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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8回:喝了不该喝的酒

    却说凤染不露形色地往春台上摆放一坛酒,她自顾把坛盖掀开,顿时周遭飘过一阵醇香。

    “天冷,咱们喝点酒暖暖身子吧,晚上还能睡个好觉。”凤染笑弥弥地说道。

    芸儿立马抽身拿过来几只海碗,跟凤染俩人替众人依次满上。金生和水生分了整整一碗,芸儿和凤染则每人匀了半碗。

    隋御直勾勾地盯着那酒坛,吞咽了下喉头。

    凤染洒笑,说:“侯爷想喝么?想喝就吱一声,妾满足你便是。”

    隋御垂眸不语,把头别了过去。凤染非得这么“羞辱”他?要不是心里觉得对不住她,他非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金生呵呵地笑起来,替隋御言语:“夫人,这两日侯爷的身子见好,偶尔小酌一点是可以的吧?您有所不知,咱们侯爷当初是个千杯不醉的主儿!算算已有大半年未沾一口了呢!”

    “金生,你把嘴巴闭上!”

    隋御霍地面红耳赤,他现在防金生和水生跟防贼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俩“吃里扒外”的二货就会把自己“卖”了。

    天天让凤染找了乐子捡笑话,今儿知道他一个癖好,明儿了然他一件糗事。

    “哦~原是这样啊?”凤染装作不情不愿地给隋御倒出一口,真的只有一口而已。她把海碗送到隋器手边,笑说:“大器,给你爹爹端过去,跟他说:‘喝酒伤身,不宜贪杯。’”

    隋器听话地放下碗箸,把海碗端到隋御面前,依言照说。

    隋御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强笑地道:“大器乖。”

    他望着眼前这少的可怜的一口酒,真想站起来把那一坛子都夺到手里。腹中暗骂,他娘的,一坛子酒都不够老子塞牙缝的,就拿这么一丢来糊弄我?

    众人重新坐定,没再寒暄客套,便举碗同饮起来。

    然而,只喝了一口之后,水生愣了,金生愣了,隋御也愣了。

    芸儿皱眉鼓鼻,终是把那口酒吐了出来,嫌弃地道:“哎呦,这是啥味儿啊?小的无福消受。”

    凤染忙了大半日,这会儿正好渴了,咕咚咕咚喝下去两口。这味道,的确不好喝,又苦又辣。她抹了抹嘴角,瞅向桌上众人,道:“你们干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哪儿知道这酒这么难喝?下次换一坛就是了。”

    “夫人,你是从哪搬来的这坛酒?”水生一壁说,一壁已把那坛酒往自己身边拖去。

    “就是后院那小库房里啊?”凤染手指指向后方,白皙的脸颊已微微泛红,“金生把钥匙给了我,我以为能在里面淘到宝贝呢!谁知啥也没有,就十几坛子酒。”又顺手捏了捏隋器的小脸蛋,“大器呀,娘亲今儿没给你找到破烂儿啊!”

    水生仔细闻了闻那坛酒,又转头与金生对望,之后二人同时看向隋御。

    隋御单手扶额,低垂凤眸,凤染这个缺心眼儿的,拿来的居然是金鞭酒!

    这酒挺金贵,是当初他俩成亲那会儿,元靖帝特意赏赐的,为的就是助他和凤染圆房而用。

    隋御哪里有那心思?早就把它们塞进库房,不知所踪。从雒都来锦县,底下仆从也是细心,将这几坛酒还给一锅端了来。

    “这酒,这酒……”水生怎好意思说出口?

    隋御赶紧呛声说:“这什么破玩意儿,贼难喝,赶紧换了去!”

    “小的这就去换!”水生抱起来就要走。

    凤染登时不乐意了,一把扯住水生,叱道:“你们真是的,还穷讲究个啥?就那么几坛酒,不得细水长流啊?碳火眼看见底儿,打明日起,你们俩就得去外面捡柴火啦。喝酒又不是为了享受,是为了让你们晚上别太冻着!坐下,给我喝!”

    隋御三人的头都大了!

    这酒再喝下去一准儿要出事!

    “别磨蹭,赶紧喝!”凤染把双眸瞪得溜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俩和侯爷一条心,变着法的欺负我们,不识好人心哪!”

    其实这时的凤染已经有点醉意了,可芸儿没看出来,赶紧把自己剩的那半碗端起来,硬着头皮喝下去。

    “夫人,小的不觉得难喝,你看我都喝光了呢!”芸儿将海碗倒扣过来,向凤染展示。

    隋御都快要把太阳穴揉碎了,这一下子得“疯”俩!

    隋器慢腾腾地往隋御身边挪了挪位置,小声道:“爹爹,娘亲和芸姐姐是不是喝醉了呀?”

    “没有。”隋御从牙缝里吐纳出这两个字。

    水生和金生被逼得都要哭出来,却听对面的凤染一个劲儿地说:“不许去后院,赶紧喝啦,不然我真要生气了!”

    “别,别喝!”隋御在侧阻止道。

    “喝!”凤染白了隋御一眼,“就你事多!”

