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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9节

    他做着从前她期望他去做的事,成为她想要他成为的那种人,多做些什么,就能暂且不去想还要等多久,就能多撑几年。

    有时等得麻木了,就拿出她送的剑来,看一看。

    英招剑的锈迹被他一点一点磨去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灵剑,只是长得像而已。

    是她的血翎,是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远赴不周山,奔向死地之前,留给他的护持。

    长潋的泰逢剑,是希望他在他们走后,能撑起摇摇欲坠的六界,能有个依靠。

    可英招上寄托了什么呢?

    不过是希望他能回头看看,能想起她的教导,只为他好好活着,而从她已经没有心的胸膛里再一次剖出的庇护。

    回想起来,她转生为人的那五千年里,他其实被英招救过好几回,还以为是剑灵护主。

    哪来的剑灵,哪来的剑灵

    他怎么就没仔细看看自己用了这么多年的剑?

    她对他的期望就那么点儿,他都没有做好,尽让她失望。

    后来他走了很多地方,寻来了一块上好的精石,重新接上了璞玉。

    裂痕被封入了剑身中,不可能补得尽善尽美。

    就像他曾把一颗心踏在脚底,踩碎了,再拼起来,也是满目疮痍的。

    可他仍一块一块地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捧着,年少时光总是从记忆深处追出来,绊住他,严丝合缝地纠缠,让他无处可逃。

    他渐渐的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从内心深处漫来的无力感,或许就是他这辈子尝过最可怕的绝望。

    无可遏制,没有尽头。

    岁月倥偬,白日里还好些,夜晚就更难熬。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待,拔掉了他浑身的刺,只剩下遍体鳞伤的身躯在针扎般的痛楚里拖行。

    好像什么都是破碎的,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谁都不会为他停留。

    长夜里,只余一人卑微的叹息。

    故人的身影都在渐渐淡去,只有冰雪之后的那人,容颜依旧。

    他难过得快受不住的时候,就想想从前和她,还有长潋在昆仑山的日子,快被痛苦撕成两半的心就宽慰一点,就能说服自己,再等等。

    人生,好像总是用大把的时间迷茫,在几个瞬间成长。

    只是于他而言,这代价太大了。

    他沉溺在无边的等待里,无时无刻的刺痛里,有时夜半惊醒,会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

    只是月色荼白,星河如炼,长风吹过山野,吹开了半山无名的花,看什么,都像是她。

    某一年,他云游归来,再度回到令丘山,想去采些药材,彼时山火褪去,沉入地面的焦土孕育丰沃的土壤,绿意再度席卷山岭。

    他站在山谷半人高的花海里,听风裹挟着草叶发出细碎而温柔的窣窣声,不知何时兴起,折下了一束挂着露珠的紫色花朵。

    恬淡的花香沁人心脾,猝不及防地勾起陈年的记忆。

    那段记忆如春雨润物,潜移无声。

    是个不过收了他一束野花,却还了他半生的女子的身影。

    起初的心情是平静的,甚至还觉得好像有些傻,不由得笑了一声。

    可笑过之后,再抬起头,却忽然陷入了迷茫。

    他还在这,想要赠花的那人又在哪呢?

    她在哪呢?

    这个问题似乎一下把他难住了,他站在那想了好久,脑子里仍是一片虚无的空白。

    他觉得自己年少时好像不是这样的,要更果断些,更无所畏惧,想到什么就马上去做,喜爱谁就跑着去告诉她,才不会犹豫不决,畏葸不前。

    这么想着,刚开始只是有那么一点感伤,好像也没什么。

    可思念却如疯长的藤蔓,被积压多年的难过喂饱了,毫无预兆地漫过如铁的胸膛,浸透了麻木的,强颜欢笑了多年的心,如狂风卷浪,咆哮着,呼啸着,蛮不讲理地扯出了滚烫的碎片,抖一抖,掉出来的,是一地无处安放的真心。

    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挖空了,多年的冷静自持,就此崩溃,生机勃勃的深谷里,魂牵梦萦了多年的故土之上,只有他一人抱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紫花嚎啕大哭,直到嗓子喑哑,喉咙灼痛,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他恍然大悟。

    一个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求谁的原谅。

    白云苍狗,寒冰消融,转眼又是一年春降人间,昆仑的挽香玲珑今年开得格外地好,山中迎了一批新弟子,岁岁年年,总是新桃换旧符,无时无刻都在变化。

    不觉间,自云渺宫冰封,已过去整整八年。

    八年,于修行之人而言,其实并不漫长,但对于记得这件事的人来说,每一个等待的日夜都甚是煎熬。

    时光磨平了悲伤的刺,让一切趋于平淡。

    那场惨绝人寰的鏖战被载入史册,束之高阁,发生在自己眼前的种种,终于也成了故事里轻描淡写的几行字。

    人间休养生息五载,饥荒褪去,灾厄消散,欢声笑语,盖过了陈年的惶恐。

    当年目睹那一战的人,也都逐渐从心有余悸的噩梦里走了出来。

    晨光照在昆仑山巅,晶莹剔透的冰墙将里头的神宫隔绝已久,久到其实许多人都已经想不起里头躺着的人,眉究竟是细还是蹙,眼是圆还是长,只有一个囫囵的身影,曾坚定不移地挡在所有人身前,为之挫骨扬灰。

