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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商泉生产的那天,女巫的宅院外满是面容凝滞的村民,他站在外面,目光晦暗的紧盯着那扇门。
屋子里的人手忙脚乱为女巫接生,浑然不知几乎不雨的风沙村正面狂风乱作,穹顶隐有雷电轰鸣,乌云低沉,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云层中偶尔透的大雷柱像是随时都会劈来,村民恐惧的望着天际,直到第一道惊雷破开苍穹,雷电的光亮映了每一个人的脸。
屋内传来产婆的大叫:“生了!生了!”
天顶却又传来一声雷鸣,这回闪电直直的劈中了村的参天古树,然后淅淅沥沥的起了雨。
有人大喊起来:“这是天谴!天谴!天在谴责我让妖鬩诞生了。”
这话落入大家耳中像是油锅沸腾,所有人都嘈杂的交谈起来。
“这妖鬩一世村守护我百年的古树就倒了!”
“只有妖鬩才会伴随着闪电灾祸而生!必须杀了她!”
“只要女巫愿意放弃这个孩子她还是我的女巫!”
“一定不让这个孩子活来!”
屋里女巫的忠仆站在门偷听着门外的喧闹,她望着手中的金钱最终选择了搀扶着尚且虚弱的女巫到门前听听外界的声音。
被她守护了将近七年的民众背叛逼迫,商泉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她唤人抱来了己的孩子只留她的妹妹将所有人都赶了去。
女巫的家人陪着她一块在闭关,对于外界发生的事尚不了解。
聪慧的商泉早已从中推算她不曾门的一年发生了什,连她己都想不到,一向对她忠诚的侍女居然会将外界的消息全部瞒着她不令她知晓。
在喊妹妹前来的这段时间里她早已在心中卜卦多回,每一卦都是大凶。
她现在再去解释电闪雷鸣乃吉兆大抵不会有人相信了,他早已被这几个月来莫名发生的灾祸吓得冲昏了头脑。
年轻的女巫抱着己的孩子,眼中满是怜爱,她对她的妹妹说:“这孩子生来不凡,我让她随我母亲姓曲,单名一个清字。”
她看着窗外的群情激愤轻声说道:“但愿她日后做一股清流,破除这片土地上的愚昧,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你带着她先离开吧,等清长大后再回来也不迟。”
妹妹是姐姐忠诚的信徒,姐姐的命令她每一个都无条件的遵从,于是她抱过这孩子,转身从女巫府邸的密道中离去。
而商泉则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换上女巫繁复的衣裙,前去见她曾投入情感尽心守护,如却要杀死她的孩子的村民,再不回头。
门外一个个怒喊着的村民见着了她,那些声音逐渐消失,期待的望着商泉。
“诸位”,商泉淡漠的目光扫视一眼村民,她的声音不大却以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你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要说,我的孩子不是妖鬩,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罢了,那些灾祸与她没有关系。”
空气中安静了来。
商泉没有在村民眼中看到态度软化,村民也没有在商泉眼中看到一丝妥协。
不该是这样的。
商泉作为守护他的女巫,就该为了他
牺牲才是,如她居然为了己诞的妖鬩来狡辩。
每一个村民心中都这想着。
“女巫已经叛变了!”人群中有人这样说道:“大家不要再犹豫了!冲进去将那妖孽杀死!”
这话现,顿时有人开始朝女巫府邸中冲去,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商泉强撑着站在高处,面的混乱像是一副扭曲的画,伴着压抑沉郁的天气,只令人觉得笑。
遥遥的,她见着了不远处正经危坐在人群后看热闹的却青。
他举杯朝她露胜利者的微笑。
却青这些年来的形象与商泉的侍女一般,憨厚、老实,谁也看不他会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商泉在此之前几乎对他是无条件的信任。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让商泉在几乎来不及反应时就被将了一军,那些灾祸早已找不到人为的证据,这一年来在商泉完全不知晓的情况却青给他设了个不得不跳去的坑。
他没有抹黑本就在民众心中地位崇高的商泉,而是将矛头对准孩子,将商泉与孩子割裂,民众对那孩子视若妖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对商泉却依旧的怀有敬畏和喜爱。
一旦商泉违背民意保己的孩子,那她便只跌神坛,感受到村民被背叛的怒火。
而商泉,别无选择。
哪怕明知是坑也只跳去,她怎放弃己的孩子呢?
