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 庆幸
嘭！
“呃……”
一声闷响，随着波塞冬忽然松手，再次倒在了染血沙滩上的马瑞斯，也在痛苦扭曲中抱着头蜷缩了起来。
看着倒在地上痛苦蜷缩的马瑞斯，仍然震怒的波塞冬，紧握拳头的手臂青肌肉不停鼓动，很显然，他仍然想杀死马瑞斯，可里昂已经开口……所以他又不敢下手。
其实那一刻，不止是波塞冬，甚至不只是在场其他海族领主，应该说在场几人每一个海族成员，在知道马瑞斯竟犯下如此恶孽后，又何尝不觉得他罪该万死。
可和波塞冬一样，此刻他们心中波澜不已，却没有人敢动手。
因为里昂开口了。
最终，在所有人的瞩目中，咬牙咽下怒意后，波塞冬也转过身来，并回到了先知所在，而后又些不知如何言说般，思虑着却没开口。
见到波塞冬如此模样，先知看了看蜷缩在沙滩上的马瑞斯，又看了看仍然跪坐着，一脸错愕又不知所措的温妮，而后才再次看向波塞冬道：“虽然我不了解细节，但我想陛下现在应该很着急赶回去，那您看这样吧，不如陛下把温妮殿下留在涅盘城，先回去处理海族的事情，之后我们再细说和谈的事情，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听到先知的提议，本就想表达类似意思的波塞冬，先是目光了一下，显然思虑乱什么，而后又转头看向了不远处，仍然跪坐在沙滩上的温妮。
那一刻，听到先知的提议，更见到父亲投来的目光，经历了这一系列事件后，早已为从前举动后悔不已的温妮，并没有言说些什么，因为她的喉咙早已沙哑，她只是带着泪痕，颤抖着对父亲点了点头。
温妮的意思很明显。
可以。
把她留下来，先回到海里，否则海族可能就真的完了。
下一刻……
轰！
轰！
轰！
……
随着几声忽然炸响于天际的破空音爆，波塞冬也带着剩下的几个海族领主，搅动着苍茫白雾疾速远去。
他们要飞往深海，然后从天而降，破开数百米厚的冰层，去迎击进犯的暗夜海族。
没有人知道，今天之后，海族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元气，因为海族今天已经付出了太过巨大的代价。
而随着波塞冬等人离去，只剩下先知等人，还有一些受伤海族宾客的沙滩上，所有人也都在想着。
终于结束了么？
战争结束了么？
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么？
是啊。
一切已经结束了么？
当波塞冬等人，将漫天寒雾搅动得狂暴又缭乱，在震耳轰鸣声中破空远去，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所有人都止不住这么想着。
可所有人如此作想时，他们又在如此讯号面前，都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归根到底，因为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所有人从未放松过一刻的神经和思绪，甚至都会以为这一切再无法过去，因为之前每一次，他们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时，却每一次都会出现新的枝节，让所有人的心绪都再遭冲击。
在此之前，当海族毫无预兆，向全体地表种族宣战，向新地球当前的霸主人类宣战，更当波塞冬驭使七海之心，驱策滔天巨浪，让先知这位真正的人间之神，都为之桎梏时，所有人也都感觉到了压力和恐惧。
若非如此压力和恐惧，后来的涅盘城中，又何以混乱到那般局面呢？
可随后发生的事情，不停让天平朝人类一方倾斜，最终更是完全倒向人类一方时，所有人都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些年中，平静的表象下，人海两族的高层之间，却到底都做了何等博弈。
那是看不见却又足以令任何人惊叹的博弈。
在那之前，谁都不曾想到，那个在星辰加入之前，一直被视作超人类特别行动小组内组中，最没作用和存在感，家族也早已没落的少年，原来早已走在了这个时代的前面。
甚至乎，作为一直和相对立场相似的温妮，做着最直接接触的雅各布，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从始至终都在和海族交锋。
无论是最直接的接触，还是背后不为人知的谋划。
他和海族之间，尤其和父亲哈里斯之间的博弈，关乎了整个新地球的安危。
而最终，他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拯救所有地表生灵。
其实如果要说这件事情中，最令人惊叹的部分，无疑是雅各布仍是少年本身。
这当然令人惊叹，不是么？
因为在这之前，恐怕根本没有人敢想象，原来一个少年的身体里，竟可以容得下如此强大的灵魂。
在绝大多数同龄人，都仍然在享受青春时，他却已经游走于丧亲之痛的挣扎中，洞破了异族惊天阴谋，最终甘愿为此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真实的拯救了绝大多数的地表生灵。
甚至乎，可以说他拯救了世界。
事情到了这里，所有人都觉得，一切都应该尘埃落定了，不是么？
因为海族已经落败，而且是牺牲了几乎所有战斗人员的惨败。
可那想法还不曾落定，哈里斯不但带着七海之心现身，更直接夺过了里昂手上，对海族宣判的权力。
随着哈里斯现身，他用种种行动，最终证明了就像雅各布了解他一样，他也同样了解雅各布，了解这既是数年来的博弈对手，更是自己儿子的雅各布。
而与此同时，哈里斯更证明了另外一件事情，他确实是名副其实的。
活着的梅林。
当哈里斯将雅各布身上禁咒，转嫁到自己身上时，波塞冬等人表现出的绝望，几乎能够溢满空气，甚至透过直播镜头，扑向每一个观看直播的观众。
因为经历过这场惨败，他们当然都已经知道，哈里斯不是雅各布，他们更知道哈里斯到底有多可怕。
而事到最终，当雷老大意外出现，其真实身份，也被昭示于天下时，更是让所有人都感到惊叹不已。
毕竟有谁能够想到，人神之战后已消失近千年，引发过无数猜测，有人猜测其蛰居位置所在，引而不发，伺机而动；有人猜测其或许早已重伤不治的宙斯，会一直栖身在涅盘城中，栖身在人类眼皮底下呢？
尤其是对于那些一直以来，都认识雷老大的人来说，那一刻，他们更是感到止不住的惊异，因为他们更加没有想到，那个整天抽烟喝酒，偶尔打打架，或者说偶尔打打人，毕竟从没听说有谁能打得过他，被戏称为黑市扛把子，时不时还有些道德有亏的爱好的雷老大，竟然会是传说中的奥林匹斯神王……
