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借剑 第169节
她周身太初道韵绽放,犹如旭日初升,将四周所有道韵一概消融瓦解,这边是先天五太的威能所在,其乃上位权柄,若不合毁灭终结类的统领大道,也无法和她相克抗衡。虽然限于修为,威能难以永继,但一瞬时,宇宙虚空中其余大道都被压制了一丝,而便是此时,那本被固定在远处的明珠突地颤动了一丝,便仿佛珠玉落地一般,往下落去。
——这一落,并非是简单的实数之中方位变换,而是仿佛坠入重重维度组成的帘幕之中,终于落入一个神秘维度,刹那间从实数间消失不见,阮慈冷笑道,“此维度也藏在虚数之中,有本事的人,尽管去取。”
若是无有,那便自然只能放她离去,便是将阮慈灭杀在此,这明珠也永不会再回来了。至于说通过种种手段操纵她的情念,这手段对太初道祖却并不适用,更何况还有个情祖笑吟吟站在一侧,显然和阮慈互相呼应。阮容心中渐渐生出感应,知晓诸般道祖对情祖之所以如此忌惮,便是因为洞阳道祖痛失柳寄子这个化身之后,消息传扬虚实之中,道祖心中多有感应,细查自身道域,果有许多情祖应身在,而且此应身和情种入命实在难以分辨,只知其在,却不知是谁。
宇宙如此广袤,凡是道祖,都有种种化身,或是传道,或是历练,人生百态,情字为首,哪有不和情种相知相识的,便不是道侣,也难免牵扯因果。试想洞阳也是壮士断腕,才免去被情祖染指权柄的危险,迄今仍有个绝大破绽在,其余道祖知晓她布局深远,虽是阴柔,但手段隐蔽之极,在澄清自身因果以前,哪敢和情祖放对,因此难免投鼠忌器。只是青华万物天亦是许多道祖势在必得之物,要让他们就此放阮慈离去,却也不易。
尤其是太一君主,手握时间权柄,真乃比洞阳道祖还要危险的敌人,若非此时还不肯定阮慈是否已重回青君转世之身,发难之下,只怕连情祖都招架不来。阮容心中有些发急,知晓妹妹此时要尽快表明立场,那么太一君主和洞阳道祖之间,还可得一助力,否则只怕要被道祖们多面夹击,永远囚禁在此。
还未成就道祖,便只能周旋于势力之间,火中取栗,但阮慈却仿佛未有觉悟,眉宇间煞气越发浓重,大异寻常,见身周道韵还未退却,怒道,“你们还不走么?”
她伸手往腰间握去,那处于虚空之中,渐渐现出一柄古朴长剑,情祖失声道,“不好,她刚融合了大量神念,有些驾驭不住,只怕要——”
话犹未已,纤指握实剑柄,毫不犹豫地往外拔出,只见一柄光芒万丈的长剑赫然亮于虚空之中,太一君主和洞阳道祖、命运道祖……无数道祖同时惊道。“青剑!”
“此为东华全剑!”
“东华临世!”
第411章 东华临世
无数纪元之后,东华剑再度重临世间!
