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在城外寻了处宅子。</p>
我不知道女人落胎什么样。</p>
这万一喝了药，腹痛什么的，忍不住喊出声，园内的同僚冲进屋看到了，这可怎么解释。</p>
饶是我在淮王府历练两年，已能有些城府了。</p>
但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还是有些慌了神。</p>
向孟泽先生告假时，孟泽先生还特地关照了我几句：</p>
「自从陪左相出使番邦回来，就觉得你整日里魂不守舍的。</p>
「是在番邦发生了什么事吗?</p>
「可是和左相在外起了龃龉?」</p>
孟泽先生这两年，全然将我当作了自家的小辈照拂。</p>
我心中感激，但有些事，只能烂在肚子里。</p>
我一个字都没说，只说离家久了，想回家看看。</p>
见我不愿说，孟泽先生也不问了。</p>
只是准假之前，还是问了问我对耕地巡查的看法。</p>
这事复杂，我近日心乱，也没全然想明白，只说了一下简单的设想：</p>
「户籍、赋税、征兵、进贡，都是从老百姓到皇城根。</p>
「国有州府，府有镇县，县有乡里。</p>
「四家为邻，识数者任邻长。</p>
「五邻一保，识文者任保长。</p>
「五保为里……能者任里长，层层设章，文书上报……」孟泽先生点点头：「想法虽还略显稚嫩，但也有可取之处。」我向孟泽先生敬了一揖。</p>
孟泽先生叹了口气：「平日里山水不露，左相不来，那议事厅里就像没你这个人一般。</p>
「子承，尽管你和你爹爹的路，早些年就都被你爷爷定下了。但人生一世，还是得争啊。」我有些迷茫。</p>
每每同样的话，由孟泽先生说出来，就总觉得，是说给我这副女儿身听的，而非是说给吕子承。</p>
孟泽先生挥了挥手，让我退下。</p>
我也不再犹豫，这些话都可以后面慢慢品。</p>
肚里这个可是一日都拖不得了。</p>
我给我爹去了封信，把该圆的谎圆了一遍。</p>
说淮王暗中派我行事，只跟府内人说我回家探亲。</p>
我反复叮嘱他，无论谁人问起，都说我在家，别让家里人说漏了。</p>
还让他差人将侍剑给我送来，助我一臂之力。</p>
我还是怕死，不敢一个人埋头在屋里喝药。</p>
如果这世上一定要选一个人知道此事，那我选侍剑。</p>
这丫头从小背着我看了不少话本子。</p>
我相信，这些活像话本子的狗血事情，侍剑接受起来要更快些。</p>
信送了出去，万事俱备，只等侍剑来寻我了。</p>
隔天，侍剑没到，丞相府特制的印花贴又来了。</p>
是李钰的侍卫亲自送到园子里的。</p>
大有去也得去，不去也要把我绑去的意思。</p>
我叹了口气，跟他一起出了淮王府。</p>
没去丞相府，倒是去了往日常去的茶楼。</p>
上了二楼，一进门就看到李钰和卫祁一人一边摊在榻上。</p>
一个两个全是举国皆知的少年英才。</p>
怎么天天就像没骨头一样。</p>
「今日又有何事。」</p>
我可是有大事要忙，懒得在这里哄他俩玩。</p>
卫祁抬了抬头：「你最近忙什么呢?个把月都没见着你了。」李钰看着我没说话，直直看着我，大抵是和卫祁同一个意思。</p>
我毫无感情地回视他，你以为罪魁祸首的是谁。</p>
我慢悠悠地坐在榻边的椅子上。</p>
端起早就倒好的茶抿了一口：「这茶倒是……」</p>
话还没说完。</p>
窗外传来一阵破空声。</p>
我也不是头回见这阵仗了。</p>
若说我能与他二人结缘，这也亏了两年前在此间茶舍的一场刺杀。</p>
我初来京城，好不容易寻了空闲出来街上逛逛。</p>
在楼下喝茶时，偶然遇到李钰。</p>
卫祁那日迟来了片刻，李钰认出我，便把我喊上楼解了会闷。</p>
当卫祁赶来，我正打算告退之时。</p>
数支箭羽从窗外明晃晃地朝着李钰射了过去。</p>
我自幼也是和武师父练了剑的。</p>
不说武功高超，也算耳聪目明。</p>
看着箭往李钰身上射，下意识地将李钰往旁边推了一下。</p>
没承想，卫祁抽剑上前将箭羽统统拦下，箭没伤到人。</p>
李钰却被我猝不及防地一推，推下了榻，摔了个狗吃屎。</p>
我当时都已经开始打腹稿写绝笔信了。</p>
但好在李钰明事理，知我好心。</p>
就在卫祁的嘲笑声中，成全了这一场不打不相识。</p>
事后，他们二人还会常来这间茶室喝茶，也总会捎带上我。</p>
这偌大的窗户也很适合行刺，总是喝着喝着茶，飞点飞镖暗器进来。</p>
我问李钰为什么不换个安全点的地方。</p>
李钰说，在这只有一扇窗，让卫祁坐窗边就行。</p>