    俩人颤颤巍巍地端起碗,如同喝毒药般把酒喝了下去。

    趁着还有清醒意识前,一个双手捂着胃,道:“小的肚子疼,这厢失礼了,得先回房休息一下!”

    另一个摸着腮帮子,道:“夫人,小的不胜酒力,头疼的厉害也得先回去了!”

    言罢,俩人互相争抢地跑出花厅。水生手脚快,回到居住的东耳房,反手就把门给闩了起来,任金生在外怎么砸门都不给开。

    金生想了想,亦明白开了门俩人今晚都得难堪,于是跑到一直空闲的东厢冰河苑里对付一宿。里面没有碳火,只有几床棉被,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要不是仗着身子骨健硕,非得冻个半死不成!

    凤染觉得金生水生走的突兀,心下很是不解,但不知怎地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想什么都有点慢吞吞的。

    芸儿开始抱着凤染哭,絮絮叨叨地讲述起她的悲惨童年,全然不顾桌子上那一残一小。

    凤染拍了拍芸儿的肩膀,打包票地道:“老妹儿啊,你放心,跟着姐早晚让你吃香喝辣的。到时候给你许配个好人家,让你三年抱俩娃。”

    “我信夫人,眼前的苦只是暂时的,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只是不能再天天吃菜叶子了,我想吃肉,这个要求过分不?”

    “不过分,我明儿就去把侯爷的裘衣给当了去。他有好几件呢,我那件不值钱,旧了吧唧的。老妹儿啊,你等等,眼瞅就过了年,开春咱就种地!想吃啥种啥,啥能卖钱咱就种啥!奶奶的,锦县这冬天太长太冷了。我这几日去后面刨地还刨不动,真生气!”

    凤染举起双手给芸儿看,委屈巴巴地道:“我以前没种过地呀!”

    芸儿给她吹了吹起了水泡的手掌,低声嗔道:“夫人你是不是傻子?我就觉得上次那一跤把你给摔傻了!现在是什么天?那地能刨动么?我会种地,我是农家院里长大的呢。夫人别急,天暖和以后,咱们一起去!”

    芸儿说完话就嚷嚷浑身热得难受,凤染的脸颊也红扑扑地冒出汗。

    隋御只觉事情不妙,但身边已无可用之人,只能求助起小家伙:“大器,先把你芸姐姐送回暖阁里去,再回来扶你娘亲。”

    隋器乖顺地点头,费劲巴力地去搀扶芸儿。对于隋器来说,这难度忒大。隋御跟着着急,却什么都做不了。从花厅到东正房暖阁这段距离,他们足足走了近一刻钟。

    凤染趴在春台上,浑身热得滚烫。她已解开自己右衽上的盘扣,妮妮喃喃道:“我才不要死,我肯定能苟到结局。我是有挂的人,我就要炮灰变女主!一定是,一定能!”

    隋御没有听清楚她在咕噜些什么,他慢慢转动轮椅来至她的身边,想到刚才她和芸儿之间说的那些话。

    他有点难受,修长的手指不知怎么就伸了出去,很想帮她捋一捋凌乱的发髻。

    凤染“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眼瞳早失了焦,“你这个王八蛋,天煞的夯货!怎么这么难伺候。我欠你的嘛?总要撵我走,待老娘翅膀硬了,我自己飞啊!”

    隋御刚刚对她的那点怜悯心荡然无存,他真想一巴掌把她拍醒。凤染居然骂他是王八蛋?夯货?他气得又要发脾气,以前谁敢对他这么讲话?现在居然教凤染骂成这样?

    “我在你心里就是王八蛋?夯货?”隋御心里想着,莫名其妙地就问出声来。

    问完,他自己愣怔了半日,她爱怎么想怎么想,他一丁点都不会在乎!

    凤染喝的比芸儿少点,相对的比芸儿也“端庄”一些。即便如此,隋器那个小家伙把她们俩弄回暖阁炕上,也费了老大的劲。

    “她们都躺下去了?”隋御问向赶回来的义子。

    隋器累得直擦汗,点头说:“我给娘亲和芸姐姐都盖上被子了。”

    “好。”隋御望了一眼春台上的残羹,“明儿再收拾吧,我自己能走,大器帮我开门就行。”

    隋器已跑去把花厅地门打开,笑嘻嘻地道:“爹爹,你慢慢走。等我再长高些,就能推动你了。”

    隋御没有理睬义子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看到那一天么?以后?明天?这些词离他已越来越远。

    没有饮酒的他,走起这段路同样非常困难。尤其身边还有个孩子,要是他的腿还好好的,他明明可以是这个孩子的崇拜对象。

    为他立起一个顶天立地男儿的模样,要他知道男儿的肩膀上该担着些什么。

    隋器从门外探过小脑袋,轻声道:“爹爹早些歇息。”

    隋御侧头颔首,示意义子可以阖上卧房房门了。

    从轮椅再到床榻上这截子路,他又走了甚久,中途还摔倒了两次。他绝望地捶打自己的双腿,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好起来?吃了这么久的药,日日都在练习走路,为什么就是没进展?

    唯一的好转是体力好些,咳嗦的次数少了,不再在夜里发烧难受。他终于爬上床榻,一个更加不好地感觉遽然来袭……他想小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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