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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分卷阅读14

    有。狗被称之为狗不会难过,但我会。

    我对太宰先生说,人和动物的忍耐性是不同的,人和人的忍耐性是不同的。动物被本能驱使,不会克制自己的欲望。人有所求,即会忍耐。

    太宰问,那人和人的忍耐性不同怎么说?

    我说,愿望越近,人的耐心越多,愿望越远,人的耐心越少。这中间涉及到一个时间的变量,这也是人的特性之一——人类知道自己会活很长的时间,所以敢于许下长久的愿望,但根据耐心与时间呈负相关的原则,他们的愿望常常难以实现。

    太宰说,哦,听起来还挺有哲理。那如果一个人的愿望是杀死自己的时间,这又怎么算呢?

    我说,这不就是您吗?您的愿望是死亡,跨越了人世间种种欲望直接到达终点。按一般人的平均寿命而言死亡是遥远的事情,因而您没有耐心等待,就去主动寻求。又因为它随时可以达成,因此您有足够的耐心享受临近死亡的快意。

    太宰问我,这样不会很奇怪吗。

    我说,不奇怪。因为您只是想得比常人快一个世纪。有人在事情发生之时觉察,有人在事情发生之后追悔,有人在事情过去了也没有想法,而太宰先生在事情发生前就算计到了一切。看得太远了,看到死亡也是正常的事情。想法比别人快的人通常不被同时代的人所理解,却被后世称作天才。

    太宰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织田作你听到了吗?他说的可真有意思!

    太宰又问,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说,我的愿望就是看着太宰先生。

    太宰揶揄道,他在比常人快一个世纪的地方里,你这个常人要怎么看着他?

    我不满了,我是常人就不能看了吗?太宰先生无论在哪里我都会追随他而去。无论哪个世纪。

    我在梦里还说,因为太宰先生就是我的愿望,所以我有无限的耐心与生活作战。可是如果他远去而愿望破灭,我的耐心也会化作碎片。

    说到这里我就委屈了,我再也不要离开太宰先生那么远,那么久,久到他可能消失。不然对于我而言完全是本末倒置。

    我说,其实太宰先生不认同我也无所谓,他说我是狗也无所谓,我只要能看着他就满足了,这见不到他的半个月我快要疯掉。

    太宰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啊,你的底线还挺低。

    太宰还问梦里的织田,你觉得竹下这样的想法能维持多久?我和竹下才见过几面,他怎么这么懂我的样子?你说他到底为什么追着我这种人不放?一见钟情法和一见忠诚法好像都说不通。

    织田没有明确回答,只是一如既往沉稳地说,他喝醉了。

    我心想由此可见这确实是一个梦。

    太宰先生除了生死以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不明白的事呢?

    我问了出来,太宰和织田都很无语。

    太宰双手一摊,说,我搞不明白的事多了去了,你这家伙就是其中之一。

    *

    这个梦里的太宰先生太好说话了,既没有骂我废物傻狗也没有用枪指着我。

    我的胆子刹那间变得无限大,慢慢地凑近太宰先生的脸,痴迷地望着他。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味和药味,我的手摸到了他耳边的发,果然是那样蓬蓬软软的。

    在我的唇即将落到他左颊的纱布前,他脸上孩子般玩笑的神色褪尽,平静地用手捂住了我的脸,挡住我的嘴巴。

    我转而用舌尖舔他的掌心,舔到他的皮肤纹理和绷带的分界。

    太宰眉毛一挑,道,还说不是小狗?

    我将他赐予我的那只手虔诚地捧在掌心,低着头用唇慢慢地往上蹭。

    从手背到小臂都是粗糙的绷带,可是想到这是太宰先生的绷带,我也很满足。

    我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脸颊边,说,我知道您什么时候上过药,知道您的绷带是什么时候换的,知道您的绷带是从左绑还是从右绑,您的一切我都知道。

    我在这个过分美好的梦里,说出了让我在无数的过去和无数的将来恒久痛苦的那三个字——

    我爱您。

    太宰问,为什么?

    我说:

    不为什么。

    因为您是太宰先生。

    ——因为您是给予了我的所有的人。是我的神明,是我存在于世的唯一信仰。

    我又问:

    我可以拥抱您吗?

    但没有得到回答。

    “到此为止吧。”

    这是我有意识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便不甘心地陷入了昏沉。

    美梦结束了。我想。

    *

    次日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

    有人叫我:“竹下君,起来吃早饭。”

    狭窄的房间,整洁的被褥。

    我的脑子里好像有一百九十八辆碰碰车在哐啷啷地撞,我睁开眼好一阵子都还眼冒金星。

    一个驼色风衣、棕红短发、略有胡渣的男人笔直地站在旁边等我。

    “……织田先生?”

    “啊。早安。”

    我一跃而起,皱眉:“我昨天还没见到太宰先生。”

    只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还忘得七七八八了,唯一记得的是美得冒泡的心情。

    “你忘了?”织田有些惊讶。

    “我忘了什么?”我同样惊讶。

    “昨晚我带你去了酒吧,你和太宰聊了很久。你吻了他的手,还扯着他的绷带不撒手。哦,对了——你还对酒保点了一杯牛奶,酒保不得以在半夜跑去商店为你买了一瓶。喏,就在这里。”

    我回头一看,床头果然放着一瓶熟悉的牛奶。

    不过在酒吧成功点了一杯牛奶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

    我,和太宰先生,聊了很久?

    我,吻,了他的手??

    我,扯着他的绷带,不,撒手???

    ?

    ??

    ???

    我怎么错过了这么多?

    我为什么全部都忘记了?

    我简直想掐着昨晚的自己的脖子用力晃动。

    竹下秋,你个蠢货,居然没有把这些通通记下来!!!

    织田说:“没想到你是两口倒啊。以后要注意不能随便喝酒了。”

    我:“……”

    我昨晚到底为什么要喝酒。

    能和太宰先生好好聊天的机会我为什么要喝酒!!!!!

    淦。

    可能是我化作实质的怨念或心如死灰的表情震撼到了织田作之助,他小心翼翼地安慰我:“真的想不起来吗?不如先吃个早餐。”

    我问织田:“昨晚是您把我带过来的吗?”这里明显是织田的住所。

    织田:“是的。”

    “太宰先生对昨晚的我有何反应?”

    织田摸了摸下巴:“大约是很惊奇。”

    很惊奇……

    很……惊奇……

    织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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