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医者
不一会儿马车不再晃动，有人轻轻掀开幕帘：“陛下，承清殿到了。”
身旁的人顿了一会：“先送她回沉霜阁。”
旋即幕帘又被放下，晃动一会再次停下：“陛下，慕昭仪，沉霜阁到了。”
我不明情况，依旧坐着不动，他转身伸手似是要抱我，而后又收了回去：“叫翠桃进来，扶她们主子下去。”
门外传来熟悉的女声：“主，主。”我下意识往车门挪，不等她们靠近就一股脑往下跳——
头一重脚一轻就直接栽在地上，还顺势滚了一圈，身后响起巨大的一声呼喊：“沉霜！”
马车并不高，我爬起来瘫坐在地上揉揉自己脑袋，也没有很痛。一旁的婢女眼泪都要掉下来，我就朝她们傻笑：“你们哭起来好像我家翠桃啊……”
黑暗间有人迅速蹲在了我面前，声音焦急：“那么急做什么？有没有撞到哪里？”
旋即附上我摸脑袋的手：“撞到这了？”
“太医太医叫太医！”他转头命令道，旋即把我抱起来：“走，先回房。”
我本来是被他搀着的，但跌跌撞撞走不稳路后又直接被横抱了起来，推门、进房、被放在床上。
“去熬点醒酒汤来，以免她明日起床头疼。”他立在床沿，一旁婢女连忙答应后亮疗就退下了。
我扯了扯身上的被子，软乎乎的就想翻个身睡去，只听他轻声低喃：“那床被子也收起来了……”
我砸吧嘴：“谢谢你送我回来啊……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心。”
完我便闭上眼睛在枕头上蹭了蹭就要睡去，这时又有人进来，什么“太医来了“。
而后便有人拨开头发查看了下我刚刚有点疼的地方，接着诊脉，过了一会便听见“当无大碍”又没声了。
可前脚离开的声音还没落，又听见有焦急而担忧的女声闯进来：“陛下，醒酒汤。”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婢女要扶我起来，我不耐烦地往床里缩：“我要睡觉……”
话音未落我半身便被抱起，一只手臂揽着我的肩靠在床沿，他坐在我身旁，另一只手递了个汤匙来：“张口。”
我无奈地张开嘴，结果尝着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可他已经将勺子拿走了，我便赶紧抱住他的手臂：“还要！”
他身子僵了下，最终还是抽开了他的手臂，朝婢女道：“她现在不清醒，你们过来把醒酒汤喂完再让她入睡。”
罢我被另一只纤细的手臂接过，只听见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一番喝汤洗漱换衣后我终于可以安歇地睡个好觉。
昏昏沉沉间我好像看见了宋珩，他一袭龙袍，庄严威仪，却在与我四目相对时温柔地笑了开来。
他伸手招我过去，我便开心地向他跑去，可是面前却突然出现了好多妃嫔，她们穿红戴绿就拦在我们中间。
我看不见宋珩了，心理很憋屈，闷了一口气就往前冲——她们瞬间化作一团烟云消失不见了。
宋珩笑着还在朝我招手，双眼如墨玉，光润怡人。
我向前跑，面前突然又出现了万千人家，芸芸众生——我彻底看不见他了。
我一路翻山越岭，助人救亡，越来越多百姓朝我露出欣慰而感激的笑容，穿过一片丛林，我终于看见了他金黄的衣角。
我气喘吁吁，兴奋地朝他跑过去，可是却在几米开外停下了——
他身旁有一个盘着双螺髻的娇美少女，正仰着头朝他笑，而他也看着她的笑，原来向我伸出的手臂是要抚摸少女的发丝——
在他的手即将靠近少女时我猛然睁眼惊醒——只见屋内阳光洒落，一片金光，窗外还有阵阵鸟儿啁啾之音。
原来在做梦啊。
明明已入冬，我却满头大汗。
“主，你醒了！”才发现我床旁正立着翠。
“嗯……”我起身坐起，只记起昨日去溷藩大吐了一场，而后的记忆就破碎而模糊：“我昨晚回宫的？”
“嗯，”翠答应了一声：“还是陛下送您回来的……”
“陛下？”我皱皱眉：“我不是从慕府回来的吗？”
“是啊，陛下当时去给老爷送寿礼，你当时醉了，陛下便把你送回来了。”
我点点头，旋即想到他九五至尊怎么要亲自去慕府送寿礼，又思及他曾对我的“早点回来”。
……他怎么，还是对我这般好。
如若是逢场作戏，也未免太大费周章……
我知道不是。
可是真心实意，我到底又该如何回应……
那个梦在脑子里格外清晰：
我与他，隔着三宫六院，隔着下苍生、大好河山，还隔着些——他不明白我却早已了然的命中注定。
三宫六院，我不畏怯，争一争又怎样；社稷江山，我有慕府在旁，伴他身侧也无妨；可是命中注定……却是板上定钉……
所以，这到底，只是尚未开始就已结束的风月一场？
“主，主……”唤我的声音越来越焦急，我忙回神：“啊，怎么啦？”
“主，你怎么哭了……”翠愣在一旁，惊讶地望着我。
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啊，我怎么哭了啊……
“做了个噩梦，现在好了。”我努力笑一笑：“麻烦帮我准备下衣裳，我要去太医署找下江太医。”
阿爹头疼的事情我还是不放心，江太医医术高超，还是去询问下他更为妥帖。
我自是明白桃翠昨晚守着我而熬了半夜，便让她们去休息干脆自己去找江太医，反正以往诊脉路线早已了然于心，也不必她们带路。
到太医署寻到江太医那间房，房门紧闭我原以为江太医尚未进宫，可突然里面传来一声沉重年迈的叹息——
“你可明白？到那里可全是真刀真剑，一刀下来溅血没命可不是开玩笑的事！”老太医有些激动：“你医术高超，待在宫里自是锦绣前程，青史留名也不定，又何必——？唉，唉！”
“我明白，”江太医温润的嗓音传来：“前方有刀光，有剑影，可能还会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你知道就——”老太医“好”字尚未落下，江太医继续道，声音笃定，落字有音：
“那我就要让后方有热汤，有药香，有伤口结痂，有死而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