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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如晴含着泪,点头,声音哽咽,“孙女明白,谢谢太太肯为我姨娘治病。”

    李氏虽心里隔应,但面上却笑得慈爱,摸了如晴的头,柔声道:“晴丫头莫要担心,朱姨娘是个有福气的,相信定能好转的。别哭,好生照看你姨娘。”

    如晴胡乱抹了泪水,狠狠点头,又了许多感激之话,李氏被得神色越发慈爱,当下吩咐刘妈妈,再拿了她的钥匙去库房取些人参来。

    刘妈妈望了自家主子一眼,在心里叹口气,领命去了。

    如晴把老太太和李氏送到院门口,这才折回了屋子。

    而李氏送老太太回松鹤院的路上,老太太走了半截路,望着头顶上金灿灿的阳光,道:“朱姨娘估计已快不行了,太太还是早早作好后事准备,另一米面,也得物色些年轻的丫头,给她们开了脸,一并送至老爷屋里吧。”

    李氏脸色大变,正待开口,老太太又道:“算了,府里的丫头虽看似温驯,实则个个野心不,还是学着太太先前,去庄户人家选些容貌上乘,又知书守礼的姑娘,学着朱姨娘那般,正儿八经下聘,给老爷抬为良妾吧。”

    李氏大惊失色,当下也没了恭敬之意,瞪目而视,冷声追问:“老太太这是为何?是看媳不顺眼么?”着已哭出了声,“媳妇愚钝,一直得不到老太太的欢喜,可这些年来媳妇仍是谨守着本份恭敬侍候老太太,一日三餐从不敢分心,不每日里的晨昏定省,但也从未有任何过错,老太太为何还要给媳妇添这个堵?”

    老太太停了下来,就在碎石铺就的“丫”字路口处,瞪了李氏,板着声音道:“老爷已是四品官位,家里却只有一妻二妾。这在齐州城已是寒碜,太太有无想过,若朱姨娘果真去了,老爷定会再纳妾进门的。”

    李氏如糟雷击,呆呆不能言语。

    老太太望着她呆若木鸡瞬间僵硬的脸,缓和了语气,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愿,可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男人要纳妾经地义之事,你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与其凭着老爷自已的喜好纳些心怀鬼胎的姨娘进门,还不如自己主动些,找些温驯听话的姨娘,这样既能显出你的贤慧,更能控制妾室,她们想扑腾都是没法子了。”

    李氏艰难地控制自己的脾气与痛入心脾的凉意,涩涩地道:“老太太的话媳妇记下了。”

    老太太又叹口气道:“我也是过来人,娄然知道你心里的苦。可谁叫咱信是女人呢?无法阻止男人纳妾,就只得把这些妾牢牢握在手里,千万别起些幺蛾子。张姨娘是老爷自个儿纳的,朱姨娘是你自己作主聘的,这些年来,这两位姨娘的为人处事你自已心里也是明白的吧?我知道这些年来朱姨娘日渐受宠你心里不爽快,你要对付她只要做的干净,我自是不会过问。但你可得想明白张姨娘的为人,当初朱姨娘进府的目的。再来,朱姨娘若是去了,老爷势必又要再纳妾。就算他自己不纳吧,别人也会送,这其中的利害,太太自个儿摸索吧。”然后也不看李氏,独自离去。留下一脸震惊石化的李氏,愣在当场,脸上心头转了无数遍心思,最终咬牙,狠狠泄了气。

    朱姨娘的病情,再一次让如晴见识到古代医辽条件的落后,她也知道,这古代再狠再猛的病,都只能用药物控制,中药疗效慢,可是,朱姨娘在吃了数的药,仍是不见好转,这些咳得声嘶力竭,并拌随着周发性的高烧,如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两位大夫仔细诊治,更换了数回米子,这才渐渐有了起色。

    张姨娘登门,每一次来便哭一场,先是密实的自责,接下来便哭哭地的,都是她的错,还朱姨娘怎么如此命薄云去----如晴已是不耐烦,虽竭力控制脾气,但出口的语气仍是有些冲。张姨娘不乐意了,当着米敬澜的面哭道:“四姑娘这也在怪罪我了?怪我把你姨娘害成这样?”

