想先前做的那些没脸的事,你还有脸在我面前闹腾?”
如美如善俱被骂得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吱声,相互用眼睛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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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装作没瞧到她们的动作,对知义和谪笑道:“哎,你也真是的,一去这么多年,却连个信都不回,害你爹和我快担心死了,足足操碎了心,急白了头。心想着若你真有三长两短,我要如何向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交代?所幸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总算挣得功名,功成名就的回来,若你母亲泉下有知,亦是欣慰了。”
知义道:“让姨母操心了。”
李氏道:“什么客气话,你是姐姐的孩子当然也是我的孩子,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去呢?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多往些时日吧,我早已让人好生打整你的院子,也安派了几个丫头过去。那些丫头都是前不久才从外边买来的,不过都是经过细心的,你尽管使唤便是。”
一旁的如善忍不住笑吟吟地道:“太太对二哥可真够好的。先前太太给哥哥统共配的两个丫头,只不过经简单了就塞到我哥哥屋里头,而指派给二哥的丫头却是经过细心。相信二哥用起来定是格外的舒适。定无后顾之忧了。”
李氏蹙眉,声音略带恼怒:“善丫头的意思是,我偏心?”
如善一脸乖巧真,“女儿不敢的,只是羡慕二哥哥的好福气而已。”
如美在一旁大声道:“二哥可是正儿八经的米府嫡次子,再来二哥荣耀归来,与三哥哥的待遇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闭嘴。”米敬澜蓦地大喝,瞪着如美,额上青筋暴露,“年纪便这般尖酸刻薄,究竟与谁学的?”然后又转过头来瞪着如善,“你不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如美忿忿不平,如善却是面色一白,不敢置信地望着米敬澜。
米敬澜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对知义道:“你祖母还在里头等你,快去给她老人家多磕几个头去,这些年来,为你的安危,你祖母可没少操心。”
李氏也在一旁笑道:“可不是,自从你去了边关,咱们全家呀,都开始烧香拜佛了。每个月里头,无论再忙,都得带你妹子去庙里烧香许愿,拜托菩萨保佑你,而你果真平安归来,我向庙里撒的那些钱,也算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