此剑乃是开天辟地之剑,自有煌煌神威,剑气所至,所有大道都要先避其锋芒,再图后续,只见一柄神剑,傲立宇宙虚空之中,往外散发万千毫光,在剑身之外,凝成光晕轮廓,气势锋锐,俨然无有任何岁月之感,倒像是从创世那一刻直接被取到了现在,将所有其余大道全都霸道压制,尚还不足,正向宇宙无数维度散发汩汩道韵,仿若宣告,又似召唤。
此时宇宙所有大天之中,生之大道都格外活泼欣悦,更有无数上古遗留的秘境之中,在那无穷无尽的星海虚空中,沉沉浮浮的虚空古兽、洞天大能……凡人国度中,小小道观内白须清瘦,意态颓唐的老道,处处奇异光点的密林之中,正在环绕树梢上下飞舞的一只小鸟,此时无不从藏身之处疾行而出,往星空中汇聚而去,仰望星海剑影,热泪长流,口中喃喃念诵青君名号。“东华重临……”
“东华再临……”
“祖师保佑,我道再兴……”
这道韵波澜,刹那间便席卷广袤宇宙,在无数虚空、无数维度之中都回环荡漾,引来隐隐回响,也令诸方道祖或是点头,或是叹息,不料这无数纪元之后,青君之道犹有这些传承未亡,亦可见生之大道,生生不息,想要真正消亡是多么不易。情祖传出意念,轻声对阮容道,“青君是为维护宇宙平衡,自行兵解,未有真正生死相争的道敌,她的陨落虽然令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也无人敢于真正抹杀她的传承,是以还能留到如今,你我便不同了,你也见到了,他们是多么忌惮情之大道,倘若我败亡了,你也绝逃不脱,定会被追因溯果,一并抹杀。”
她借阮容化现,便可见两人的因果是多么紧密,阮容心中所存叛念、抵触,自然也瞒不过情祖,但她却并不以为忤,此时点出厉害,便轻声一笑,转为对外说道,“她出不了剑的。”
阮慈只是拔剑而已,便已是将气势场中的强弱完全倒转了过来,诸位道祖更是刹那间便流转了无数念头,但不论如何,此剑一出,她尽得青君传承,重新成为青君转世之身,已是再明了不过,甚至已取回了部分生之道祖的威能,适才本能一剑,唤醒隐子,昭告归来,在在皆是证据,只是究竟在青华万物天中发生了什么,这等隐秘便不足为外人道了,太一君主疑心显然稍减,也柔声道,“太初,醒来。”
众位道祖都能看得出来,阮慈此时的情绪并不正常,可以说是融合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识忆神念之后常见的状态,有些无法消化的积累,便会随着这样的举动宣泄出去,也是因此,她才能以元婴修为,释放这完全属于道祖级数的神通。但此剑一亮,法力几乎被刹那抽干,已是无以为继,至于说压服其余诸般道祖,哪有这个可能。只是如今青君重回,一切局势又要重新计算,谁也不会和她争一时意气而已。
青君已归,大合太一心意,他此时终于重新化现出来,含笑立于虚空,以他之能,要调和阮慈体内的元气波动,也是易如反掌,只是时之道韵方才往前探去,便被强硬地反弹了回来,生之道韵和太初道韵同时绽放,虽然均未达到道祖级数,但权柄更高,竟连时之道韵都暂无法奈之如何。
看来太初或许便是青君为自己择选的第二道了……
众人心中,浮起明悟,对来龙去脉也都有了自己的猜测。那巨龟嗡鸣一声,道,“青君命运,从不在我掌握之中,太初,你的命运线,也变得飘忽模糊,呵呵,你的命运如同天中晴雨,总是变幻无常,令我大觉有趣。”
命运道祖一向最为神秘,此时留下一语,身形悄然消散不见,似乎已放过了阮慈此前收束时间线,改写命运的举动。而功德道韵一阵波澜,虚空中似乎有人揭开了一层帘幕,探头出来,打量了阮慈一会,笑着掷出一卷绢布,道,“青君护持宇宙而陨,积累了无量功德,如今时间线已被收束,只怕有许多功德无处安放,我赠你一卷道宝,可以将功德织入,自有无穷妙用。”
这些道祖对阮慈示好,自有种种考量,而如今进展,对洞阳道祖来说自然极不乐观,其两位盟友更是见势不妙,便立刻销声匿迹,而洞阳道祖虽然还想逞凶,却被太一君主伸手一指,交通道韵便仿佛被环绕其上的锁链收紧了一般,波动越来越小,终于也悄然消散,但此地的任何一丝变化,也逃脱不了他们的耳目,毕竟此处乃是宇宙虚空,三千大道最是微弱也最是完备的所在,只要道祖愿意,都可观照此地局势。
