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衍没想到，他回临安一趟，还能遇上这么一出好戏。</p>
但凭心而论。</p>
他是站在林晚儿这边的。</p>
如果林晚儿真不要沈舟了，他绝对是第一个敲锣打鼓庆祝的。</p>
那可是他从小当亲妹妹一样护着的姑娘。</p>
但是，当一柄淬着寒光的长剑横在他脖子上，甚至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时。</p>
裴衍还是没忍住，想立刻跟林晚-儿绝交。</p>
「我说你有完没完？」</p>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p>
心里琢磨着，他裴府的护卫是不是该集体换掉了。</p>
连个鬼影都拦不住！</p>
沈舟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欠条。」</p>
就像那天晚上，他被人从被窝里拎起来。</p>
这个疯子也只是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护膝。」</p>
裴衍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沈舟在说什么。</p>
「你他妈有病吧？」</p>
他没忍住爆了粗口，「那都猴年马月的东西了！」</p>
他当然不认为沈舟是良心发现，想替林晚儿还债。</p>
不过是因为，那些欠条是林晚儿亲手写的。</p>
而这个占有欲爆棚的疯子，单纯是想把所有跟林晚儿有关的东西，都据为己有。</p>
沈舟不说话。</p>
只用那双乌沉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p>
一股凉意猛地从裴衍的尾椎骨窜了上来。</p>
最后，他还是骂骂咧咧地翻箱倒柜，去找当年林晚儿打给他的那些欠条。</p>
一共十三张。</p>
天知道他从桌子腿下面刨出最后一张时，有多想喜极而泣。</p>
「都在这儿了，拿走滚蛋！」</p>
裴衍黑着脸把一沓皱巴巴的纸扔给他。</p>
沈舟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p>
似乎是对他这种粗鲁的行为极为不满。</p>
他小心翼翼地把每一张欠条都铺平，抚平褶皱，仔细叠好，然后用一块价值不菲的云锦手帕包了起来。</p>
裴衍随意瞥了一眼，忍不住咂舌。</p>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p>
光那块手帕，就够抵这十几张欠条上写的银子了。</p>
看来晚儿那丫头没猜错。</p>
沈舟这小子，果真是找回京城的家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p>
真是暴殄天物！</p>
裴衍扯了扯嘴角，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p>
其实，这也不是第一次了。</p>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晚儿送给他的每一样东西，最后都会莫名其妙地落到沈舟手上。</p>
全靠他明抢暗夺。</p>
一开始沈舟还打不过他，每次都被他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p>
后来，不知怎么的，被揍的人就变成他了。</p>
少年人，火气大，面子薄。</p>
觉得打输了架这事儿太丢人，也不好意思到处嚷嚷。</p>
所以每次都是见了面就开打。</p>
后来裴衍回过味儿来了。</p>
尤其是沈舟的身手，简直是突飞猛进。</p>
他反应过来后，气得跳脚：「你他妈拿小爷我练手呢？」</p>
那会儿，沈舟正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串刚从他手里抢过来的糖葫芦。</p>
林晚儿买的。</p>
但用的是他裴衍的钱。</p>
沈舟闻言，瞥了眼躺在地上装死的他。</p>
倒也没否认，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p>
裴衍更气了。</p>
他就说！</p>
林晚儿那丫头，平日里大方得跟散财童子似的，见着谁都想送点东西。</p>
怎么沈舟不去抢别人的，就逮着他一个人薅羊毛！</p>
裴衍气急败坏：「你要真想学功夫，随便找个林府的护卫不成吗！」</p>
「他们不会教。」</p>
沈舟的语气很平淡。</p>
裴衍一愣，这才想起眼前这个人在林府那尴尬的身份。</p>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p>
沈舟不说话了。</p>
那时，裴衍啧了一声，说了句：「你也就是仗着晚儿喜欢你。」</p>
「你以前就是仗着晚-儿喜欢你。」</p>
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被放在桌上。</p>
裴衍知道，沈舟又在试图切断他和林晚儿之间的一切联系。</p>
他笑了笑，抬眸看向那人时，眼底带上了几分挑衅：「可你现在也听到了，晚儿说，她不喜欢你了。」</p>
他看得出来，林晚儿说那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p>
那丫头从小被宠坏了，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p>
唯独喜欢沈舟这件事，坚持了这么多年。</p>
要他说，不值。</p>
沈舟这个人，太危险。</p>
否则林叔叔也不会想方设法地压制他。</p>
可惜，连林叔叔那样的人精都看走了眼，以为拔了爪牙，驯养多年的狼崽子，就真变成了一条温顺的狗。</p>
而现在，狼崽子重新长出了更锋利的爪牙。</p>
裴衍收起那一贯的吊儿郎当，眼神里难得透出几分杀气。</p>
「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既然你已经选了另一条路，就别再来招惹晚儿！」</p>
上元节那天，他在街上看得一清二楚。</p>
人潮拥挤，苏芊芊以为一直护着自己的是沈舟。</p>
却不知道，那面具之下的人，早就换了。</p>
直到灯谜会的最后，沈舟才现身。</p>
不过这些，也没必要再告诉晚儿了。</p>
反正明面上，就是沈舟陪着苏芊-芊逛了一晚上灯会。</p>
而沈舟，也的确算不上什么良配。</p>
对于裴衍的警告和挑衅，沈舟置若罔闻。</p>
他自顾自地把包好的手帕收起来，小心妥帖地放进胸口的夹层里。</p>
和那个丑兮兮的护膝放在了一起。</p>
裴衍瞬间破功：「沈舟！」</p>
「晚儿不会不喜欢我。」</p>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是落不进半点光亮。</p>
林晚儿不在。</p>
沈舟便不再收敛满身的戾气，阴鸷地盯着裴衍。</p>
他说：「晚儿喜欢什么样子，我便是什-么样子。」</p>
「她若是不喜欢了，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就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