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XIII 怜悯也是一zhong羞辱
“你在这里干什么？”拉舍尔昂首阔步来到坎伯雷面前，看着跪在地上正修补地上的魔法阵，落得满身灰尘的坎伯雷。
坎伯雷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怜悯，这是一种真切的同情，所以格外的伤人。他从地上爬起来，来到书柜边，轻轻念出咒语，书柜上的除尘魔法阵散出一股微风，吹散了他身上的尘土。
“哦？你能操控图书馆的魔法阵？”拉舍尔饶有兴趣地问道。
坎伯雷摇摇头：“只能发挥一些简单的魔法阵，毕竟，我的工作就是为这里修补魔法阵。”
“哦，听上去真不错。”然而其实拉舍尔早已经转移了注意力，信步往图书馆的书架里走去，他只是顺嘴回应坎伯雷，根本没有认真听坎伯雷在说什么。
他在书架之间转了一圈，便对坎伯雷招招手，招手的动作就像在呼唤他的仆人：“你对这里一定很了解吧，给我把《花与叶的第一乐章》找来。”
坎伯雷沉默片刻，还是费力地爬上梯子，从同同的书架上找来了那本鲜有人问津的书籍。
拉舍尔随手翻了翻，撇了撇嘴，便向着图书馆借书台走去。如今这项工作已经被老米尔推给了坎伯雷，他自己则在借书台里面睡的昏天黑地，所以坎伯雷不得不跟上拉舍尔，帮他办好了借书手续。
“赏你了。”拉舍尔随手将一块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放在坎伯雷手里，便倒提着那本书离开了图书馆，而那本有些年头的旧书，因为他不当的姿势已经有些散架的征兆。
“嚯，竟然是一块魔石，真是有钱啊。”老米尔不知何时竟然冒头出来，看着坎伯雷手里的蓝色晶石笑道。
坎伯雷也是第一次得到魔石这种珍贵的矿物，因为这种矿物里蕴含着纯粹的魔力，能够被魔法师直接吸收，在魔法世界里，有着等同于货币的地位，这块小小的魔石，具有二十六贝（贝是魔力的基本单位，一贝等于释放零级魔法照明术所需的魔力）的魔力。
“你还认识这么富裕的人物？怎么不好好伺候他，说不定能得到更多的小费呢。”老米尔咧着稀缺不齐的牙齿笑了。
坎伯雷紧紧握着那枚魔石，眼底掠过一丝愤怒和不甘，但是这样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他垂眸看着地面，低声说：“像他那样的人物，恐怕看不上笨手笨脚的我吧？”
“你还算笨手笨脚嘛？”老米尔眯起眼睛看着坎伯雷，“你已经，快要完成了吧？”
坎伯雷心里悚然，但表面还是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
老人带着一丝诡秘的微笑，看着坎伯雷：“你以为我每天都只知道睡觉嘛？”
难道不是吗？坎伯雷忍不住心中腹诽。
老米尔仿佛看破了坎伯雷的心思：“你藏在第七书架倒数第二层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
坎伯雷惊骇地看着老米尔。
“能够在半年之内自行解出智慧泉魔法阵，孩子，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老人从借书柜台后面慢悠悠走出来，“你有一种学习的天赋，能够充分利用时间，简单有效地，掌握枯燥艰涩的魔法知识，这样的天赋，很平凡，比起那些天生魔湖就接近正式魔法师的天才，或者得到同等精灵垂青的天才，都要差得多。”
“但是这种天赋也很珍贵，我亲眼看着这半年里，你不骄不躁，稳步学习，把知识牢牢夯实进你的大脑，你虽然起步比那些天才要晚，但是这坚实的基础，却能让你在未来走得更远。”老米尔来到坎伯雷面前，指着坎伯雷手中的魔石说，“孩子，你一定很困惑，为什么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却无法完成吧？”
坎伯雷心中巨震，这确实是他现在最大的疑惑！
