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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米敬澜瞟了她一眼,大有不满。李氏瞪回去,虽然她有夸大之嫌,但她确是经常去庙里上香许愿,并撒了大把香油钱的。

    如晴装作没瞧到,来到知义面前,道:“二哥哥快呀,奶奶定是等的望眼欲穿了。”

    老太太见到知义,一番老泪纵横言于溢表,捧着知义的脸,又是欣慰又是心疼,“长高了,长壮实了,长黑了,不过却更有精神劲儿。只是,怎么这么多疤痕,身上肯定也有吧,来,让我瞧瞧?”

    知义别扭地制止老太太,道:“还多亏了四妹妹给我缝制的牛皮软甲,不然,孙儿与您老人家早就人相隔了。”

    一时之间,屋内诸人神色各异,老太太道:“她是妹妹,你是哥哥,妹子替哥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也是经地义,你也不必谢她。她还把你给我的熊掌私自作主给了靖王世子呢。”然后又瞪了如晴一眼。

    如晴低头,知义淡淡一笑,“那改孙子再给您猎几只回来。”

    “还是算了吧,佛祖有云:当积德行善,少杀生,少造孽。你也是,虽是保卫国士,上场杀敌自是不可避免手染血腥,却也不得随意猎杀动物。你可知,这些畜生也是有生命的。当少杀不杀,多多积德行善,定能让佛祖保佑,逢凶化吉。”

    知义肃目,“祖母教训的是,孙子记下了。”

    老太太欣慰地点头,又细细嘱咐了些事项,下人又来报,时辰不早,一家人便围在一起用饭。

    知义话仍然很少,不过每句话都命中核心,到边关战事,“却是凶险万分,蒙古人生善骑射,我军自是不担所幸我穿有四妹妹做的牛皮软甲,却是躲过不少厄难。”然后以感激的目光望着如晴。

    如晴原本还觉颇为自豪,但见这么多双目光盯着,也颇为好意思,声地解释,“二哥也不要太过谢我。其实,妹子,妹子也是有私心的。”

    老太太朗声道:“你有什么私心来着?让我猜猜,”老太太面目慈爱,“定是想着知义挣了功名,你这个做妹子的也跟着沾光。我的有道理吧?”

    米敬澜父子莞尔一笑,李氏等人则勉强露出笑容,李氏瞪了如美一眼,这个成只知与如善置气争斗的笨丫头,正事不做,闲事有余。

    如晴脸蛋儿通红,越发不好意思,她抓抓头,道:“我这肚子里的九九,什么都瞒不过奶奶。”

    众人哄笑,老太太笑骂,“好个没脸没皮的,我还会以为你会自夸什么兄妹情深的话来,想不到却是这般功利心重,你二哥听了岂不寒心?”

    如晴傻乎乎地道:“二哥哥真的会寒心吗?”

    知义摇头,“怎会?妹妹这番心意,却是求都求不到的。我那些袍泽对我可是又羡又嫉的。直嫉我有这么个心灵手巧的妹妹。”

    如晴越发不好意思来,她认真地望着知义,道:“二哥哥切莫这般夸我,哥哥在前边保疆卫土,欲血沙场,妹子却在家里坐享其成,锦衣玉食,力所能及替哥哥做些有助益的事,只是妹子的一片心意而已,不关乎其他,妹子只望哥哥能平安归来,便已心满意足。”

    米敬澜捋着胡须地微笑,眼里欣慰不已,夸了如晴的懂事体贴,然后又拿如晴作榜样,教训了如善及如美,“你们听听,如晴比你们还,却懂得关心兄长,为家族着想。真枉你们空长岁数,却不懂事,成只知道斗气使性子,为些鸡毛蒜皮事吵闹不休。若有如晴的一半乖巧,为父也已心满意足。”

    如善低眉垂目,乖巧地回道:“爹爹教训的是。听爹爹这么一,女儿还真枉为姐姐,居然连四妹妹一半都不及。女儿还真是惭愧,先前做了些不好的事,惹得爹爹操碎了心。”

    如美冷笑一声,声道“巧言令色,两面三刀。”李氏连忙揪了她一把,这才撇着唇,不甘不愿地道:“爹爹的是,女儿记下了。日后定也向四妹妹学习。”一双美目恨恨地剜向如晴。

    如晴感叹,还真是躺着也中枪呀!

