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裴衍从淮南给我捎回来的青梅酒，极好。</p>
醇香清冽，回味甘甜。</p>
他说看我最近心情不佳，特地让人送来给我解愁。</p>
想到我爹快从边关回来了，到时候肯定不许我再碰酒。</p>
我没忍住，多贪了几杯。</p>
结果这酒后劲极大。</p>
到了后半夜，我浑身烧得难受。</p>
迷迷糊糊间，总觉得身上压着什么东西，重得厉害。</p>
耳边似乎还有个人，一直在低低地唤我的名字：「晚儿、晚儿……晚儿娘子、我的娘子……」</p>
什么娘子不娘子的。</p>
我还待字闺中呢！</p>
我被吵得心烦，含含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我不是你娘子」。</p>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p>
就在我以为终于可以好好睡觉时。</p>
手背上忽然落下一滴滚烫的湿润。</p>
但很快，那滴湿润又被人小心翼翼地舔舐干净。</p>
「晚儿就是我的娘子。」</p>
那个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固执，小声辩解：「你答应过的，你的夫君只能是我。」</p>
这话，我好像确实对沈舟说过。</p>
是很小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烧得人事不省，我以为自己要死了。</p>
就哭着抓住沈舟的手不放。</p>
逼他发誓，他的娘子只能是我。</p>
就算我死了，他也不许再娶别人。</p>
我不太记得他最后有没有答应。</p>
不过他那么讨厌我，想来也早就把这些童言无忌忘光了。</p>
「没说过！我什么都没说过！」</p>
我只觉得这个梦烦透了。</p>
我都决定要离沈舟远远的了，怎么做梦还要梦见他！</p>
我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跟着说了出来。</p>
身边的人影倏地僵硬了。</p>
「娘子……不喜欢沈舟了？」</p>
「不喜欢！」</p>
「为什么……不喜欢了？」</p>
那低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无法分辨的颤抖。</p>
我困得厉害，不想理他。</p>
可那人却执着地摇着我的胳膊，一遍又一遍地追问：「晚儿为什么不要沈舟了？」</p>
「因为他是个木头！无趣死了！」</p>
被他缠得实在没办法，我闭着眼睛胡乱扯了个理由：「说不能说，碰不能碰。」</p>
「我稍微靠近他一点，他就恨不得躲到八丈远，搞得我跟个女流氓似的！」</p>
「平时跟他讲点什么好玩的事，他就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那儿，半天回一个嗯字，多说一个字好像就要了他的命，更别提主动跟我说话了。」</p>
「我养条小狗还知道冲我摇尾巴讨好我呢。可这么多年了，别说主动讨好我了，他连根草都没送过我！前几年那个花灯，还是我死皮赖脸跟他要来的！」</p>
一开始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他。</p>
可睡意被搅扰，酒劲上了头。</p>
我越说越觉得委屈。</p>
干脆坐起身，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落沈舟的不是。</p>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也低了下去：「而且，他又不喜欢我，我干嘛还要……」</p>
「喜欢！」</p>
那个声音急促地打断了我的话。</p>
我不满地转过头，瞬间愣住了。</p>
我觉得我这个梦做得也太大胆了点。</p>
不然我怎么会看见，沈舟正半跪在我的床边。</p>
眼角通红，像是刚刚哭过。</p>
他抿着唇，小声又执拗地重复：「我喜欢娘子的。」</p>
话音刚落。</p>
他白皙的俊脸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p>
果然是在做梦。</p>
现实里的沈舟怎么可能会说喜欢我，又怎么可能叫我娘子？</p>
他连要走都不肯告诉我一声。</p>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梦里的他。</p>
然后一把扯过被子，重新躺下，闭眼。</p>
动作行云流水。</p>
好在，这次他没有再继续吵我。</p>
只是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小心翼翼地蹭了蹭。</p>
喉咙里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叹。</p>
没人打扰，我很快又有了睡意。</p>
直到床边那人又小声地问：「娘子既然觉得沈舟无趣，那……那娘子喜欢什么样的？」</p>
我想翻个身。</p>
想让春桃把我院子里那个没个正形的家伙赶走。</p>
可我实在太困了。</p>
只在心里模糊地闪过一个名字，便彻底沉入了梦乡。</p>
完全没注意到，床边那人的身体陡然僵硬。</p>
向来清冷的眸子里，燃起了嫉妒的烈火。</p>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黏腻。</p>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俯下身。</p>
嘴唇贴着我的手腕，轻声又委屈地呢喃：「娘子不能不要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