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崇礼没吭声，掏钥匙开院门。</p>
他们住的房子是双层楼房，外墙贴的白色长方形小瓷砖，二楼有一半是外露的平台。</p>
是镇上算得上奢侈的自建房了。</p>
姜离漱了口，进到院子里。</p>
水泥地，堂屋的地面则是水磨石。</p>
郑保健打开进门左侧的厨房灯，揭开锅盖有肉的香气。</p>
二楼灯亮起。</p>
汤翀在收晾露台上的衣裳，喊礼哥：“周婶又把我们的内裤晾一起，分不清了。”</p>
二楼唯一的房间是崇礼的。</p>
姜离看到他站在窗前拉帘子，表情淡淡懒得理人。</p>
赵一昶拿换洗衣服从堂屋出来，一边朝淋澡间走一边回汤翀：“崇礼那么大，怎么分不清，你自己多小不知道？”</p>
汤翀从二楼栏杆探脖子笑骂：“赵一昶我操你大爹。”</p>
姜离搓了搓发热的耳朵，进到厨房去帮郑保健的忙。</p>
他们请了个姓周的婶子洗衣做饭。</p>
周婶就住在酒鬼男家旁边，上辈子姜离听周婶子在院子里念叨他们几个不少事。</p>
她临死时看的烟花就是周婶子的儿子一家买回来放的。</p>
“有一米六吧？”郑保健问。</p>
姜离去年九月念初中量过身高：“一米六五左右。”</p>
“那还有得长，搞不好能长得和崇礼一样高。”郑保健说。</p>
白天听汤翀念叨过，崇礼净身高一米八八，姜离站在他旁边和一米五似的。</p>
“你这身板和汤翀那小子差不多，吃饭完让他给你拿衣服，你先穿他的凑合。”郑保健道。</p>
姜离说：“谢谢郑哥。”</p>
郑保健笑了声：“把碗筷拿到堂屋，其他的我来。”</p>
周婶子厨艺好，原来是给红白事烧饭的，她儿子傍到城里有钱人家的姑娘飞黄腾达。</p>
儿媳妇疼周婶子，不让她奔波，但周婶子闲不住，凭手艺征服了崇礼他们。</p>
萝卜炖肉，爆三样，还有碗炖鸡蛋，青菜汤。</p>
爆三样是猪瘦肉和猪腰猪肝加辣椒爆炒的，姜离光吃这个，特别下饭。</p>
他们四个男生，周婶子做的菜份量大。</p>
郑保健发现姜离不吃其他菜，夹两块肉给她，忽然问其他人：“白糖怎么办？”</p>
姜离看了他一眼，把肉整块塞进嘴里。</p>
“明天去城里申请，我和崇礼去卖脸。”赵一昶嘴里包着饭菜含糊说。</p>
姜离被米饭呛到。</p>
汤翀一乐：“不是真的卖脸，是卖他们俩身份证，这年头做生意有优待，就是你们这地方白糖配额申不下来多少。”</p>
姜离点点头。</p>
是的，白糖比猪肉稀罕。</p>
“崇礼，你那蒸鸡蛋还吃不吃？”赵一昶直咽口水，馋那碗鸡蛋很久了。</p>
崇礼喜欢吃蒸鸡蛋，周姨知道后隔三差五做这个，谁让他是发工钱的那个。</p>
崇礼挖两勺进碗里拌剩下的米饭。</p>
赵一昶确定他不要，立刻站起来把勺子拿上手要给大家分：“来姜离，我们就吃崇老板吃剩下的吧。”</p>
姜离抿着嘴唇有点想笑。</p>
他们之中就赵一昶敢奚落损崇礼。</p>
“我去申请白糖。”崇礼淡淡开口，对赵一昶说，“厂里明天上午有人来装固定电话，你盯着。”</p>
又对汤翀说，“你多跑车间。”</p>
郑保健见崇礼看自己，举筷子表示我懂：“我用我这不争气的肠胃试食堂卫生。”</p>
姜离觉得他们几个特别有默契。</p>
不过她呢？</p>
“你，”崇礼看过来，姜离顿时正襟危坐。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姜离的眼睛，“和我去城里。”</p>
姜离咽下米饭，乖乖点头。</p>
汤翀小片刻没说话，赵一昶看过去发现他也盯着姜离，桌子底下踢他一脚：“姜离脸上有花？”</p>