商泉与却青对视,平静的眼底却突然扬起抹嘲讽。
却青看不懂商泉眼底的意思,只以为是这个骄傲的女人在最后也要保持高傲姿态。
冲入府邸的民众一无所获,群体愤怒冲上脑门,有人喊道:“商泉戏耍了我!找不到那妖孽就拿她!”
一呼百应,商泉被簇拥而上的村民捉住。
全程,商泉都平静的很。
日做此事的村民永远不会想到他失去的是什。
雷电为公正严明,曲清伴雷电而生,她是天生就带村民走向富足知事的人。
若平安生长护风沙村百年安稳,如……连商泉也算不这孩子的命格和未来了。
*
村民在周寻找了曲清七日后将商泉架上了火刑架。
七日里他审问商泉多次都没有问来曲清被带去了何处,他最终决定先烧死这个背叛大家维护妖孽的女巫。
于是有了明栩一开始看到的这一幕。
几乎只是瞬间,大的火蔓延吞没了商泉,快的明栩来不及反应,只透过火焰缝隙见着商泉冷漠且平静的眼睛,那面是成功将她杀死后欢欣鼓舞的村民。
明栩还来不及多想,面前的画面突然一转,那个富饶而扭曲的村落不见了身影 ,在她眼前的是一间被呼啸狂风肆意袭击的小破瓦房。
明栩心头微动,从厚重的石砖中穿过,直直的撞上了一双眼睛,玲珑剔透的像颗小黑匍萄,那里头却没有任何人该有的感情,黝黑深沉,令人难以捉摸。
眼睛的主人端正的坐在床上,面色淡漠。
是年的曲清。
明栩细细的端详着这个有些稚气的曲清,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又掐了掐她尚有些婴肥的脸
。不知道为何,她的眼皮跳动个不停,像是在向她预告接来的故事走向。而曲清这个时期的记忆也涌入她的脑海中。
商泉的妹妹商妙将人带风沙村后并没有走过这片沙漠。
沙漠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仅靠商妙一人,怎带尚且年幼的曲清走去。
于是她只找一片有水源的地方生根。
曲清前三年几乎完全处于混沌状态,不会动,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哭,木木呆呆的,简直不像个人该有的模样。
商妙一个二十岁的柔弱小姑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有多艰难只有她己知晓,她还是咬牙坚持了来。
她爱姐姐、也爱曲清,商泉已经死了,曲清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索性曲清这样的状态只持续到了三岁。
三岁后她像是突然通了神智,眼中有了神性的光,会走会动,偶尔还会在商妙崩溃的时候冷漠的替她将眼泪抹去。
曲清不懂太多人类的感情,她有了神智时,世界里只有商妙一个人,很大一部分情绪感知来源于她。
商妙实在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也是个十分称职的姑姑。
她教曲清怎去爱这个世界,她让曲清不要有仇恨,她告诉曲清她母亲的故事,她竭力想将曲清打造成个大度善良的人,哪怕知晓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曲清虽然已有神智,五感未开,她对这个世界没有羁绊,也没有留恋,至于感情,那更是不有了。
她姐姐商泉曾有过交代,曲清人生中有一大劫,大劫过后方知晓人界爱恨嗔痴,拥有人所拥有的感情。
商妙不知道大劫何时而来,她知晓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没有人承受得了,所以她在努力让曲清多积累些正面的情绪,让她的人生简单一些再简单一些。
这大约就是曲清前半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一间孤零零的小房子,一个爱她且常常喋喋不休的姑姑。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曲清十二岁时,向来身体健康的曲清突然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商妙着急的用冰凉的井水给她降温,连着两天却一丝一毫都没有降去。这多年来商妙几乎已经到了临界点,她崩溃的趴在床头痛哭声,几乎神志不清的曲清听着声音意识抬手替她抹掉眼泪,又因双手无力而狠狠落。商妙握住侄女小小的手,哭声抑制住,心却和针扎一样疼,她哽咽道:“清,姑姑带你回去,前路未知,若我死了,你要争气点活去。”
她走不沙漠,方圆几百里内,只有一个风沙村有好大夫。
哪怕为了曲清,她也只回去。
风沙村几百年来从没有过外人进入,商妙就连想伪装成外来者都做不到。
她也没想到,仅仅是十几年的时间,曾经富饶的村落就成了如的破败模样。
村民当场认了两人,并将两人押去了村长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