自从第一次大课之后，坎伯雷就潜心学习，他几乎消失在同批魔法学徒的视线之中。他很少参加同学们交流感情的聚会，得知同批的天才以惊人的速度成为正式魔法师也从不羡慕，更不会主动去巴结，他只会出现在课堂和食堂，却很少与人交流，没人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只要坎伯雷自己知道，他在充分汲取能够学到的所有知识，尤其在图书馆工作之后，他更是废寝忘食地学习，对他来说，学习已经是一种本能，毕竟他前世没有经历过社会的磨砺，一直只有学生这一种职业，只有学习这一种生活。
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开始沿着欧代尔留下的推导公式，推演智慧泉魔法阵。
智慧泉魔法阵作为学徒进阶正式魔法师的钥匙，并不是千篇一律，而是因人而异。它就像一道复杂难解的题目，初始的条件，就是坎伯雷魔湖的大小，精神力的水平，身体的承受力，从这寥寥无几的可利用条件，却要推算出那个能够让他凝聚魔导结晶，能够超脱凡俗的最终结果。
然而随着推导的深入，坎伯雷却发现，魔法阵的最后一环怎么也推导不出，智慧泉魔法阵始终留有残缺，这让他既惶恐又绝望，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欧代尔留下的推导公式，以至于根本是白费功夫？
而现在，老米尔似乎就要揭开这个谜题了。
“如果有像你这样的认真努力和足够的悟性，现在基本应该能完成智慧泉的第一次推导了。”老米尔的第一句话就让坎伯雷有点失落，看来自己的速度并不算超长发挥，只能说是普普通通。
“魔法的殿堂虽然由严谨的知识构成，但一点灵感的火花同样至关重要。”老米尔严肃地说道，“智慧泉魔法阵能够把你的天生魔湖凝聚为一枚魔导结晶，但智慧泉是一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你现在始终无法完成的那一部分，就是只有进行水落晶出仪式的时候，才能够自然而然得到的。”
“如果没有人点破，你恐怕还会浪费很多的时间，踟蹰不前，最终浪费了时间。”
坎伯雷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他一直以为魔法就像数学，严谨，严密，却忘了数学中也有无理数，如果没有老米尔的点拨，恐怕他会始终陷在自我怀疑里，不敢迈出那一步。
“想要完美解出智慧泉魔法阵，就需要精确掌握自己的魔湖大小，精神力波值，身体容纳常数，那些家世显赫的魔法家族子弟，会让家族中的长辈为自己测量，然后解出智慧泉魔法阵。
但是让外人的魔力进入自己的身体，就已经造成了误差，这一点误差在魔法道路的起点并不明显，却会在未来成为重大的关隘。”
“我看过你的推导过程，整体并没有错误，但是你却对这三个基本条件没有精确的掌握，这，会毁了你的未来。”老蹄子凝视着坎伯雷的眼睛，坎伯雷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去吧，好好了解你的身体，我相信，这一次推导出的结果，就能让你痛饮智慧的泉水，迈入魔法的殿堂。”老米尔拍拍他的肩膀，鼓励地笑了。
坎伯雷深深地向老米尔鞠躬，在关键时刻的关键指点，足以改变一生，这样的恩惠，坎伯雷怎么回报也不为过。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那些魔法家族的后代之间，缺少的只是资源和长辈的照顾，而这种照顾，坎伯雷也始终认为可以称为“代劳”。
但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以魔法师的睿智，肯定知道，只有
自己测量，自己推算的智慧泉魔法阵才是完美无缺，他们给予晚辈的，也正是老米尔这样的指点。
而这一点宝贵的经验，才真正让魔法贵族的后代和平民之间拉开巨大的差距，一个从平民晋升的魔法师，或许要几代的时间才能积攒起这样的经验，而平民法师的后代，却未必代代都能有魔法师的资质。
从这一点来看，坎伯雷还是低估了有一位强大法师做长辈的作用。
不过从另一点来说，他从来没有看到那些飞扬跋扈的同学身上，有这种埋头刻苦的觉悟。
这让他若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