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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51回:为何挂彩总是她

    “不过咱能不能先把剑拿一边去,你这样是要砍了我嘛?怪吓人的。”凤染将下颌抵在他的肩骨上,惨笑说道。

    斯须,只觉环抱之人没甚么反应,又轻拍起他的背脊,欷歔说:“不拿就不拿吧,侯爷乐意就好。”

    隋御松了松双臂,一手捏住她的下颌挪到自己眼前,诘问道:“所以刚才说喜欢我是假的?是怕我砍了你才违心奉承我的?”那双细长的凤眸又已赤红不堪,眼底还留有未干涸的余泪。

    “不是的,我……”凤染百口莫辩,突然觉得脖颈下一凉,那长剑微微出鞘又横在她的颈子上。

    他像是破罐子破摔,当真用长剑威逼她,强迫道:“那你说你是真心喜欢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我。”

    “你不是一直都想撵我走吗?觉得我是曹太后的人,觉得我缠着你另有所图。”

    凤染偏头瞥了眼那把长剑,整个身子不禁打个激灵。非逼着她说喜欢他,是想证明这个世上还有人在乎他吗?

    “你让我说什么,我说便是。今日之事对你的打击太大,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你。”

    隋御胡乱地点点头,把长剑收了回去,绝望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你怎么可能喜欢一个废人?留在我身边是为了大器,是回到雒都没法子生存。我都懂得。”

    他蓦然向后挪动一下,与凤染拉开些距离。一只手臂倒撑在地面上,“我是谁不重要,我做过什么也不重要。苟延残喘至今时,你辛苦了,这辈子算我薄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拂袖拔剑,剑光凌厉微寒,他迅速调转剑柄向自己心口刺去。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这一刻的隋御该有多绝望?

    为北黎赴汤蹈火出生入死,残了双腿却被朝廷无情地抛弃。如今又有人冒出来告诉他,效忠多年的国家是敌国?他身体里流淌的是东野人的血。

    这是多大的讽刺?更不敢奢望凤染喜欢他这个废人,还不如就这么了结自己的生命。一了百了,再无烦忧。

    “不要——”凤染拼尽全力扑到他的身上,双手颤巍巍地搭在剑刃上,“我疼,隋御,我喜欢你,你不要死!我喜欢你啊……疼死了,疼……”

    “凤染,来人!”隋御扔掉长剑,仰天长啸,“快来人!!”她怎么这么傻?再没有比她更缺心眼儿的了。

    凤染缓缓地睁开双目,复又阖上,来回几次,终于彻底清醒。

    “隋御……隋御呢?”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乍然坐起身来。其实离她晕厥过去才不至二刻钟。

    芸儿和隋器都围在床榻边,一个个哭得泪眼婆娑。

    “夫人你可算醒了,快把我们吓死了呀。”芸儿替凤染在身后垫起一块软枕,“侯爷不肯离开夫人半步,是被金生他们强行拖出去的。侯爷身上全是血渍,他们是想帮侯爷拾掇干净。”

    “血渍?”凤染气得踹了好几脚被子,“他到底把自己给捅了?这个王八蛋,老娘辛辛苦苦救他,他却还要寻死!”

    隋器跳到床榻上,紧紧搂住凤染,小声哭诉道:“娘亲,那不是爹爹的血,是你的,你的手……”

    被隋器这么一提醒,凤染才低下头,见自己的双手均缠上了白纱布。她晕厥之前的记忆溘然涌现回来,是她自己傻了吧唧的用双手搭在剑刃上。

    “哎呀,疼,怎么这么疼?”她突然嚷嚷起来,“疼死我了。”

    隋器眨巴眨巴大眼睛,疑惑地问:“娘亲,你怎么突然疼起来?刚才没见你说疼啊?大家用的是你之前配的草药。”

    “那个……想起来就疼。刚才不是不知道吗?”凤染吸了吸鼻子,委屈说:“就是疼嘛。”

    “疼疼疼,知道夫人受苦了。”芸儿哄劝道,“小的去外面支会侯爷一声,顺道给夫人端点吃的回来。大器好好看顾夫人呐!”

    隋器依言点了点小脑袋,瞧芸儿走出卧房转首又蜗回凤染身侧,“娘亲,你是不是晕血啊?是不是见了血脑子就昏昏沉沉的?”

    “是吗?”凤染合计半晌,“还好吧,以前又不是没见过血。”

    “这次流的有点多?”隋御用小手轻抚在白纱布上,“娘亲,以后大器保护你,再不让你流血。”

    “你是不是怕我被你爹爹欺负?”