她既然不愿众人上前,其余人便耐心等候,也不知过了多久,阮慈手中长剑,逐渐消去光芒,那汩汩道韵也缓缓黯淡下来,周身气势收敛,长剑悄然散去毫光,还入鞘中,忽地双目微垂,往下坠了一坠,方才往阮容飞来。
阮容虽也为妹妹修为又涨高兴,但也忧心她此刻状况,她知道阮慈素来志向,是不愿自认青君转世之身的,因此这发展只有太一等人欢喜,阮容却隐含忧虑,见她前来,慌忙上前迎住,又发出法力,为她护持宇宙风乃至种种天魔侵蚀。
法力方一临身,阮容眉头便是微微一皱,众人见了,心中自有分教。太一君主笑道,“来,我送你们回去。”
阮慈并不多搭理她,反而好似有些不快,只是把玩着功德道祖所赠绢帛,一股股明黄功德之力从她识海之中飞快没入绢帛,将其染上金辉,这可是功德道祖亲手织就的绢帛道宝,如此巨量的功德之力,非是阮慈一人所能修得,哪怕她穿梭来去,对琅嬛周天有巨大影响,亦比不上青君造化宇宙,又粉身碎骨,平衡宇宙气运的无量功德。众人至此,疑心已是全去,阮容心下也是微沉,但事已至此,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也只能见步行步。
她见妹妹恍若未闻,便在阮慈耳畔问道,“咱们可还回去么?”
言下之意,倘若阮慈不愿回去,阮容也不反对,阮慈微微摇了摇头,细声道,“让他送我们回去,琅嬛大劫将至……我将在大劫中成就洞天,以身合道,再做突破。”
她语气笃定无比,目光扫过无尽虚空,仿佛是凝视着潜藏其中的诸多道祖,缓缓道,“想要青华万物天,便在那一日,来琅嬛周天找我罢。”
这话声极其微弱,但却仿佛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烙在了命运之中,刹那间道韵森森,诸般大道法则荡漾,仿佛是道祖们又自投下神念,聆听她的判词。“超脱之机,便在当日,能者居之!”
极恶大道倏尔翻涌,似乎传来白剑隐约的咒骂声,情之大道回荡低笑,洞阳大道亦是再起一阵波澜,太一君主面色微凝,但很快流露笑意,因阮慈已向他伸出手去,低声道,“这都是她的意思……现在送我回去。”
她这话激起因果呼应,乃是实言,显然青君另有布置,再结合东华剑重现宇宙,可见其在过去之中,已是恢复全盛,只等天地大劫那一日,掠夺气运,再行图谋。太一君主面上笑意更浓,伸手牵住阮慈,只见众人身侧景物飞快变化,而己身仿佛没有丝毫变化,显然又是动用时间神通,在刹那间横跨了无垠宇宙,不过是片刻功夫,洞阳道域,便已在前方,琅嬛周天也逐渐现于眼前,更可见到那条纤细甬道摇摇欲坠,其上的情势,还维持在阮慈众人离去之时,仿佛未有一丝改易!
第412章 大玉在望
道祖威能,的确令人瞠目结舌,心向往之,但太一君主真身,也只能将众人送到洞阳道域之外,便是笑道,“本想给你多争取些时间的,但洞阳是个孩子脾气,我进不去啦,此后的路,你们自己走罢。”
阮慈离开琅嬛周天,乃至洞阳道域时,是洞阳道祖亲自将她送出,方才能走得如此顺畅,那时洞阳和太一的矛盾尚且并不尖锐,而此时阮慈得了青华万物天,眼看局势对洞阳道祖越发不利,又怎能还容许太一君主将更多力量投射进自身道域之中?便是阮慈,倘若不是担心东华剑流落在外,令自身更加被动,恐怕也难以回返道域。倒是柳寄子和阮容二人,洞阳道祖捏着鼻子也要让他们回返,否则这二人若投靠情祖,对他的害处还要更大。
此中博弈,说来复杂,但当事人心中都有一本账,阮慈举手笑道,“大劫时见。”
太一君主微笑道,“你啊,你啊,我定能准时赶上,可阮慈,你的时间却是不多啦。”
随他话声,太一君主身形渐淡,阮慈三人的身影也毫无阻碍地没入洞阳道域之中,柳寄子道,“以我遁速,若是你们都藏入我洞天之中,数十年内便可回返琅嬛,慈道友,只怕你成就洞天的时机已经不远了罢?”