汤翀收回眼睛仰起头，拿筷子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摸了摸：“姜离和我一样没喉结。”</p>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朝姜离的脖子看。</p>
白的，细的。</p>
仿佛嫩到一掐就能断掉。</p>
姜离如坐针毡，背后汗毛刷刷竖起来，她强作镇定仰脖子，手指指给他们看，但其实是遮住：“我有，只是不明显。”</p>
崇礼率先挪开眼睛放碗筷。</p>
饭后汤翀给姜离找来衣裳。</p>
“这条裤子口袋是漏的，到现在我就穿过两次。上衣是礼哥的，他嫌小，我给要来穿的，白色不耐脏，我都没咋穿。礼哥的衣裳从上到下都是大牌。”</p>
姜离“嗯”了声，对此完全不介意。</p>
汤翀说完把衣裳一件一件地数了数，总感觉少什么，打了个响指让她等等。</p>
一溜烟儿蹿楼上去。</p>
她很快听到楼上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再然后汤翀拿着件牛仔外套下来，还从口袋里做贼似的掏出一条白色的四角内裤。</p>
“这玩意我们穿过的不能给你穿，礼哥有新的，我给你要外套的时候偷渡下来的。”</p>
姜离脸热，手上像拿着烫手山芋：“这样好吗？”</p>
汤翀摆了摆手，大爷似的坐到沙发上说：“没事，礼哥内裤多，少一条发现不了。”</p>
洗澡间的热水是少见的储水式热水器。</p>
量少，热得慢。</p>
郑保健出来后就回房间关门了。</p>
汤翀抖着二郎腿问姜离：“等下你先洗还是我先洗？”</p>
“你先。”姜离把衣裳整理好。</p>
汤翀点头，甩了下刘海，静默片刻问：“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还有什么事情没做？”</p>
姜离思考：“没洗碗？我去洗。”</p>
“不不不，不是这个事，碗盘放盆里了，明天周婶会来洗。”汤翀又甩刘海。</p>
他似乎已经想到什么事情没干，急忙忙从椅子里站起来去拍赵一昶的门。</p>
“喂，你们让姜离睡哪？”</p>
赵一昶隔着门喊了句：“你俩小身板挤一张床不是刚好吗？”</p>
汤翀说：“我喜欢裸睡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姜离愿意睡，我还不好意思呢。”</p>
姜离把身子背过去。</p>
只要耳朵背着汤翀，就能催眠自己听不见。</p>
汤翀在赵一昶这吃闭门羹，又去拍郑保健的门：“老郑，姜离晚上和你睡！”</p>
郑保健开了条门缝，汤翀赶紧喊姜离，生怕郑保健关门：“姜离你快来！”</p>
姜离条件反射把身体转回来。</p>
郑保健猫着身子，露出苍白的脸，冲着姜离笑笑：“我肠胃不好爱放屁，我自己闻闻就得了，你就别遭这个罪了。要不问问礼哥呢？”</p>
姜离摇头，指着靠墙的拼接沙发说：“我睡这就行，你们可以不用管我。”</p>
拼接沙发是漆木镂空的，很硬。</p>
还是弧形。</p>
睡着肯定不舒服。</p>
郑保健从房间里拿枕头出来：“我有俩枕头，这个平常是拿来靠着的，给你枕。”</p>
汤翀接过来递给姜离。</p>
赵一昶也从房间里出来，抱了床被子放到沙发上：“我怕冷，刚来的时候盖两床被子，这床刚好给你。”</p>
姜离眼圈发红谢谢他们。</p>
汤翀洗完澡，打着哈欠叮嘱姜离早点休息，姜离面色犹豫地看向楼梯的方向，决定等会儿。</p>
夜越来越静。</p>
姜离铺好被子，忙了一天有些撑不住犯困，纠结再三来到院子里，朝二楼窗子仰起头，拢手在嘴边小声喊人。</p>
“礼、礼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