    知义又道:“爹也别总是责骂三妹,三妹虽粗心了些,却也是性情中人。与三妹妹相处不多,却也深知其为人,爹爹可别因为一些事就让我们兄妹姊妹起了间隙。”

    如美瞬间惊呆了,见知义仍是一副处惊不变的神情,忽然感动了,眼睛也跟着湿润了。

    如晴最是怕如美把枪口对准她,闻言也跟着附和,直把如美得独一无二,害得如美又飘飘然起来。刚才对如晴的那一丁点怨恨之心早已抛之九霄云外。反而为自己刚才的人之心而愧疚。然后兄妹三人又一个劲儿地相互好话,米敬澜见他们这般谦和,不住地微笑,但发现知廉的黯淡及如善的僵硬神色,又清咳了声,对知义道:“其实,你三弟仍是很关心你的。”然后脚底下暗自踢了知廉和如善。

    知廉心事重重的,陡然被米敬澜踢了一脚,虽明白父亲的深意,却只苦笑一声,看了知义一眼,又低头。

    而如善得到父亲的暗示,心头又升起了喜悦,对知义道,“还是大哥和二哥争气,不像我,这些年来,一直不懂事,做了好多让爹爹生气的事,没少让爹爹操心。现在想来,只觉荒唐可笑,二哥可别笑话妹子,妹子已经知错了。”

    知义眼皮都不抬一下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望着如善感激的脸,又道:“可有些事,一旦做错一步,却是一辈子的污点,洗也洗不掉了。”

    知善僵住,面色难堪。

    如美难得见如善在父亲面前被落面子,心下高兴不已,立马跟着附和,“二哥的太有道理了。所谓一朝失足千古恨,女儿家最注重的便是名节,这名节要是毁去,却也一辈子都洗不去了。”

    李氏虽然操心如美每每话都让丈夫生气,但这次却赞同,并还附和,“是呀,只是毁掉自己的名节还罢了,若是还牵连姐妹甚至家族父兄名声,却是大大不该了。”

    如善恨得滴血,忽然哭了起来,“我知道,太太巴不得我丢人现眼。可是太太为何不仔细想想,就算把我的名声搞臭了,却也连累了三妹妹和四妹妹的名声。可是得不偿失呢。”

    李氏一听这话,有指责她暗中做了手脚的嫌疑。顿时便来了火气,怒声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如美也来了气,她做出这般要不脸之事,居然还敢惯罪在她们母女身上,真是岂有此理。

    如善哭道:“太太敢做却不敢承认吗?也罢,我就一个庶出的,死了烂了,名声毁了臭了,自也算不得什么,可太太总归要替哥哥们想想,为四妹妹想想。三妹妹有太太护着,自是不会受影响,可四妹妹却是无辜的呀,为何太太连四妹妹却不肯放过?为了毁掉我的名声,甚至不惜把四妹妹的名声也一并捎带进去。”

    李氏气得险些晕倒,怒拍了桌子,忽地起身,厉喝,“你什么,有种再一遍。”

    “够了。”米敬澜蓦地大吼一声,指着李氏吼道:“还有完没完!”

    李氏血红着眼吼了回去:“这就是你的宝贝女儿,自己做了丢人现眼的事,居然还嫁祸到我身上。我李玉敏虽不是好人,却也行的正坐的端,那些见不得饶腌赞事从来不屑做。你这宝贝女儿好本事,黑白颠倒,混肴是非,黑的都被她成白的,完全和张氏那贱人一个德性。”

    如善捂着脸哭道:“我知道太太不待见我姨娘,恨不得吃了我姨娘,可是,太太,我姨娘在您面前已经低到尘埃里了,您怎么还不肯放过她?太太,人心都是肉长的呀,我姨娘委身做妾,亦不过侈求有个立锥之地,米府赏她一口饭吃,为何太太仍是不肯放过她?非要这般污蔑她、中伤她、欺辱她,才肯罢休?”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哭得近乎断气。

    米敬澜连声叹气,一会儿喝斥李氏,一会又安慰如善,两头不停。

    如晴看得叹为观止,大半年没打过交道了,这如善的功力却是提高许多。

    反观如美----

    如美见自己的娘气得几乎背不过气来,气得双目似要喷火,“我娘确是没冤枉你,果然是巧色如簧,黑的都成白的了。”

    如美捂着脸哭得伤伤心心,“三妹妹,你比我,我不想与你置气,只告诫你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

    “你,你这个----”本想骂如善这个“妇养的”,但因有米敬澜在场,不好开口,只气得目眦欲裂,想痛骂,却又有顾忌,想辩驳,却又无从下手,只气得干瞪眼,抓耳搔腮。

    老太太神色平静,继续吃她的饭,知义皱着眉头,似是不悦。

    知廉忙拉了如善,低声警告道:“好了啦,别哭了,烦都烦死了。”他对这个妹子越发厌烦了,但又不敢过份招惹她,只能声劝解道:“二哥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你就别哭丧着个脸了。晦气。”知廉的全是真话,凡是有这个亲妹子在,大的喜事都会被她搅得一团乱。

    如善甩开知廉的手,怒道:“哥哥忒没良心,自己的母亲和妹子受人这般欺负了,你居然还帮着外人一并欺负我。有你这样的哥哥么?你还算不算是男人?”