他原为道祖化身,眼界自然不同,对阮慈的情形倒是捉摸得十分准确,阮慈道,“容姐入内倒是可以,但我要编织功德锦帛,此物乃是道祖馈赠,只怕你的洞天承载不起,反而妨碍了遁速呢。”
除却刚才被时之道韵包裹之外,她始终都在不断织锦,旁人见了,自然对她重回青君转世之事深信不疑。倘若真是如此,为了早日将本源炼化,这些暂且无法炼化的力量便应当尽快排出内景天地,而功德道祖所赠锦帛,可想而知能容下多少积攒功德,只怕等闲修士一生的积累,也难以为其增添一寸织金,阮慈却是源源不绝地在其上排布经纬,柳寄子道,“我先试试。”
他先将阮容收入洞天之中,又试着往阮慈一捏,阮慈巍然不动,柳寄子摇头道,“功德之下,万法不侵,我收不走你,那我们行进的速度,便要以你能承受的极限为准,回到琅嬛的时间最快也要数百年了。”
虽则琅嬛周天在望,但那是方才众人随太一君主行走,他所见的道祖视角,居高临下却又可以看到极其细微之处,此时三人落入道域之中,便知道域宽广,周天之间隔着无垠宇宙虚空,倘若未有修过感应功法,甚至还会在虚空之中迷失方向。好在柳寄子已成洞天,且方才望见琅嬛方位,此时自有感应,便将速度提到阮慈这元婴修士所能承受的极致,灵炁法力裹挟着她,犹如两枚一大一小的流星一般,在星空中飞驰而去。他们的身影,若是映入其余周天的夜空之中,也能有那么一丝细微的闪光,也是因为柳寄子成就洞天之后,对宇宙局势,也有了一丝极为微弱的影响。
周天大劫将至,便是洞阳道祖无力再提升大玉周天行进的速度,时间也的确极为有限,这次赶路,众人都无有太多闲情逸致,柳寄子乃是洞天,又可和阮容双修,法力源源不绝,在前方披荆斩棘,为阮慈挡去宇宙罡风,阮慈依附在他气势之中,因法力要分出不少织锦,因此所能承受的速度和寻常元婴并无太多差别,数百年间,二人默默无语,大多时间都在虚空中飞驰。好在修士定力与凡人不同,如此枯燥的行走,二人却都是甘之如饴,柳寄子修为仿佛还更精进了些许,阮慈手中的锦帛也有了十数丈,环绕臂膀,飘飞若仙,只剩最后一点布料还未织满。
不觉已是三百余年过去,这一次柳寄子遁速忽然稍慢了些许,阮慈有所感应,抬头望去,只见远处虚空之中,隐约已可见到琅嬛周天,只是从这般距离望去,便仿似一个小小圆球,从此处飞向琅嬛周天,只怕还要数年光景,但漫长的旅程,至此也终于快到尽头了。
以阮慈众人的时间线来说,柳寄子和阮容已是离乡数千载,而阮慈炼化青君本源,更是不知度过了多少漫长岁月,乍然见到故乡,怎能不起乡情,但这并非是柳寄子停下的缘故,只见琅嬛周天左侧,又有一枚此前未曾见过的小小圆球,通体雪白、玲珑如玉,正往琅嬛周天缓缓挪去,其行走的速度,从这个距离看去异常缓慢,几乎是一寸一寸,但每一寸却都极是坚实,而且以他们的距离来说,此时看去的一寸,实则大玉周天只怕已飞了数千里!
