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XIX 老米尔的选择题
“大人。”修斯的声音打断了坎伯雷的构想，他看上去又害怕又同情，“您来看看阿诺逊吧。”
坎伯雷有些迟疑，他知道，缝合龙之宝玉对于阿诺逊来说，无疑是自杀。
如果坎伯雷不是一个魔法学徒，如果坎伯雷拥有更多的资金，如果坎伯雷有更大的背景支持，他都不需要用如此拙劣而残忍的方法组装龙之宝玉，可事实是，所有的如果只是如果。
以秘银丝线连接龙之宝玉的碎片，已经属于炼金术的范畴，当然，是其中最普通甚至粗糙的方法，但也是坎伯雷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把龙之宝玉组合的方法。
他来到里面的房间，看到阿诺逊坐在椅子里，他一头漂亮的黑发现在变成了银灰色，像个老人一样，他的样貌却并没有老去，但是他的嘴唇发青，眼底带着淡淡的银色，他双臂上，一道道银色的血管鼓起，双臂如同冻伤一样发青。
从某种角度来看，阿诺逊此刻的样子带着一种妖异的美，这独特的银色让阿诺逊维琼人特有的威武相貌变得诡艳，图灵的超级记忆模块同样让坎伯雷前世的记忆更加清晰，比起漫画电影中各种离奇的造型，阿诺逊还不算出格。
只是表面的美不能掩盖阿诺逊已经被秘银侵蚀的事实，这种侵蚀对阿诺逊的生命力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生命力在魔法的概念里，就是机体淘汰身体废物，维持生命在最佳状态的能量，就像二十岁的年轻人，能比五十岁的老人更能扛住疲惫，更能对抗疾病，更能忍耐寒冷，因为他们的生命力旺盛，能够不断将身体的不良状态纠正。
然而阿诺逊的生命力已经大量流失，就像在短短的一天里消耗了三十年所需的生命力，所以虽然阿诺逊看上去还是二十岁的年轻样子，但是他已经和五十岁的老人一样，没有能力承受疲劳、疾病的侵袭。
“我会想出办法的。”坎伯雷转身掩上了门，没有看到门扉闭合时，阿诺逊失望悲哀的眼神。
坎伯雷站在门口静静想了一会儿，他就知道自己该找谁。
老米尔。
坎伯雷甚至为自己稍稍惊讶了一下，因为他如此迅速地刨除了紫袍人这个选项，而是直接想到了图书馆的老管理员。
从亲密关系而言，坎伯雷已经向神秘紫袍人投诚，还获得了紫袍人未来的学徒许诺，按理说他应该考虑紫袍人才对。
可坎伯雷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现在的他对于紫袍人来说没有一点价值，也不对，他还可以跑到紫袍人面前暴露自己得到龙之宝玉的秘密，看看紫袍人会不会为了自己这个“记名弟子”放弃这无价的珍宝？
那对老管理员米尔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担忧呢？
坎伯雷冷静地分析着，首先，从他长期的观察来看，老米尔的身体要么是经历了一次可怕的创伤，要么是在刻意保持低调。
老米尔有着非常深厚的知识，深不可测，可是他平常的表现却并没有比一个普通正式魔法师强上多少。无论是真的无能还是藏拙，起码老米尔在刻意隐藏自己的秘密，而只要有秘密，就有弱点，对于坎伯雷而言，就比毫无弱点和把柄的紫袍人要安全。
其次，就是老米尔对于坎伯雷初期的成长给予的指点，远比那位几乎杳无音讯的紫袍人更多，这让坎伯雷对这位老米尔天然有更多的好感。
最后，坎伯雷能够感觉到，老米尔潜伏在这座最低等学徒图书馆里，必然有着他的原因，而这个原因，或许就是坎伯雷的机会。
“什么，你想要更多的工作？”老米尔睁开惺忪的睡眼打量着坎伯雷，“怎么，你急需用钱？”
这里的钱说的就是积分，坎伯雷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是觉得，修补初级魔法阵的工作已经并不很多，我觉得自己所做的工作有点对不起这份工作。”
“嗤。”老米尔挠挠自己的脑袋嘲笑道，“我的孩子，让我再免费教你一条做人的道理，和比你老得多的老狐狸打交道的时候，有时候真话比所有谎话都更容易达成目的，除非你自信自己已经能够骗过这样不知经历多少欺骗的老狐狸。”
坎伯雷面色发紧，他再一次为自己浅薄的人生阅历而感到脸上发烧，重生之后，他从来不曾体会过在智商上碾压“土着”的快感，反而是每每被这个世界的土着碾压得一塌糊涂。
“不过，既然你如此要求，我确实有个工作准备给你。”老米尔坐起身来，眼睛微微眯着，地中海头发的光头泛着油腻的亮光，让他看上去有点阴险，“其实，我以为你会更早提出这个要求的。”
“为什么？”坎伯雷吃惊了。
老米尔呵呵低笑：“既然有勇气跑到索隆面前求他收自己为学徒，为什么不敢求我泄露更多炼金术的知识呢？”