是啊，这谁能想得到呢？
可更加令人惊异的是，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人渐渐意识到，经年累月，厮混于人类社会后，那位曾经的奥林匹斯神王，在性情上，竟好像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人类？
至少从他后来作为看来……相比较起神王这一身份，他好像真的更像雷老大，而不像那位传说中愤怒之下，几乎要屠戮整个海族的主神。
而随着雷老大的介入，经过一系列让人惊异又大跌眼镜的枝节，这场从一开始的战争，转入单方面需要海族承担的浩劫，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可事情到了这里，就在所有人都又一次稍稍放松心神时，马瑞斯却又令人想不到的，忽然曝出了海族已经后院起火的消息。
虽然严格来说，这已经和人类无关，但这件事情真实发生时，也着实让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聚焦，毕竟这也是没有人曾预想的发展方向，同样的，这也足够再次勾起许多人基因里的八卦心绪。
面对这不曾料想的二重浩劫，事到最终，温妮被留在了涅盘城中，而如此举措下，其实也让不少人忍不住开始思考。
以后，那些柔软留在涅盘城中的海族成员，将要如何继续生活呢？
说到底，今天的事情发生过后，无论涅盘城官方，会否改变对原住民，尤其对于海族的态度，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总归会是会对海族带有抵触情绪的，而对于其他原住民种族也或多或少会有牵连。
毕竟回神果后，所有人恐怕都会生出止不住的后怕，如果没有先知，没有雅各布，没有里昂，那人类该如何对抗这称劫？
诚然，即使没有他们，海族最终也绝不可能战胜新人类，更不可能战胜星语，可在那之前，面对可以席卷整个大陆的浪潮，却恐怕早就生灵涂炭了吧。
以上想法中，尤其令人担心的，其实还有在战争发生一刻，就作出了明显站队行为的凯西父女。
如此战队举动后，他们恐怕很难再回到海里去生活，因为其他海族要怎么看待他们？
可在陆地上，在涅盘城里，在如今氛围下，他们未来的生活，或许也已经注定艰难。
当然了。
虽然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一度让所有人都隐约产生了，一种事情好像再过不去的错觉。
可随着波塞冬等人的离去，如此唏嘘感慨中，所有人也像是真的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一切真的都已经结束了。
意识到这场触不及防的战争，真的就这么在海族的全面溃败中结束了。
其实说起来，虽然经历了无法想象的混乱，甚至许多犯罪事件，也在混乱中让城市更加纷繁，但早在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竟是一场智计无算的博弈，而雅各布冰封七海，则让海族陷入绝望境地时，原本一片混乱的涅盘城中，就已经恢复了绝大部分秩序。
有那么一刹，场面忽然安定下来的涅盘城，静默得好像一座死城。
因为那一刹，面对直播光幕中发生的事情，所有停下了奔逃脚步的人，都在面面相觑，他们看着和自己一样奔逃的其他居民，看着因为这称劫，已然混乱一片的长街，看着连环相撞在一起的悬浮车，更看着硝烟四起的涅盘城街区，忽然都有些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或许那一刻，他们都在用眼神问着其他人，问他们为什么要跑？
又或许他们问着对方的同时，心里也在问着自己，自己为什么要跑？
他们一时间像是想要自嘲，自嘲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无用之功，可静默中到底又笑不出来，因为那都只是他们下意识的反应。
毕竟他们大都有家有口，并且只是普通人，在这种已经不属于他们的战争中，他们根本不敢拿家人做任何赌注。
所以一霎心绪过后，他们到底意识到，这其实又没什么可笑的吧。
于是，可笑变成了庆幸。
最终，所有人都只是站在原地沉默着，在一种很无法言说，又好似淡淡庆幸的心态中，或通过手机，或通过周围光幕，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在那种心态中，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之后发生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惊愕着。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所有曾奔走于混乱街头的居民们，互相和家人或友人倾诉着，这称劫后的庆幸时，也开始思索着自己要怎么回去，而回去之后，又该怎么尽快恢复到正常生活中。
当然了，也许这一刻，也并不是涅盘城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庆幸的氛围，比如黑市。
嗯，黑市。
此刻，因为逃跑的居民仍然未来得及回流，仍然近乎空无一人的黑市街头。
黑市执法管理所所在街区。
随着大楼外墙的巨幅光幕中，波塞冬等人破开白雾，凌空而去的身影，消失在了现场记者的仰拍镜头中，目光变得一片茫然的奥里斯，身形也忽然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紧接着，奥里斯茫然起来的目光中，又浮现出了好似无法抑止的无措跟恐惧。
最终，带着这份无措和恐惧，奥里斯从光幕上收回目光后，也转头看向了自己面前，仍然倚在残垣之间，虽然已经受伤不浅，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和尘埃，还吃力喘着粗气，可目光却始终凌厉瞪着自己的段严。
这一刻，奥里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和无措。
因为海族竟然输了，在他原本的热血癫狂中输了。
他没等到海浪冲击，淹死段严，却等到了这样一个结果。
而此刻，段严仍然在看着他，用那种正义永不认输的目光看着他。
光年彼端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