我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p>
所以，今天听到声音，我连动都没动。</p>
倒是李钰警惕地看了一眼我，生怕我再猛地推他一下子。</p>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p>
懒得理他。</p>
但渐渐地，我感觉有些不对。</p>
往日里的刺客，只朝着这窗内射几箭，便会被四周的丞相府府兵拿下。</p>
而今日里，这箭已经射了第三波了。</p>
李钰也觉察出了异常，从榻上坐起身，屈起腿望向窗外。</p>
箭随即又射了过来，卫祁再次挡下箭羽，但明显要比前几次吃力得多。</p>
卫祁松了松被震得发麻的手：「虽然不太爷们，但我觉得咱们可能得跑了。」我早已站起身，看到李钰还安坐在榻上，气不打一处来。</p>
「别愣着了，走了。」我上前抓着李钰的衣服就把他往外拽。</p>
「唉，子承，子承，慢点子承。」</p>
卫祁护着我们，走到了茶楼门口。</p>
涌上来一群黑衣人。</p>
好家伙，跟李钰卫祁在一块待久了。</p>
真是什么阵仗都能见到。</p>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都能刺杀了。</p>
黑衣人冲上来时，卫祁挥剑斩了一个又一个。</p>
李钰带的几个侍卫也挡在前面。</p>
但对面人太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越过卫祁和侍卫冲向我和李钰。</p>
我自认为我比李钰强点。</p>
所以在黑衣人冲上来时，我把李钰往身后一扒拉，刚想跟来人过上几招时。</p>
李钰拽着我的胳膊往后一拉，然后一脚踹上了黑衣人的胸口。</p>
眼见那黑衣人倒地捂住胸口直打滚，站都站不起来。</p>
好家伙：「你练过?」</p>
李钰嘴角抽了抽：「我好歹也是个男人。」</p>
嗯?这话什么意思，丞相不是个文官吗。</p>
来不及细究，对面的人越来越多。</p>
冲到我和李钰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p>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总想以我毕生所学招呼招呼这些刺客。</p>
可每当我迈出一步，李钰就把我拽回身边：</p>
「你那两三下花架子，消停待着吧。」</p>
我刚想反驳。</p>
余光便看到有那机灵的刺客翻上二楼，从楼梯上下来，走到了我们的背后。</p>
眼见那刀要劈到李钰身上了。</p>
我搬起脚边的凳子就砸了过去。</p>
砸偏了黑衣人手里的剑，那黑衣人为避免被砸到要害，也闪了下身。</p>
这一闪，劲道一寸, 竟朝我撞了过来。</p>
撞得我眼冒金星，直倒进李钰怀里。</p>
李钰忙问我有没有事。</p>
我没事，但可能，肚子里那个有点事。</p>
不是吧。</p>
不会在这个场合吧。</p>
我忍不住捂了捂肚子。</p>
李钰见状脸色一变。</p>
扶着我的手不自觉地上了力道。</p>
我甚至觉得李钰要把我箍死了。</p>
「卫祁。」李钰厉声喊了卫祁。</p>
卫祁一回头, 看我白着一张脸, 被李钰扶着。</p>
还以为我受伤了, 急吼一声，手下的刀挥得更快了。</p>
肚子里的锐痛一阵一阵的。</p>
我腾出劲，让李钰松些手劲：「撒开吧, 死不了。」李钰没松手，反而咬牙切齿地喊了我的名字：「吕子承。」越来越疼的，渐渐地，我有些直不起腰。</p>
我弯下腰的下一秒，李钰左手捞起我, 右手翻转从刺客手中夺过一剑。</p>
不只我呆了，我甚至觉得周围的刺客都愣了一瞬。</p>
就这样, 李钰护着我向外走, 卫祁也紧跟上来，护在我们的左侧。</p>
走出茶楼的门口，便看到我们的人从街角赶了过来。</p>
「一群废物。」</p>
这话声音不大，在大家都忙着打架的时候, 也只有我能腾出空听了。</p>
李钰今天怎么这么暴躁。</p>
支援到了, 这乌泱泱的刺客也很快就被制服了。</p>
就在我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咬牙忍痛向李钰、卫祁告辞，说我先行一步的时候。</p>
李钰扳住我的肩, 近乎是用吼的：「别胡闹了, 行不行!」我只记得, 他眼角泛红，因气急, 胸膛剧烈地起伏：「寻许太医来!」然后我就疼晕了。</p>
爹爹，坏了。瞒不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