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谁是李玮已经不重要了
等到第二天再次见到李员外,好像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两人就是和谐的兄弟关系。
钟粟也想好了,这几天就在李员外家混吃混喝混住,直到将他拿下为止。
他在心里假设了好几种可能,假设的前提就是李员外就是李玮。
他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李玮,是因为怕澄心堂宣纸技术泄露,还是担心钱赚多了烫手吗?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看李员外明明可以用雄厚的资本以钱赚钱,却还要龟缩在王庙村就能看出一点端倪。
当然,他也许真想过这种平静的生活也说不定。
不对,难道李员外在外面招惹了仇家,才不敢到处乱跑吗?
也许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李员外就是不想让澄心堂宣纸的工艺广为流传,太广了会贬值。
总之古人的想法有时候很复杂的,也许就是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执念困扰。
不过,李员外也许真的不是李玮,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如果他不是李玮,那他一定认识李玮,也许两人还关系不错。
是兄弟,是基友?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归于一点,李员外或者说李玮,为什么不愿意把澄心堂纸的工艺拿出来呢?
他究竟在担心什么,还是觉得时机不对?
这可时南唐时期的工艺,如果再不出手的话,说不定就要失传了。
想到这里,钟粟突然觉得好像有了一些线索,难道是这种情况?
“李员外,听说你收集了很多的书画,要不拿出来鉴赏一番怎么样?”
钟粟一说,李员外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丝得意。
“我那眼光粗陋的很,是收集了一些,恐怕入不了钟山长的法眼,不看也罢。”
“这就不对了,我这可是千里迢迢来一次,反正今日无事,要不就拿出来看看。”
李员外似乎沉吟了一下,“也罢,看看就看看。”
钟粟随着李员外来到了他的书房,到了门口,他向张瑞摆了摆手,张瑞一愣,便留在了外面。
李员外的书房不大,但却收集了不少好东西。
按照李员外自己的说法,他收集的书画的确很是驳杂,钟粟大概翻了翻,好东西也有,二把刀大路货也不少。
不管怎么样,钟粟的溢美之词却是没有停下来过,弄得李员外都有点不好意思。
钟粟一边看,一边观察李员外的书房。
里面的陈设好像没也什么不同的地方,丝毫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他正看着,李员外再次拿出几张画作。
“钟老弟,看看这几张画。”
李员外的脸上泛着红光,钟粟倒是觉得有趣,一阵赞美之后,果然让李员外拿出了压箱底的东西。
钟粟一看,居然从中发现了一副董源的画作。
他记得董源可是五代南唐画家,这幅画如果是真迹的话,恐怕要秒杀李员外家的所有收藏了。
看到钟粟疑惑的目光,李员外说了两个字“真迹”。
钟粟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也许就是真的。
“李员外可是世居李家岔?”
钟粟猛然问了一句,李员外的目光闪烁不定。
“也不算,世居倒也称不上,不过搬到李家岔也好多年了,对了,我还有几幅画,请钟山长再看看。”
李员外说着,又从最下面的一个书格里拳,但一碰到书格,又缩回了手。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就这些画了。”
李员外讪讪地笑着。
“都姓李,李员外不会是前朝李氏血统吧?”
钟粟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能不能诈出来就看这次谈话了。
“钟老弟说笑了,天下李姓如此之多,怎么可能呢?”
李员外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你才是李氏血统呢,你们全家都是李氏血统。
“你就是李玮,而且知道澄心堂宣纸的制作工艺,我说得对吧?
我带来的那张画所用的纸张,恐怕就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老弟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这项传世技艺不要因此而断了。
南唐故国已经早就亡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谁也没有资格要求你还为自己的祖先活着。
你也许觉得,老弟我为大宋朝臣,可你要明白,我在大宋为臣,只是为了更好地办书院。
至于当今天下姓李还是姓赵,对你我而言,真的没多少区别。
如果说有一天澄心堂纸的工艺失传了,那你才真对不起自己的列祖列宗。
钟某只是劝你一句,没有别的意思,不管你做出怎么样的选择,我都不会说什么。”
钟粟一口气说完,暗暗吐了一口气。
真是憋死我了,劝说这些遗老遗少是个体力活啊。
如果不是为了大局,谁还愿意浪费这么多感情,装得实在有点费劲,演技还是火候不足啊。
钟粟说完,李员外的手微微颤抖。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从刚才的书格里取出一幅画。
画作展开,钟粟一眼看去,笔法很一般,没有看出什么奇特之处。
但画作的名字赫然叫做《故国江山图》,上面题写了一首词,正是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钟粟彻底明白了,自己猜得不错,李员外果然是李玮,他的恐怕真是李唐一脉的人。
最主要的是,他掌握着澄心堂宣纸的制作工艺。
钟粟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心,南唐灭亡是很久了,但这些南唐的遗老遗少,却不一定会这么想。
他们虽然未必心怀故国,但却未必认可大宋。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钟粟也是无话可说,拍了拍李员外的肩膀,然后走出门去。
揭穿了别人的秘密,这不是一件多么值得显摆的事情,甚至内心有一丝丝的羞耻。
自己能够这么豁达,只因为重活一世的缘故,如果两人换个位置,自己也许会和李员外一样。
只不过,两人如果同样被揭穿身份,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不好说了。
钟粟不确定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他想要的,但他已经做出决定,下午就回登封县城,看看情况,然后再回汴京。
至于澄心堂宣纸的制造工艺,失传就失传吧。
千辛万苦,揭开别人的伤疤,然后再拿着这些去讨好端王赵佶,这样的事情不干也罢。
虽然自己有一万个理由,要办书院,要用教育的力量改良人心人性,可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钟先生……”
走出门的一刻,张瑞也察觉到好像不对。
“没什么,收拾一下东西,对了,车上还藏了几坛酒,都拿出来留给李员外,咱们下午就回登封。”
张瑞看钟粟一脸淡漠,没敢继续问,默默去收拾东西。
中饭时分,钟粟没有看到李员外,倒是李员外的管家格外热情,让他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来有睡午觉的习惯,但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
过了未时,张瑞悄悄来到钟粟的房间。\0
“走吧。”
钟粟说了一句。
“不向员外辞行吗?”
“不必了。”
钟粟正要迈出门去,李员外突然进来了。
“走也不说一声,难道是老夫招待不周吗?”
李员外笑着说道。
钟粟一愣,向张瑞使了一个颜色,张瑞立刻退了出去。
李员外从背后拿出一幅画,展开,正是那副《故国江山图》。
他晃亮火折子,直接就向画烧去。
钟粟伸了伸手,准备上去劝阻,然后又缩了回来。
这是李员外自己的选择,没必要干涉。
“了却万千愁绪,换得一身轻松,钟老弟,听说汴京樊楼的酒比你酿造的还要好,能带我去尝尝吗?”
李员外一边悠闲地烧画,一边说道。
“汴京七十二家酒楼,咱们去喝个够,如果喝不痛快,咱们直接买下来算了。”
钟粟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钟粟算是明白了,李员外是要准备出山了。
这就容易就说服了,钟粟总觉得有点不太真切,自己的猪脚光环是不是要稍稍收敛一些?
到了现在,谁是李玮已经不重要了,谁爱是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