两个周天,便是以这个速度不可逆转地互相接近,柳寄子沉声道,“这么近的距离,两大周天应当都感受到了彼此的劫力吸引,此时便是道祖真身降临,运转规则,也很难将相撞的未来扭转。天地大劫,已是迫在眉睫了。”
阮慈道,“宇宙中的大事件,从来只有众人都想分一杯羹,除了昔年青君之外,便再没有道祖愿意消弥,没有人会扭转这一未来的,恰恰相反,几乎所有人都想借着这波澜的气运,达成自己的目的。”
她望了望大玉周天,将手中最后几针织完,那功德锦帛发出一阵悦耳清鸣,绢帛上腾起一阵彩光,自行缭绕阮慈身侧,显然灵性十足,此时阮慈方才能如意运使,将它收入内景天地之中。便示意柳寄子开放洞天,让她进去可以尽快赶路,柳寄子却是将手一扬,放出了一个人来。
阮谦立于虚空之中,将手遮额,往远方打望而去,柳寄子伸手一指,他的灵炁顿时攀升了几个阶层,但阮谦却并不反感,也只有洞天高人相助,他才能望到大玉周天,阮慈见此,心中也是一动,只不说话,在旁静静看着。
阮谦打望了片刻,便和阮慈一起返回柳寄子的洞天之中,阮慈虽然还是初次到此,但也没见到什么特异景色,柳寄子显然对他们两人都怀有戒心,此处道韵、灵炁都经过遮掩,不过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景色,其余区域都被浓雾笼罩。不过此处也有一个好处,便是其余道祖都难以窥伺,言谈可以更自由一些。阮谦直到入内,才对阮慈点了三下头,阮慈便已会意,轻笑道,“看来大玉周天,也并非洞阳所想的那样玲珑无垢。”
洞阳道祖是否能窃听到这番对话,这便无需去想了,相撞之势已成,他无时间道祖相助,绝无可能再调整大玉周天的道韵思潮,柳寄子将阮慈收起之后,遁速提升了何止百倍,不过数月光景,众人便感到洞天一阵轻微波动,仿佛他正潜行于虚数暗影之中,遇到了少许波澜。片刻后,阮慈等人都是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已是立在了通天彻地的寒水之中。
此处乃是中央洲陆北面,距离寒雨泽应当不远,柳寄子似乎是在卖弄本领,也在讥讽琅嬛洞天学艺不精,即便封锁了寒雨泽,外来势力也一样可以在北陆找到缝隙入内。其中深意,众人自然有所领悟,阮容盈盈步出洞天,先望了柳寄子一眼,似乎在责怪他的调皮,但却也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和慈、谦二人一道,仰望天顶。
因道韵屏障的关系,琅嬛周天的天顶星图一向凌乱,难以揣摩推测,但这种折射只是模糊了真相,却不会完全遮掩,此时琅嬛周天的天幕之中,明明白白,已是能够看到一枚大星,遮蔽了大半天幕,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其色如玉,正是大玉周天。
众人相望几眼,面上都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怅惘。他们离去之后,各有万千年的历练,但琅嬛周天也不过是度过了三百多年光阴而已,修道人谁将百年看在眼里,但天地间,光阴促,三百年来,天象已是变化至此,相撞之日不远,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末日,只不知末日当前,琅嬛人事,又有几番变迁。
第413章 琅嬛嬗变
以几人如今的修为,只要一入琅嬛周天,哪怕是远在其余洲陆,也一样能和宗门众人感应联系。便比如阮慈和王真人之间的九霄同心佩,便是在青华万物天都没有完全阻隔联系,更何况此处,便是那云顶金殿,也对一行人散发邀请之意,阮慈知晓柳寄子这神秘洞天,还能透过道韵屏障缝隙,潜入琅嬛周天,多少也令众真有些不安,必须做出解释。便对柳寄子道,“可有意前往金殿一晤么?”