    知廉胀红了脸,大声道:“究竟是谁没有良心?我看应该是你自己吧,成就只知道----”想着如善纵然千般不好,总归是他亲妹子,便打住不。

    如善却不依不饶了,边哭边推攘,“怪不得娘总你吃里扒外,胳膊往外拐,原来果真如此,自己的亲娘亲妹子不帮,偏去帮外人。”

    蓦地一声重重地茶盅敲桌面的声响,众人唬了一跳,纷纷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铁青着一张脸,却并不看如善,只对米敬澜劈头盖脸地痛骂,“知义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回来,原想着好好团聚团聚,可好端赌喜事儿偏被你们搞得像死了老子似的。你不嫌丢人我还臊得慌。”然后又瞪了李氏,“身为嫡母,不拿出嫡母的威风,却还任性辈胡言乱语,没个分寸,扰得家宅不宁。你这个嫡母当的可真失败。”

    李氏很少受老太太这般痛骂,但这回却被骂得格外舒心,她却忍不住委屈道:“老太太,不是媳妇不肯管,而是不敢管呀。善站头又是老爷的心头肉,又一向能会道,您刚才也瞧到了,我才一句,善丫头却像车轱辘乱枪海放的,媳妇就是有十张嘴都难辩呀!”

    老太太冷笑一声,“叫你多读些书,你偏不肯?现在总算知道读过书的厉害了?”又转头,瞪着如善,“善丫头果然读的好书,能言善辩,可惜了却生错了身子,若是投胎为男儿,估计我米府俱是你的下了。”也不给如善话的机会,又转头,对知廉道,“你倒是个懂规矩的,知道什么诚哪些话该哪些话不该。可惜却投错了胎,有个总是不安份的娘,还有个心比高的妹子,无端受了牵累。”转头对米敬澜道,“知廉都快十七了,早已过了成亲的年纪,偏还一事无成。你这个做老子的也得多加费心,先给他找门贤慧的媳妇才是正经事儿。”

    米敬澜连忙道:“已经在四处物色对像了,儿子瞧着林家姑娘就是不错,文雅端庄,又识大体,只是性子稍泼辣了些----”

    “只要心地好,泼辣些也是无妨,不然如何顶得住两头厉害婆婆,和不省事的姑子?”

    而身为准姑的如善则铁青了脸。

    米敬澜也觉知廉性子弱,若给他娶门泼辣些的媳妇,倒也能成事,便也同意了。

    但李氏却不依了,道:“老太太可得三思呀,我听闻那林家姑娘,听连父亲房里的妾室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这已不是泼辣,而是刻薄厉害了。这娶妻娶贤,若是娶个厉害媳妇进门,那还撩?”李氏个人认为,何氏是米府嫡长媳,家世又好,她管不动她,并且又不在米府。但知廉是庶子,娶的媳妇要是也敢与她别苗头,那她还混个啥?

    老太太淡淡瞟她一眼,“就是要厉害才好。林老爷屋里头那么多妾室,若没个管束规矩,成什么体统?不过我倒是佩服人家,屋里头七八个妾室,硬是从未传出过家丑来,不像咱家,三番五次传出些没脸的事来。”

    李氏被得脸上火辣辣地烧着,这是在暗着指她没本事管理妾室,可是,她敢管吗?不由忿忿瞪了米敬澜一眼,若不是他偏护着,她同样也是个厉害的主母。

    米敬澜左右受着老太太和妻子的气,心底自是叫苦不迭,但他确实身不正当然站不住理,只得硬着头皮任老太太指责。不过,知廉的婚事,却是这么订了下来。

    李氏仍是不大甘愿,又知廉是弟弟,知义这个做哥哥的都还未成亲,不能顾此失彼呀。

    一直没有吱过声的知义这才道:“我的事儿不急。”

    老太太道:“知义不同,男子汉当先建功立业,等挣得功名,何愁找不到优秀的媳妇?”

    米敬澜想法与老太太一样,当下便决定让改日携李氏向林家提亲。

    李氏尽管不乐意,但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回到乌兰阁,李氏仍是火气重重的厉害,咬牙骂着如善:“这贱人嘴皮子功夫越发厉害了,我都快被她气死了。更可恨的是你爹,居然还这般偏袒她,真真是气死我了。”

    如美也一脸忿恨,“可不是,黑的都被她成白的了,明明是她自己不要脸,偏怪罪在我们头上,底下哪有这般没脸的人?”