    如晴在心里骂了她数千次,可面上却不得不道:“张姨娘哪儿话,我是姨娘身上掉下的肉,这母女连着心,我都没哭,可张姨娘偏都要在我姨娘这儿哭上几回,这知情的人呢,肯定会夸赞张姨娘和我姨娘姐妹情深。这不知情的人呢,倒以为我姨娘真的不行了,病入膏盲了。”

    张姨娘被堵了下,忍不住道:“四姑娘这是哪儿话,因我连累了妹子,我心愧疚得慌,自是巴不得你姨娘好转起来,又怎会咒她呢---”

    如晴微笑道:“既是如此,那张姨娘可得好生管着您的眼泪。您可知道,你这么哭上几回,哭的我姨娘以为自己真的没多少时日了,成想着给我留遗言。可您知道吗?大夫了,这病人就要保持良好的心情,才能站胜病魔。所以如晴求您,拜托您千万别再哭了。”着着自己也跟着哭了。

    米敬澜见不得如晴一向乖巧懂事又纯真可爱的脸蛋儿上增添愁苦,连忙下了榻仔细哄她,“你姨娘是个有福气的,断不会如此福薄。我儿休要哭泣,为父向你保证,你姨娘定会好转起来的。”然后狠狠斥责了张姨娘,“晴丫头的对,你成没事瞎哭些什么呀?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没的让你哭得丧气。”

    张姨娘哑巴吃黄莲,有苦不出,一边恨如晴这个死丫头片子,年纪嘴儿却那般利索,

    又恨米敬澜的薄情寡义,她见米敬澜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心都凉透了,忍不住哭道:“老爷这也是在怪我了?都是妾身不好,无端连累了朱妹妹。妹妹年轻美貌,又极得老爷脾性,可我却已人老珠黄,老爷厌我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可叹妾身当年与老爷的一片情意,却是白白消逝,无影无踪。”

    米敬澜又气又怒又无耐,他对张氏确有一片真心实意的,耐何她本人却是极不省事的,时常做出些让他丢人丢面子的事来,她自已在内宅扑腾使些心计顾着多年情份,他都睁只眼闭只眼,可却把如善也给带坏了,并连带连累自己名声,这可是万万不能容忍了。按历来的嫡庶规矩,张氏所犯下的滔大错,给活活打死或是送庄子里去也是不为过的,他一直顾忌着旧情,及知廉如善兄妹二人,这才没有发落她,仍是好生地把她供着养着,偏她仍是不知满足,时常以眼泪来控诉他。米敬澜自认自己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偏她仍是不嫌满足,还在那不住地扑腾,更甚者,他每一次责备她,便被控诉成薄情寡义,有了新人忘旧人。

    可怜见,米敬澜一心一意想着一水端平,就算他目前宠爱朱姨娘,但顾着嫡庶规矩,与张氏多年的情份,并未在物质上过多偏袒朱姨娘,反而时常拿自己的私房补贴张氏,他对张氏已足够容忍,可她却毫不记情,反而拿莫须有的罪名加诸在身上。他是有格调的封建士大夫,才不会与她一般见识,连解释都没必要。

    “无知妇人,得寸进尺,我不屑与你这一般见识。”米敬澜拂袖,愠怒道:“立即给我滚回去,没我的准许,不许再踏进这院子里来,成就只知道哭,你除了哭就没别的本事了?”

    张氏从未被这般重话,几乎背过气去,又气又心惊,还想抓着米敬澜哭诉什么,被米敬澜躲开,冲两旁侍立的丫头吼道:“都挺尸了不成?还不把你们姨娘扶回怡情轩去?日后好生看着她。我米府再是祖宗积德,也经不过她这种丧气的哭法,没的让人心烦。”

    两个丫头见当家老爷这般生气,连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上前扶着张姨娘又拖又拉地拉了下去,但张姨娘却不肯走,她哪里肯相信米敬澜会这么绝情出这般话来,死活捉住米敬澜的袍裾,哭道:“老爷这是在厌恶我了?老爷,您打死我吧,好让我在这府里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澜郎---你可知道,我这一辈子就只能靠你了。若是连你都厌恶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澜郎,想想咱们当年的情意,想想咱们当初互诉衷肠时的情份,就算我已人老珠黄,但也请澜郎看在咱们多年的情份上,不要这般狠心呀,澜郎----”

    如晴侧脸,这张姨娘的本事无外乎就是哭,楚楚可怜地哭,伤心欲绝地哭,转来转去就这么点伎俩,但人家就是凑效呀,一来她摸准了米敬澜心软又顾及旧情的性子,二来她确是个能会道的主,三言两语便把当年画眉添妆闺房乐事了出来,再来她把女人姿态摆得极低,给男人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英雄,英雄就得保护弱的使命,这不,米敬澜虽厌恶她,但见她哭的这么楚楚可怜好不凄惨,想着她的处境,也确实心软了许多,伸手把她扶起,克制了语气,道:“就因念着你我往日的情份,我这才处处容忍你背后搞的把戏。可怜你偏屡教不改,着实令我痛心。好了,莫要再哭了。都一大把年纪了,仗着多年的情份,我仍是好吃好穿的供你。但也只能如此了。若再有非分的要求,或是再做出那些腌赞事来,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张姨娘见他虽然的严厉,但自少给了她台阶下,这才好过了些,胡乱拭了泪水,凄楚道:“老爷对妾身的一片情意,妾身自是知道的。都怪妾身,一时情急无助之下便口没遮拦的了来。老爷,妾身错了,请老爷责罚。”