柳寄子正欲说话,阮容牵着他的袖子摇了一摇,他便只能长出一口气,淡然道,“那便一道去罢。”
前往金殿,对元婴、洞天来说只需投入神念,拟化分神便可,倒是金丹修士需要有人携带,阮慈知道阮谦性子,先将他灵机裹走,率先往金殿中飞去,不片晌便落入金殿之中,三百余年未见,金殿之中已是生机盎然,分做数层,多了不少亭台楼阁,更有光门十数,不知通向何方,其中时时有神念往来。阮慈游目四顾,感应片刻,笑道,“他们倒也乖觉。”
原来域外洞天化身入内之后,有些机缘潜藏外洲,要从中央洲陆横渡过去,因洲陆大阵和迷踪海的存在,也颇费手脚,但这云顶金殿,乃是建筑在道韵屏障之下,此处往各洲陆都不受太多阵力影响,只是灵炁稀薄、空间不稳,不能容纳大量修士来往,但若只是一缕神念,往来无碍,要比从下方走顺遂得多。因此众多化身便合议献计,许以重利,为这金殿多修筑了几层,其中琅嬛修士议事还在第二、第三层,域外化身并不滋扰,但他们的神念却可从这些光门中渡往外洲,而琅嬛修士也可借此联络行走。
各大洲陆建筑迷阵,本为了躲避中央洲陆征伐,乃是自保之举,但也因此难以互通有无,久而久之,终究被中央洲陆甩在身后,这光门虽能接引神念,但化身却并未有太多神通,往往还要请托当地弟子为他们办事,因此对这光门多数都相当喜爱,中央洲陆修士自然也用得不亦乐乎,虽才三百多年,却仿佛已成司空见惯之物,阮慈一行人在此四处打量,倒显得有些过时了。
此时金殿上层,走出一人对他们遥遥招手,却是多年不见的秦凤羽,她显得精神奕奕,神色欣然,阮慈微微一喜,飘身而上,笑道,“羽娘,你怎么在此?”
秦凤羽道,“如今金殿之中,时时刻刻都有人往来,需要有人居中调和灵炁,平稳维度,更观望天下大势,留神域外修士的动向。太微门神目女有一缕分神在此坐镇,其余宗门多是轮值,这数十年便轮到我们上清门在此镇守。”
她望了柳寄子几眼,态度自然要比阮氏兄妹友善得多,露出笑脸点头问好,却也并不深问柳寄子来历,只道,“周天之中颇多变化,但如今时间紧迫,言传太过繁琐,你们直上三层便可。”
她发出一道法力,裹着柳寄子,大约是因为他并非琅嬛本土修士的关系,未有这一层法力,进不去三层。一行人飞入三层时,便见到和原本大殿一般的构造,许多思绪各怀色彩,在其中漂浮,阮慈攫来一缕,神念浸入,便发现是各大洞天留下的记叙,讲述的都是这三百年来周天中引人注目的变化,还有让他们介意的因果变动等等,或大或小,或繁或简,神念一过,便了然于胸,不知胜过多少言语。
如这光门,虽然看似由天外修士做主建成,或者藏有其余道韵伏笔,但众位洞天应允下来,便是考量到大劫将临,似乎无法避免,若是将洲陆团成一块,一来这功德气运又是丰厚,足够扶助上不少元婴,甚或是再成就一二名洞天,二来也可更好地应对大玉周天的袭击。
因是如此,便有些许隐患,好处也足够敌得过。这光门建成之后,各方洲陆交流频繁,在气运上逐渐互相漫开气枝,连成一片,而其余洲陆的洞天元婴,便是一开始无有将洲陆联通的想法,眼看这大玉周天一天天越来越大,难道便不知畏惧么?大玉周天和琅嬛周天相撞时,不论是震动引发的洲陆坍塌,还是大玉修士的攻打,都一定是以弱枝为主,先沉没其余洲陆,削弱琅嬛周天气运,最后再来对付主干上的中央洲陆。