    李氏重重叹气,抚着额头,轻轻揉着。真是恨不得生吃了这对母女,每每都被气得头晕脑胀,现在太阳穴更是抽痛的厉害。

    刘妈妈见状,忙上前替李氏揉着太阳穴,她揉搓的力道刚刚够好,总算止住了抽痛,李氏长、舒了一口气,闭着眼哀声叹气,“奶娘,你一向最有主意的,你可得替我想个办法呀。”这些年来,若不是她替她撑着,早就被张氏压到脚底下去了。可是,这年几处来,这个奶娘却很少再给她出主谋策划,不由纳闷。

    刘妈妈苦笑,一边轻柔地按着,一边轻声道:“先前我也规劝过太太不下上百回了,可太太是怎么做的?或许太太也有自己的主意,老婆子已经老了,跟不上形势了,与其嘴碎落得埋怨,还不如静下心来只专关服侍太太。”

    李氏被得面色讪讪的,想着这些年来我形我素,确实弄得里外不讨好的,尤其是何氏进门当初,奶娘也劝过她莫要大摆婆婆的谱,可她偏不听,然后,与何氏结下梁子,还得罪了知礼,还落得几头不讨好。

    “都怪我,一直不听你的劝,这才弄成如今这种局面。”想着知礼恼她,何氏与她生疏,老太太也不大待见她,如晴母女也开始阴逢阳违,偏又捉不着她们的错处,想弄些手脚,却又无处下手。

    刘妈妈叹口气,“不是我太太,这事儿,原本也得怨太太,就一意孤行,这不,弄成这样几头不讨好?”

    李氏被得抬不起头来。

    刘妈妈又道:“不大奶奶进门那事儿,单这回朱姨娘的事,太太就没处理好。朱姨娘本是太太用来对付牵制张姨娘的,而这些年来,朱姨娘确也做到了。虽然这朱姨娘越发受宠是心里堵着块石头,但老太太的对,就算没了朱姨娘,凭老爷如今的官位,还不是得纳姨娘进门,与其纳些不知根底的进来,还不如就现成的好控制。可太太怎么做的?居然硬要送朱姨娘去庄子里,还找些理由制止大夫的诊治,却也是大大不应该了。”

    李氏低头,嘴硬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都半夜三更了,他们还要去找大夫。”

    这边李氏母女正吵得不可开交,怡情轩,张姨娘也正拿着鸡毛弹子痛打知廉,边打边骂道:“你个不争气的,自己的母亲妹妹被人欺负了还不知吭声,反而还指责起我的不是来,你个吃里扒外的,干脆我把你打死好了,省得惹我生气。”着鸡毛弹子没头没脸地打了下去,

    “还敢给我躲?给我站住。”知廉脸上,手臂上,背上早已火辣辣地痛着,但他只能轻轻地闪躲,却不敢真的躲开,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反抗了,糟秧的将会是他的厮和丫头。

    如善冷眼旁观,看着知廉被打得狼狈不堪的模样,并未出言相帮,反而把头别开去,望着窗外的月季花。

    直到张姨娘打得累了后,停上来直喘气,顺了颊边落下的发丝,一屁股坐到墩子上,指着知廉恨恨地道:“你个不争气的,你娘我平日里对李氏那老虔婆伏低做,已是狼狈,本想指望着有朝一日儿女都争了气,好让那老虔婆不敢再瞧于我,也让我过几舒心日子,偏你却是不般不争气,更不中用,居然胳膊往外弯,还帮着外人,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知廉忍着全身上下钻心的疼痛,忍不住跺脚回嘴道:“娘,您的日子还不算好吗?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您还想怎样?仍想着与太太互别苗头?您成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不顾张姨娘气得铁青的脸,又道:“您瞧瞧朱姨娘,同样是做妾的,但她从来都是安份守已,从不生事,爹爹宠她,疼她,太太也礼遇她,连带如晴妹妹也跟着受疼爱,反而您,成就想着如何给太太添堵,算计这算计那的,您越是这样,越是弄得家宅不宁,所谓祸起肃墙,如果娘安份点,不再总是折腾-----”

    “你给我闭嘴。”张氏大吼一声,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血红着眼指着他的鼻子,颤声道:“好你个孽障,居然敢这般你娘,你个不孝的东西,你口口声声让我安份,可你要如何安份?我安份了那老虔婆就会放过我?我不折腾---我若是不折腾,你们兄妹俩会养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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