    米敬澜见她这么快就认错,也就不再与她一般见识,遂放软了语气,“知道错就好了。下不为例。去吧,朱姨娘正在养身子,你日后少来这儿,反正你又不是大夫,也帮不上忙。”

    张姨娘凄惨地道:“朱妹妹是受妾身连累,朱妹妹一日不好转,我便一日心宁不安。就算我帮不上甚么忙,但这端茶倒水的,倒还能做,老爷,您就让我过来略尽愧意吧。”

    米敬澜见她的这么恳切,暗道她果然懂事多了,原想答应的,但如晴却抢先一步,“如晴谢过张姨娘的一番好意,我姨娘这儿有我便成了。张姨娘身子弱,又要照顾三哥哥和二姐姐,现下又要照顾我姨娘,瞧您,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是听爹爹的话,就不要再过来了,好生将养自己才是。”

    张姨娘道:“不管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要来亲自照顾你姨娘。四姑娘,莫不是嫌弃我粗手粗脚,怕侍候不好你姨娘?”

    如晴咬牙,眼射毒剑,在心里道:既然你一心想博美名,好,我就成全你。

    她笑的真:“实是不能怨我不想让张姨娘近身侍候我姨娘。实是刘大夫和许大夫都一至对我警告过了,为了能让我姨娘病情好转,所以还是请张姨娘离我姨娘远一点儿。”

    张氏脸色一变,见米敬澜忽然变聊脸色,心叫不妙,立马大声悲呼道:“四姑娘,这话可以凭良心呀!我一直战战兢兢侍候朱妹妹,白日里熬药,打扇,夜间里倒壶,陪房,吃药先试冷热,用饭先试口味,从不间断,毫无二心,怎么四姑娘却是这般诬陷我?”

    如晴等她哭诉够了后,这才缓缓道:“听您这么一,那我姨娘先前的药,却是张姨娘亲自过问的。是也不是?”

    张氏滞住,很快又道:“不错,朱妹妹的药确是我全程监导,就怕底下人偷奸躲懒给怠慢了?”然后忽地脸色一变,凄声道:“难不成,难不成----四姑娘这是在怀疑我在药里作手脚?”

    如晴微笑道:“我并没有这个想法。”

    “可四姑娘嘴里没有,其实心里已是定了我的罪吧?地良心,为了朱姨娘这病,我日日夜夜没正真合过眼,这没功劳也就罢了,可苦劳总有吧?四姑娘,这话也要讲证据呀?你总不能因外人一句话就胡乱给我定罪吧?地良心,我张秀梅虽不是好人,但也从未害过人,四姑娘,你就算心里厌我,但也得讲真凭实据吧?”

    如晴知道张姨娘一向爱钻空子,让她捉住了言语漏洞,那便很难有翻身之地,李氏与她交锋多次之所以完败,便是着了她的道儿,张姨娘先是替自己辩解,然后再故意激怒对手,专找对手的弱点,甚至黑白颠倒,胡一气,为的便是激怒对手,好让对米自乱阵脚,那么她便能继续发挥她嘴舌本领。

    如晴早已领教过张姨娘的功力,虽有千百种对付之策,但总也纸上谈兵,这次算是第一次正面交锋,便见识她不凡本领,心下确有慌乱,见她越越不成样,反而指责起她因为如善受宠而她从未受过宠爱所以这才心怀怨恨胡乱嫁祸于她。

    如晴气得肺都炸了,但面上却保持着冷静,等张姨娘终于完了,这才道:“张姨娘,您完了吗?”

    张姨娘一边嘤嘤地哭泣,一边声音凄楚,“我该的都了,若四姑娘仍是怀疑我,我也没办法了。反正我已是人老珠黄,死了残了,烂了浓了,也没什么大不聊,也不会有人为我哭泣,只除了我那可怜的儿女。就求老爷给个痛快吧。”

    米敬澜听她这么一,面上确有不忍,他转头对如晴道:“我知道你忧心你姨娘的病情,所以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也是情理之事。算了,你就给张姨娘好好道个歉,张姨娘自不会与你一般见识的。”

    如晴摇头,忍不住跺脚,“爹爹,我就统共只了一句,张姨娘就了不下二十句,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樱我什么时候怀疑过张姨娘来着?”

