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陆白榆朝他露出一个混不吝的笑容，“大伯你多吃点儿，这个时节的莲子最是鲜嫩，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p>
顾长庚：“......”</p>
秦白雅大口吞咽，“阿榆说得对，错过这一顿，下次想要吃到这样的美食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p>
陆白榆笑眯眯地朝她碗里夹了块胭脂鹅脯，“三嫂，你要是不把自己喂饱，我们小云溪可就要跟着你饿肚子了。”</p>
提及女儿，秦白雅的神色越发温柔，“没错，三郎统共就只有她这么一个骨血，我若是护不好她，日后九泉之下怎么有脸去见三郎？”</p>
宋月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p>
就在这时，老管家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p>
“老夫人，巡城卫指挥使家的段夫人来了，想见你一面。”</p>
老侯爷顾凌川与巡城卫指挥使段溯从前是一起在北疆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后来段溯从镇北军调入京城，两家的情分却没有断掉。</p>
顾瑶光八岁时便与段家嫡次子段晋舟定了娃娃亲，段家此时上门，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p>
顾老夫人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幺女，小姑娘轻轻咬了咬唇角，低垂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落寞与黯然。</p>
不怪她会伤心。</p>
两家知根知底，从记事起她就知道她会嫁给段晋舟。</p>
她对姻缘所有的期待与幻想，都与他有关。</p>
她至今还记得那年杏花烟雨，两人初见时的心动。</p>
如今一朝家变，曾经的如意郎君变成了陌路......</p>
“瑶儿，祸不及出嫁女。若你放不下段家二郎，娘便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定叫段晋舟娶你进门。”</p>
顾瑶光先是眼前一亮，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知道娘这是心疼女儿，但他们家既是此时上门，必然是不想被顾家牵连。</p>
娘一生磊落，从未亏欠任何人也从不因强权低头。女儿不孝，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让你折了气节？！”</p>
顾老夫人险些因她这句话落下泪来。</p>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笑声突然由远及近，“好好好，不愧是我段家看上的好姑娘，也不枉我儿为你在他老子面前跪了许久。”</p>
众人愕然抬头，便见一个中年女子引着一个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郎走了进来。</p>
“段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老夫人朝前迎了两步，惊愕道，“你难道......不是来退婚的吗？”</p>
“老姐姐这般说，我可真是要伤心了。你顾家重情重义，我段家又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p>
段夫人将自家儿子朝前推了一把，笑道，“只要瑶光丫头点头，我今日便让舟儿将她迎进门去。”</p>
纵使事急从权，但谁家娶妻会如此草率的？</p>
顾瑶光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p>
顾老夫人敛了笑意，“段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我家瑶光做妾？”</p>
段夫人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恼意，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点掩藏得很好的倨傲。</p>
“这不是事出有因么。老姐姐当知，段家在这时候迎瑶光进门是要担风险的。若非你我两家情谊深厚，舟儿又对瑶光丫头一片真心，换了别家，这桩婚事只怕早就作罢了。”</p>
顾老夫人紧抿了唇角没说话。</p>
见状，她又放软了语气笑道：“老姐姐，我知道顾家女没有与人做妾的习惯。可这不是权宜之计嘛！</p>
流放要受多少苦遭多少罪，你难道不知？你就真的忍心你娇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去受别人的磋磨？”</p>
顾老夫人脸上的羞辱瞬间变成了颓然，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声音发颤地问道：“瑶儿，你是怎么想的？”</p>
顾瑶光将视线投向段晋舟，“晋舟哥哥，你也是这般想的？”</p>
她语气很淡，眼里也看不出什么情绪。</p>
“我......”段晋舟仓惶地避开她的目光，“娘，在家时你不是这般说的......”</p>
他话未说完，段夫人已经目光凌厉地扫了他一眼，</p>
“舟儿，娘知道你与瑶光情深，可你不能为了儿女私情，就连父母亲族都不顾了。段家若是因此受到拖累，你担得起吗？”</p>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p>
少年郎像是被这句话压弯了腰，瞬间脸色惨白，就连唇角也跟着哆嗦了起来。</p>
“瑶儿，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护不住你！我知道此事对你不公，可倘若你还愿意跟我，我保证，无论以后我娶的是谁，都决计越不过你去！”</p>
“段公子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你不欠我什么。”</p>
小姑娘像是一瞬间被磨去了棱角与尖刺，再没了之前与陆白榆针锋相对的骄纵与天真。</p>
她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心上人，半晌才释然地笑了笑。</p>
“你今日能来，我心里是高兴的。但没有全家受罪，我一个人苟且的道理。所以我也要对你说声抱歉。娘，将庚帖和婚书退还给他们吧。”</p>
陆白榆看了一眼小姑娘，多少有些意外。</p>
大约是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段夫人愕然的眼中闪过一丝恼羞成怒。</p>
“瑶光，你可要想清楚！流放路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你生得这般漂亮，万一被那歹人......”</p>
“不必，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p>
顾瑶光生得甜美娇俏，看着不像是武将之女，更像是用人间富贵娇养出来的名门千金。</p>
但此刻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却透着不为外物所动的坚定，倒让人看出点将门之女的杀伐果决。</p>
“我顾瑶光，这辈子都不会给人做妾！”</p>
段晋舟一下子就红了眼眶。</p>
他其实并不意外会有这个结果。</p>
他的小姑娘从来都是个主意正的，他亵渎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就不要他了。</p>
“我好心送你一条生路，你偏要走那死路。罢罢罢，你既如此不知好歹，那这亲不结也罢。”</p>
段夫人瞬间沉了脸，冷笑道，“舟儿，拿上庚帖与婚书，我们走。”</p>
段晋舟脚下像是生了根，半晌也挪动不了一步。</p>
段夫人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你是为了个女子，连父母都不要了吗？”</p>
段晋舟像是被人生生劈成了两半，无论他选哪一边，皆难两全。</p>
顾瑶光将眼泪逼回眼眶，转身不再看他。</p>
段夫人：“顾瑶光，两日之内你若后悔了，还可以来求我一求。看在我儿的面子上，我还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p>
她话音刚落，一个仆役匆匆而入，声音发颤地说道：“侯爷......外面来了一群锦衣卫，将咱们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锦衣卫同知说，请你跟他去诏狱走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