当此之计,只有强壮主干,连成一片,弱枝方能多存活一段时间。因此如今各洲陆都在积极商议此事,数年内便要开始施展前所未有的大神通,将所有洲陆重新连成一块,只是这神通还未真正成熟,如今各方洞天都在撰写功法,谁能先掌握了融合洲陆的神通,便毫无疑问,可以攫取去这壮举中的绝大气运。
除此以外,各宗门也都有挑选一些钟灵毓秀的低阶修士,预备在相撞前夕,这些天外来客离去以前,请托他们带回自身周天之中。为将来做一丝准备,这些修士从小远离故土,虽然成材几率极低,但倘若有一个成就洞天,又或者是竟成了道祖,那么琅嬛周天即便落败,或者也还有一丝回还的机会。
这般举措,固然无可厚非,但也代表如今修士之中的某种思潮。阮慈对此颇为关注,众多如缎带般的彩色思绪丝绦感应之中,自有许多相关的颜色浮现,她沉浸其中,许久方才微微点头:大玉周天已然靠得这般接近,修士多数都已经知晓了两大周天即将相撞的真相。但思潮却依旧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中——于凡人来说,人生不过短短百年,所谓相撞,在千年万年之后,和他们毫无干系,不过是数十年而已,便已习惯了天边这大星起起落落,甚至发展出了将这大星纳入其中的民间传说。
而对低阶修士来说,也并不会因为若干年后的天地大劫而懈怠修行,反而普遍更为拼命,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活不到大劫降临,若要亲眼见证这一幕,还需要一定机缘。而且如此的前景,会使得许多一心求道,懒于纷争的修士,不再那样奋力向前,因此那些性喜纷争,誓要和大玉周天拼到最后一刻的苗子们,反而自然浮现出来。这三百年来,各大洲陆英才涌现,倒是多出了一批出众的金丹修士,也有不少修士知晓了大劫真相以后,亦是跨过了对洞阳敌意带来的阻碍,一举破关,晋升元婴,只是洞天修士,各处不过多了十余下法、中法洞天,如柳寄子这般的上法洞天,并未成就。
若是旁人,自然以为这是机缘巧合,但阮慈却知道这也是琅嬛本源在为大劫准备,释放积累,她忖道,“倘若我此时前往本源,不知能看到什么画面。”
至于其余域外大能在周天中的际遇,事无巨细都被记叙在了此处,阮慈却只是草草翻阅,在洞阳道祖凝视之下,这些大能最多也就为所修持大道的道祖埋下伏笔,立下世宗门派,对琅嬛周天唯一的好处便是增加气运,使道祖有了依凭的根据,在周天大劫中争抢好处,若说什么真心相助琅嬛,那便是谁都不会信的。
将众多思绪掠过,三百年来的大势变化,已是了然,至于故人近况,也不急于一时,阮慈抽离神念时,便见到金殿旁的蒲团上,不知何时影影绰绰已是遍布灵光虚影,仿佛正等待她将这一行的见闻吐露,而阮容、阮谦和柳寄子,都尚还沉浸在思绪之中。
阮慈略微沉吟片刻,先对其中一人露出微笑,又投去一丝思绪,让他去寒雨泽迎接自己真身,同时说道,“此去所见无数,所知无量,但却无法与诸位分享,只能以言语略加交代少许。”
此言一出,大殿中自然灵光闪烁。这些丰富思绪,显然是诸位洞天为迎她归来,特意留在此处,供她掌握周天变化,诚意不可谓不足,但阮慈却要如此草率地应付众人的疑惑?