坎伯雷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所以这是我教给你的又一条道理，想要行事不让人知，你必须排除所有隐患，你的老乡们可都不像你这么愚蠢。”老米尔站起身来，驼着背绕着坎伯雷走着，“索隆在黄昏同塔可不是一个低调的人，一个魔法学徒走到他的房间里呆了半个小时，这件事足够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了，你以为索隆为什么一直对你如此冷淡，这其实是一种保护罢了。”
坎伯雷知道此刻才知道，紫袍人的名字叫做索隆。
“不过，正因为索隆对你的额外关注，我才会对你多看一眼。”老米尔站到坎伯雷的面前，静静审视着他，接着咧开嘴笑了，几颗残缺的牙齿在他满脸的皱纹中看上去格外丑陋，“索隆成了你的一层独特保护和弱点，而这，对我来说很有必要。”
“所以，既然你要求更多的工作，我是否能猜测你急需一笔积分？”老米尔继续问道。
这次，坎伯雷诚实地点了头。
“当你有了需要，你就知道自己缺少什么。”老米尔呵呵笑了，“在黄昏同塔，积分永远不够，资源永远不够，你现在的表现，太懦弱，太胆怯，太保守了。”
“我可以给你挣钱的工作，或者，给你挣钱的能力。”老米尔缓缓踱步走回他办理借书事物的柜台，缓缓从里面拿出一本沉重的金属封面书籍，轻轻摩莎着表面，“不知道你怎么选择？”
坎伯雷不会再单纯的认为这是免费了：“如果我想学会挣钱的能力，需要付出什么。”
“在黄昏同塔，只有一种能力能让你得到最多的资源，那就是力量。”老米尔眯着眼睛，打量着坎伯雷，“而力量有很多种形式，其中一种就是，炼金。”
炼金术？！坎伯雷如遭雷击，激动的不能自己，魔法中的魔法，造就万物的艺术，最奢侈的魔法学科，炼金术？！
这种激动很快冷却下来，坎伯雷飞速转动着大脑，他警醒道：“你寻找能帮你修补图书馆魔法阵的魔法学徒，就是在寻找有资质学习炼金术的学徒？”
“不然呢？”老米尔用双肘压着那本大书，似笑非笑地望着坎伯雷，“谁在乎这座只有第一年学徒会来的图书馆？”
“可是，你为什么要教我，你想要什么？”坎伯雷警惕地说。
老米尔哈哈大笑起
来：“我和索隆不一样，那个被称为恶魔术士的男人，成为他的弟子可是要做好为他去死的准备，我的目的很简单，我需要一个优秀的炼金术师，为我炼制一种药剂。”
“什么药剂。”坎伯雷不会轻信了。
老米尔抬起身，将金属古书轻轻推到柜台的边缘：“当我觉得你有能力制作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在此之前，你可以选择，是不是要接受这本书。”
“如果我做不到呢，如果我成不了厉害的炼金术师，如果我将来达不到你的要求呢？”坎伯雷舔舔嘴唇，努力让自己维持理智思考。
老米尔无语地翻翻白眼：“我的天啊，我的孩子，你真以为我会把所有赌注都放在你的身上？”
“在黄昏同塔，你没有任何根基，如同脆弱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老米尔毫不留情地说，“但是我看到了你的潜质，我和索隆不同，他看到的只是你的野心，野心让你更容易被他利用，我还看到了你不同寻常的潜质，你的努力，你的耐心，你的隐忍。”
“在黄昏同塔，耐心，努力，隐忍的平民魔法有很多，其中有野心的也不少，但是能兼具所有品质的却不多，更何况，你还有着一种决不放弃任何机会的执着。”老米尔如同洞彻坎伯雷内心一般说道，他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凿进坎伯雷的心里。
“只是你也要知道，你接受了我的帮助，就等于一定程度上背叛了索隆。没错，我看中你的原因还包括索隆，他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让人不会怀疑一个魔法学徒怎么会掌握这么同深的炼金术，”老米尔狡黠地笑了，“只是，你在索隆面前，却要展现更卓越的演技，至少眼下的水平是不行的。”
“我接受。”坎伯雷一个箭步走过去，把手按在了封面上。
老米尔反倒有些错愕：“你真的考虑清楚了？这可是要冒着惹怒一位魔导士的风险，那个魔导士还是索隆，他如果知道你偷偷接受了我的指导，你会发现死亡是更幸福的结局，我现在可不会为了你和一个魔导士对上。”
“但是你说过，不能把所有的赌注放在一个人身上。”坎伯雷慢慢逼近老米尔，在老米尔满脸的皱纹中，他第一次发现老米尔有一双灰如寒铁的眼睛，“索隆听上去不是一个很好的选项，那么，您呢？”
老米尔和坎伯雷沉默对视，随即咧着残缺的牙齿笑了：“孩子，我喜欢你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