    冰面并不平整,承着阳光时,仿佛有细碎的浅金灵泽在流动,八年来从未松懈分毫。

    其实除了当年参与还魂的那些人,山中并没有多少弟子知道此事全貌,断断续续有消息传出,也更像是道听途说的胡诌。

    只是这座冰墙太过醒目,又令人难免好奇。

    门前的朝雾花刚刚长出今年的第一批花苞,零碎的白,铺陈在草叶间,像是触手可及的星辰。

    一身荼白弟子服的女子提着一只木桶,穿过中间的青石小道,给这些花草浇浇水,也稍稍清理一下许久没有人来过的石阶。

    明明已经入春,可走近了,冰墙的寒气还是冷得刺骨。

    她拢了拢肩上的斗篷,仰望着冰墙后若隐若现的神宫,轻轻叹了口气。

    第七百九十四章 :霜雪初融

    “还没有醒啊”余念归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眸,想了想,又鼓起了精神。

    幽荼帝君和颍川山主走之前都说了,融合过去的魂魄和当下的躯壳极为不易,要用多久谁都说不准,这座冰墙消融之时,便是里头的人苏醒之日。

    是她有些急了。

    都是前些日子听孟逢君说了句,“保不齐还等等上千儿八百年,咱们都成了满脸褶子的老太太她才能醒呢”,让她难受了好几日。

    但是想想,最难受的应当是还在苦苦等着的掌门和不知所踪的魔尊吧。

    余念归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沮丧抛诸脑后,垂下眼帘子,若有所思地嘀咕了句:“人间已经恢复了七八,昆仑山也渐入佳境,你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该向谁道歉了”

    她的声音很轻,有一丝委屈和无奈。

    说来也凑巧,她失去的记忆就是在她魂飞魄散的那日逐渐恢复的,只是这段记忆断断续续,好些年才全都想起来。

    得知朱雀上神的真相后,她便决定日日来这扫撒,多看一眼也好,万一哪一天里头的人突然醒了过来,她也好马上跑去告诉掌门啊。

    可谁曾想这一守,就是八年。

    她甚至想过,是不是里头的人已经没了遗憾,不愿再醒来了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她就感到自己仿佛跌入了冰窖,不敢再往下想了。

    又是没有结果,或许也是最好的结果。

    百年也好,千年也罢,一直等待,每日睁开眼好歹有个盼头,若连这点盼头都被碾碎了,丢在了路边,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按着镜鸾上君闭关前的交代,她在朝雾花丛中走了一圈,将添了药材的水一一浇了,又扫去了阶前的杂叶,寻了一座山石坐了下来。

    记忆是恢复了,但听师父说,被附身时受的伤伤及灵根,她这些年底子虚了不少,忙活了一圈,便要坐下来歇歇,至此,剑法是很难再精进了,她另寻了一条出路,专心琢磨起了炼丹和医理。

    这一坐下,就容易胡思乱想。

    想到今日好像是拜师大典,长老和掌门都去了长瀛阁,孟逢君也去了,就她闲得很,回头得去瞧瞧今年又来了哪些招人疼的师弟师妹们。

    想到前些日子,掌门好像被那位阿旌姑娘求亲了,闹得山门上下沸沸扬扬,不晓得最后成了没有。

    想到步清风率十余弟子下山历练,已有数月没有音讯传回,教人甚是忧心

    想得出了神,竟没留意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脑后伸出,吓得她心头猛跳,定神细看,竟是一只小食盒。

    后头传来熟悉的轻笑声:“想什么呢,喊你几声都不应。”

    余念归错愕地望着来人,八年光阴,剥去了早年的青稚与些许的急躁,变得稳重可靠起来,他奉命下山,有时一年,有时三年才回来一趟,较之上回,他的身量又拔高不少,抽条似的挺拔起来。

    温润的少年沾染了人间的悲喜酸甜,眉宇间也沉淀了些许凌厉气势,英姿勃发。

    她张了张嘴,却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问他:“清,清风师叔,你何时回来的?”

    步清风展颜一笑,敛起在外的锋芒:“才回,前些日子遭遇了棘手的妖物,不便传信回来,今日本想去见师父,却听闻长瀛阁那边在举行大典,且不去打扰了,先来云渺宫瞧瞧喏,上回答应给你带的芙蓉糕。”

    余念归从惊魂甫定中渐渐平静下来,接过那盒糕点,搁在膝上,揭开盖子一瞧,果真是芙蓉糕,面儿上撒了一层酥炸过的百合花瓣,竟是她儿时常吃的那家手艺。

    她不由怔了怔,这盒中竟还布了个小法阵,盒中的芙蓉糕还是温热的,让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眼巴巴地瞅着那家糕点铺子蒸出第一笼香喷喷的芙蓉糕,等了好久,买来了就抱在怀里,欢天喜地地往家里跑的那种心情。

    步清风没有多言,坐在了她旁边的那苦块石头上,有些局促不安的挠了挠头:“趁热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余念归也没有追问他这芙蓉糕是不是从青乐城买来的,淡淡一笑:“多谢师叔挂心了。”

    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芙蓉糕,似是挺合心的,步清风默默地弯了弯嘴角,转而看向不远处岑寂多年的巍巍冰宫。

    “难为你这些年风雨不断地每日来此照看了。”他道,“没想到一晃眼,八年都过去了。”

    余念归微微一顿,点点头:“是啊,八年了。”

    “渺渺她”念出这个名字,总教人横生诸多感慨,步清风想到了她如今的身份,直呼其名实在不合宜,若按辈分,他们这些人都应当称里头的人一声祖师的,“仙尊昏睡这么多年,对这世间,可还有些许留恋”

    余念归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除了等,他们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啊。

    “当年的事早已过去,何况也不能全怪在你头上,你这些年独来独往的,就没想过再召一只命兽助益修行?”步清风一路走来,大多弟子身边都有相伴左右的命兽,独独她孑然一身,他不在的时候,除了孟逢君隔三差五来找她拌几句嘴,就再没见她与谁交好过了。

    以她目前的状况,独自修行,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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