阮慈的架子还不止于此,只是微微一顿,便道,“将洲陆连成一片,这法子很不错,我也欢喜,此□□德气运,便由我来取走,晋升洞天。”
她说得十分理所当然,仿佛这就是注定的命运,说到此处,向前伸出手来,蒲团之中,一点灵光飘出,化为人形,和她相视一笑,两人便携手往殿外飞出,直向那光门中去。
第414章 收取宁山
对王真人来说,阮慈不过是离去三百余年而已,尚且还不到相思情浓的时候,但在阮慈这里,炼化青君本源时,已是过了不知多少时日,但因心无旁骛,倒也不觉得有多少时间尘埃积累心头,此次历练对她来说,除却无边无涯的痛苦之外,真正有感觉的时间其实也就是百余年而已,反而比王真人还短。只是积累的感悟和阅历故事却是甚多,尤其是对时间大道,在青华万物天内,她的感悟又更深了一层,之前无暇和柳寄子论道,此时见了王真人,便无需设防,两人仅仅是手掌相握,心意便是相通,已有无数念头掠过,神魂交融,王真人将阮慈的念头完全吸纳,刹那间便也做出反应,回馈情绪、感悟,而同时化身飞遁之势丝毫不减,刹那间便来到一处光门之前,阮慈微微一笑,在心中道,“难得这么机灵。”
此处光门,通往的乃是南株洲,此处离南鄞州遗址最近,王真人体会阮慈心意,自然知晓领路,闻言不过冲她微微一笑,道,“你我本体已然相逢,你猜,是你我先到,还是他们后发先至?”
阮慈得意地道,“我新参悟了一种神通,你等着瞧罢。”
话音未落,二人已是穿过光门,直到此时,金殿中都无人出来拦阻,显然已默认阮慈率先尝试融合洲陆,晋升洞天,要等到她失败之后,其余宗门才有机会。此时大玉在望,最好的机会定然是要留给最有希望的英秀,绝不会再无谓内耗。不过因阮慈不肯说出自己在天外的见闻,众真多少也有些顾虑,不曾出手拦阻,也不肯大力相助,他们要去南株洲,众人也便是冷眼旁观,只看这两个化身过去之后,能维持多久,做下多少功业方才消散。
这光门之中,乃是一段空间甬道,每一步迈出,便仿佛是越过了千万里的范围,似乎是一个极为灵动的传送阵,其中蕴含了某种玄妙的大道法则,方才能够连通这数十洲陆,大大减少穿行所用的时间。阮慈左顾右盼,也是赞道,“真是天工造化,献出这门阵法的大能,来历定然不凡。”
王真人点头道,“他说自己也是不久以前方才得到,恰好在琅嬛周天觉得能派上用场,若说师门,倒是寻常,一切都是机缘巧合。”
阮慈笑道,“哪有什么机缘巧合,只有道祖布局。”
二人对视一眼,都知晓这阵法大略便是空之道祖在琅嬛周天中的布局,阮慈道,“时空本是密不可分,相辅相成,操纵不了时间,便操纵空间,其结果也是一样。便如同此刻,我们无法穿渡时间,刹那间来到南株洲,但倘若我和王雀儿来到此处,建立起感应之后,再于瞬间折叠空间——”
二人离开光门之后,便来到南株洲上方虚空之中,此处未有金殿,但亦是一处浮云码头,热闹非凡,甫一踏出光门,便有数道神念锁定二人,似乎是在辨别身份,但便在阮慈说到此处之时,绝远之处,空间传来一阵隐隐波荡,仿佛是一阵轻柔波浪,从远方吹拂而来,转瞬即逝,大道法则荡漾之中,两道庞大气势乍然间仿佛折叠一般,从来处一步迈入了南株洲!
洞天出行,必有风雨,尤其是中央洲陆的洞天真人,真身一旦来到其余洲陆,几乎都是为了征伐而来,阮慈虽然只是元婴,但真身亦是携带了一柄已然恢复到全盛时期的东华剑,至少也有洞天以上的威能,他们二人刚一到此,就激起气势场中翻天覆地的变化,天星宝图之中,宝蟾仰首吐珠,双目圆睁,其余宝物法相亦是不断亮起。除却提防之外,更多的还是惶惑迷惘,此二人分明是从中央洲陆一步到此,这是从何时起领悟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