    隋器低首称是,复咕哝道:“爹爹总爱乱发脾气,娘亲这手还不是因为他受伤的。”

    “大器……你爹爹……”

    “大器说的没有错。”隋御被金生推进来,抢声说道。

    凤染抬眼睇去,只见他身下的轮椅已被修补好。这修修补补的轮椅早没了最初的模样,如今变得又丑又别扭,能勉强承载动隋御就算很不错。

    面前的隋御已重新束过发,更换了干净的衣衫。那把长剑早不知去向,只有他那双凤眸还如之前那般红涨。

    “大器,来,咱们出去玩儿去,让侯爷和夫人单独言语。”金生朝凤染讪讪地笑了笑,“夫人,小的们已把您的双手敷过药包扎好了。用的都是您之前配的那些草药,效果挺不错的。”

    隋器扎进凤染怀里,不去瞧隋御和金生,死死地搂住她,蚊呐说:“我不走,我不要离开娘亲,我要留在娘亲身边。”

    “大器,听话。”金生欲上前抱起隋器,却被凤染拦下来,“金哥儿,让大器留在这吧。”

    她的手不敢随便乱动,只用脸颊蹭了蹭隋器的头,“大器,娘亲没事。你别这么紧张,再说爹爹他不会伤害我的。”

    隋器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跳下床榻仰头瞪向隋御,正色道:“爹爹不要欺负娘亲,不然……大器就带着娘亲离开这里。”

    “好,我知道了。”隋御不把他当成小孩子看,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我再不会欺负她。”

    凤染在背后偷偷地笑了下,觉得隋器太像个小大人。隋器听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方松了口气,终于肯同金生退出卧房。

    隋御慢慢划动轮椅,划到双腿顶在床板上才停下来。他深情地凝视她,原本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此时此刻却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剑呢?”凤染垂眸盯着自己的双手,率先发话。

    “我收起来了。”

    “这么说还想找机会自戕?我都说我真心喜欢你,你还想我怎么着?我的手都要疼死了,看来是白白受了伤。”凤染咬着唇,泪盈于睫。

    “凤染。”隋御慌张地擒住她的手腕,“你不要哭,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

    “那你不会再寻死啦?”凤染泪中带笑,“这回不许骗我,要是再骗我,我真的走了。”

    “你敢!你不能走,你既然喜欢我,就必须留在我身边。你要是敢离开我,我……我就死给你看。不信你就试一试,反正我不是什么好人,大器都说是我在欺负你,那我就欺负你到底好了。”

    凤染哭得更上气不接下气,呜咽地说:“你这哪里是哄人,你这分明就是在威胁我、绑架我。说你是王八蛋,你还真往王八蛋上去做。我真的白疼了,疼死我算了……”

    “我给你吹一吹好不好?”

    “啊?”

    凤染觉得难以置信,刚才那句话出自隋御之口,他咋突然间这么含情脉脉?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要是那样他为什么不说喜欢她,只一味地要她表白呢?

    隋御老脸一红,握住凤染手腕的掌心渗满汗水,且微微地发抖。但他始终没有松开,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要这样做到底。

    “不然你捅我两刀,我跟你一起疼。”他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递给凤染。

    凤染又傻了,近半年的时间里没收他多少东西,就是怕他逮住机会寻死觅活,连块砚台都没给他留下。今儿可算开了眼,先是长剑又是匕首,简直防不胜防啊!

    “幸亏腿脚不好,你这要是痊愈了,三天就能把房盖给掀开!合着这半年来你逗我玩儿呢?又是藏剑又是藏匕首,我还傻乎乎地以为自己把你看顾的很好。闹了半天,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骗了你是我的错,你随便刺我。”隋御又把匕首送到凤染手中。

    凤染的两手均缠着白纱布,虽然只在表皮上浅浅地割开几道口子,但依旧被金生他们包扎的跟个粽子一样。像她这么怕疼的人,要不是当时情急,她根本不会冲上去。阻止隋御捅自己心口时,也没那么奋不顾身实打实地攥住剑刃。

    “你拿走,我看着就害怕。”凤染撇撇嘴,“你冷静下来了吗?”

    隋御默默地收回匕首,换了只手还擒着凤染的手腕,“就当我欠你一次,你什么时候想刺便刺,我隋御绝不眨一下眼睛。”

    良久后,窗外天色渐晚,芸儿把晚膳送到了卧房里。隋御让她把饭食留下,便打发人退了出去。凤染有种不好的直觉,别别扭扭地往床榻里面躲去。

    “你躲什么?伤的不是手掌吗?身子还能动吧?下床来好不好?”

    听到隋御这么说,凤染一时羞赧,看来是她自己多想了,就说隋御不会那么贴心地照顾自己。她“哦”了一声,垂头走下床榻,倾身坐在案几前,用缠满白纱布的双手去捧那碗热汤。

    “放下!”隋御推动轮椅跟过来,“我来喂你。”

    凤染差点把脸扣进汤碗里,她实在受不了隋御这个样子,浑身都已起了鸡皮疙瘩。

    “不要,我自己可以。”凤染不敢瞅他,红着脸说道。

    “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脸红,真难得。”隋御伸臂抢过汤碗,“你以前没少这么照顾我,换了位就不好意思了?”

    他舀起一勺汤水吹了吹,和颜道:“你转过来吧,我想跟你商量些事情。”

    “这样也能商量。”凤染扭着身子背对他,“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若这样,我只能用以前夫人为我喂药的法子了。想一想,那感觉应该不错。”隋御用长指刮了刮自己的薄唇,低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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