    张姨娘呆愣着一张梨花脸,米敬澜也觉张姨娘题大作了,忍不住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张姨娘恨得几乎咬碎银牙,正想话,如晴已抢先一步道:“请问张姨娘,最近是不是差过丫头去城中的何大夫那买过桃仁?”

    张姨娘脸色微变,讷讷地道:“是买过一些,这气越发炎热,屋子里时常有蚁虫出没,我听闻桃仁有驱虫功效,这才差了---”

    如晴再度打断她的话,“我只问您是否买过桃仁,您只需回答、有或没有就得了,何必解释那么多?您这一通解释,反而不好,要知道,只有问心无愧,自是不怕半夜有鬼来敲门的,是也不是?”

    张姨娘不料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居然被一个丫头给教训,老脸挂不住,脸色沉了下来,尖声道:“四姑娘,虽然你是米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可我总也是你的庶母吧,也这算半个长辈吧,这长辈话,哪有辈抢断的道理?四姑娘跟在老太太身边,怎么连这些规矩都忘了?”

    虽如晴次次打断长辈话确有不是,但张氏把老太太也捎带进去,米敬澜略有不满。

    如晴知道张姨娘的进攻法宝,她目前是“守”,而“守”的最佳防护便是主动进攻,佩服张姨娘的同时,如晴也找到了最佳进攻武器,微微地笑了,道:“如晴也知道打断长辈话极是不礼貌行为,可我是没法子的。奶奶时常与我,像张姨娘您这样的人,最厉害的就是一张嘴,所以,为了不被张姨娘您一张巧嘴就打压下去,必要时,只能处处抢先,不能给您喘息的机会。我原先也是不信,可刚才与张姨娘交锋,这才深深佩服高瞻远瞩。”

    张姨娘脸色青白交错,米敬澜却也忍俊不禁,也觉如晴的有道理。想着平时候张姨娘这张巧嘴,连明明有理的自己最终在她的一张巧嘴下,也成无理甚至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了。

    如晴见张姨娘哑住,见便宜老爹也没有站出来话的意思,暗呼一声好险,又道:“好了,又扯远了,言归正传吧。张姨娘您买的桃仁,总共买了多少呢?”

    张姨娘见如晴居然这般不顾米敬澜的颜面顶撞奚落讽刺自己,心下早气得厉害,闻言冷哼一声,梗着着声音道:“不多吧,大概就半斤左右。”

    如晴又问:“张姨娘只是用桃仁来驱虫,那是如何驱虫呢?”

    张姨娘见她一直在桃仁身上打转,有些不明所以,但又心生警惕,“四姑娘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四姑娘怕我胡乱挥霍官中用度不成?可四姑娘有所不知,我这买的桃仁可是自个掏的腰包,足足花去了三十吊钱。若四姑娘不信,大可去问太太,看这月里头有无这一项开支。”

    如晴道:“事关张姨娘的清白,我自是要问个明白的,免得冤枉了好人。”不给张姨娘开口的机会,如晴对米敬澜道:“爹爹,也不能怪女儿对张姨娘有所怀疑,实是刘大夫和许大夫一并检查出先前我姨娘喝的药渣里面,居然有桃仁在里头。而先前廖大夫开的药里,并没有桃仁,而只有杏仁这一味药。所以女儿这才起了疑。女儿仔细问过大夫了,这桃仁和杏仁相差不大,不仔细辩认,自是无法分辩。但这桃仁取代杏仁,剂量虽不大,但药性却大打折扣了,甚至于毫无药性。”她望向张姨娘惊慌的脸,微微地笑着,“张姨娘定会问我,先前熬的药渣早就倒掉了,如何还能找出来?所以,我特意差人把张姨娘倒掉的药渣全给找回来了,现在就在我屋子里头呢。只是很奇怪,咱们府里自有污物搁放的地米,为何张姨娘偏舍近求远,扔到外边呢?”

    不消如晴明,米敬澜自也明白了什么,目光森锐地盯着张姨娘,又见张姨娘惊慌失措的脸,一个厉喝:“如晴所,是否属实?”

    张姨娘早已惊得冷汗涔涔,尽管她强自镇定,但一直镇定微笑的如晴却如同大山一般有无穷压迫感,令她忍不住抖了声音辩解:“老爷,妾身冤枉呀,若妾身果真如此歹毒,定打雷劈,不得好死。可是妾身真是冤枉呀。四姑娘,我究竟与你有何冤仇,要你这般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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