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5章 三长两短
巷子里头只有两人，小乞丐靠墙站着，仰头看着那郎君，他咧嘴一笑，天真无邪，“那几个月倒也好过，那桃花先前吃着有些苦涩，后来吃惯了倒也好吃，也有股子香甜气。”
“吃的多了，莫说是桃花香，便是桃枝桃树的味道，小的也一闻一个准儿，方才那棺材虽然涂着桐油，但是小的一闻就知道，那可是正经的桃木棺材。”
小乞丐说到最后，收了面上笑意，只看着那郎君，一本正经的说道：“小的听算命的瞎子说过，寻常棺材上好的是楠木，次一些的便是松木柏木，再下等的就是桐木。”
“可是无论如何都莫要用那桃木……”小乞丐看着郎君逐渐阴沉的脸色，口中讷讷道：“郎君给了小的大钱，那便是小人的大恩人，小的不该胡言乱语惹的郎君不痛快，小的不会说话，郎君莫要同小的一般见识，小的就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东西，郎君何必同个东西一般见识。”
他低着头，只看向自己脚尖，也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
这巷子陡然安静了下来，巷子口影影绰绰有人经过，那但人声像是隔得老远。
“桃木辟邪，为何用不得？”那郎君打破了沉默，中午开了口。
“桃木辟邪，自然是有这么一说。”小乞丐抬起头，加快了语气，“不过桃木不能见血……不然便有煞气……这煞气轻则霉运连连……重则家破人亡……”他话未说完，就飞一般的去了。他赤着一双脚，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啪”的声音。他跑的飞快，一会儿就成了个小小的影子。
郎君看着小乞丐去了，好一会儿，方才转头拍门，院中很快就有了动静，接着院门从里打开，露出黄丫头苍白的一张脸，她瞧见郎君，一双眼睛就亮了起来，“郎君回来了？”
且说二郎看着黄丫头，目光微冷，他目光抬高，越过黄丫头的肩膀，看向院中停着的棺材。
涂了桐油的棺材在日头底下泛着光泽，朱色棺材，大头顶端书“福”，小头顶端亦是“福”字。
棺材又有男福女寿一说，这首尾皆是“福”字，那郎君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有俚语曰“三长两短”。常见的说法是，三长两短指的是未上盖的棺木。因为棺木正好由三块长木板、两块短木板构成一个匣子，以此来形容性命不保。
“郎君？”黄丫头看着二郎变了脸色，心里头更是不安，于是回身指着棺材，口中道：“郎君，这棺材……”
她话未说完，就被二郎截住了话头，“黄丫头你的手怎么了？”
黄丫头稍觉安心，看着白嫩的手指，指尖儿上晕着一抹嫣红，只委屈道：“奴婢方才不小心，被棺木划破了手。”
二郎脸色大变，又去看那棺材，果然顶端“福”字上，有一个不起眼的血渍，就在“福”字，一点之上。
二郎看向黄丫头，目光之中带着失望，“黄丫头，我先前倒不知你内心如此歹毒。”
“郎君缘何这般说奴婢？”黄丫头忍不住落下泪来，又暗自起疑二郎是否知晓了那桩事情，于是便哭的更厉害了，“这好端端的……郎君为何如此误会奴婢……”
“误会？”二郎冷声道：“这棺材就杵在这里，你竟还有话说？”
二郎气急，只瞪着黄丫头，口中冷声道：“我先前倒是看错了你，当初真真是鬼迷了心窍了。”
二郎说完，甩袖就进了正房，黄丫头心里头七上八下，只跟着撵了过去，那正房中间停着棺材。
朱漆的棺材里躺着归了西的老夫人，七日之后才能下葬，是以棺材板儿并没有合上，又在棺材大头顶端供奉着一盏莲瓣儿长明灯。
黄丫头到底心虚，不敢去看棺材里躺着的老夫人，只期期艾艾立在门口，口中委委屈屈的说道：“郎君这是怎么了，奴婢知道郎君心里头难受，可是奴婢心里头也难受，这老夫人突然去了，奴婢恨不能替着老夫人去了……”
“老夫人先前对奴婢就跟对待自家闺女一般，奴婢心里头也把老夫人当做自己都娘亲孝敬。”
“可是老天爷若是让人去了，谁又能拦得住，郎君还是打起精神，这家里头事事都离不开郎君。郎君若是心里头不痛快，只管说奴婢几句便是打奴婢几下都是无碍的。”
那郎君站在棺材旁，目光看着亮着的长明灯，口中冷飕飕的说道：“老天爷若是让谁去了，自然没人拦得住。只不过只怕有人打着老天爷的名头，咒人生死。”
黄丫头耳中嗡嗡作响，只怔怔的看着二郎，她耳朵眼里像是唱起了大戏，一会儿又有京胡，月琴，琵琶声，只吵嚷在一处，她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有一处当真唱起了大戏，搭好的戏台子，就搭在西城边儿上，戏台上的伶人长袖善舞，唱腔温和喜庆。
“娘子，奴婢方才打听了。”石娘挤出了人群，只在宋如是身旁，扯开了声音说道：“说是有大户人家纳妾，所以便请了人唱戏。”
“倒也是一桩喜事。”宋如是立在人群边儿上，只看着戏台上的伶人。
“自然是一桩喜事。”石娘凑近了宋如是，只在她耳朵边儿说道：“听说那妾室极有手段，不仅自己嫁了过去，自家的兄弟也跟着进了门，一进门就是外院的采办。这后院里出来的，谁不知道那采办的油水最大。”
石娘说到最后，不由感叹道：“好在郎中家业不大，不然这般的妾室进了门，只怕也不好收拾。她若单打独斗倒也好说，偏那兄弟也进了门，这里应外合就成了铁板儿一块儿了。”
“若是斗不过那便让旁人斗去。”宋如是轻松道。
“旁人？”石娘疑惑道：“这种事情莫不是还要去求家人不成？”
“用不着家人。”宋如是：“那妾室受宠，倒也简单，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妾室受宠也算家宅兴旺，既要家宅兴旺，不若多纳个妾室进门，一个不行，那便再纳上两房妾室，如此一来，专宠就成了分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