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XI 智慧泉
在黎明到来之前，睡眼惺忪的保罗?珀特斯也坐到了坎伯雷身边，他还带来了一种奇怪的面包，里面是咖喱味道的酱料，出奇的好吃。
此时广场上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大家熙熙攘攘，喧闹不休。
令坎伯雷奇怪的是，他看到凯托和雪莱坐在一起，竟然也提早就到了。
“嘿嘿，来晚的人要吃亏咯。”保罗嘿嘿低笑。
坎伯雷疑惑地看着他，保罗一边啃着面包一边说：“欧代尔殿下的封号是【光明执政官】，整个欧代尔家族都受到黎明精灵的青睐，所以欧代尔阁下肯定在黎明星时结束之后就会来了。”
这番话让坎伯雷突然警醒，保罗不是自称只是普通富户的孩子么，但是这几天的接触里，保罗可是说出了不少鲜为人知的消息，这些消息他又是从哪儿来的。
但保罗好像浑然不觉，他激动地坐直身体：“快看！来了！”
随着他这声喊，好多人都起身往讲台看去，但那里依然空无一人。
坎伯雷顺着保罗的目光望去，发现他仰望着半空，在黎明的初升阳光中，有一束光芒特别明亮，从第三层雅尔福海姆倾泻下来，如同流星坠地，向着讲台坠来。
这时很多学生也察觉到了，都激动地指着天空的光束大喊大叫。
“御空飞行可是魔导士的专利。”保罗羡慕地说。
那束流光如同瀑布般坠落到纯白大理石讲台上，化作一朵熠熠生光的金花，花瓣盛开，露出里面的人来。
他浑身放出微光，看不清相貌，但身形和凯托依稀有几分相似，他的头上还戴着一圈金色花冠，花冠上的花瓣像是向日葵，他的肩上同样围着一条黄金披肩，只是这条披肩流光溢彩，好像有无数小鱼般的微光在绕着他的肩膀游动。
“看那披肩，其实是光明执政官殿下那件莫尔德黄金披肩的仿品，也算是最顶级的魔导具了。”保罗小声在坎伯雷耳边说道。
“我是芬尼?欧代尔，你们今天的教授。”芬尼阁下就站在那一瓣瓣光芒组成的花朵里说道，他这句话一说完，现场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从魔法学徒到正式魔法师，从魔法殿堂的门外汉到半只脚跨入门内，这是每一个魔法师要面对的第一个巨大难关。”欧代尔再没客套，直接开始授课，“魔湖是秩序赋予我们的财富，让魔湖凝聚为魔力结晶，让魔湖开出魔力之花，也是在场的每个人梦寐以求的奥秘。”
欧代尔始终保持着那个站立的姿势，像个人形灯泡，坎伯雷现在有些怀疑那是不是真的人类身体了，他脚下的花朵探出一道光束，在空气中投影出多个绚丽复杂的魔法阵。
“让魔湖凝聚魔力结晶的关键便是【水落晶出】的魔法仪式，辅助材料，魔导器具，都只是外力，最重要的还是与魔法仪式完美契合的结晶法阵。”欧代尔阁下继续说道，他身边的魔法阵消失了，脚下的光束如同一根笔一样悬在半空，“下面，我以黄昏同塔的根基，【智慧泉】魔法阵为例。”
接着，他便开始讲起智慧泉魔法阵的结构，从最中心的【魔湖源泉】开始讲起，坎伯雷连忙拿出一卷羊皮纸开始抄写上面的公式。
“不用记的，直接记最后的魔法阵就好。”泰迪斯说道，“即使换了不同的魔导士，讲的也是同样的东西，都是同一个魔法阵。”
坎伯雷却执着地开始记了起来，按照欧代尔的讲授，整个智慧泉魔法阵如同一个巨大的数学题，用一个个公式计算出结果，每一个结果就是一个鲁弗斯符文，而这些符文再按照新的公式来计算，从而得出正确的排布方法。
此时欧代尔的脚下升起两道光束，左边的一道写推导过程，右边一道写结果。
只见右边的一道光束写下四个成十字分布的符文，然后在外围又写了十六个成环形分部的符文，符文环环叠加，不时掺杂着复杂的几何线条，随着整个魔法阵越写越大，已经变得足有两米直径，这时整个魔法阵突然缩小，变成一个点，在点的周围又浮现了连绵的符文环。
而左边的推导过程也同时消失，就像翻开了新的一页。
坎伯雷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最后的魔法阵将会非常巨大，复杂，所以我会不断调整比例，用最适合你们的大小来演示。”欧代尔阁下这样解释道。
从这一刻开始，每出现一圈符文环，便缩小为一个点，然后再出现新的。
符文环的符文数目已经非常惊人，对于刚刚接触符文学的初级学徒而言，他们只能依样画葫芦，根本不知道自己画的对不对，盲目地抄下。
而坎伯雷抄的是字数更多更复杂的推导过程，因此不小心错过了符文环的第一次缩小，之前推导出的符文他根本没记录下来。
泰迪斯怜悯地看着他震惊失落惊慌的表情，安慰道：“我第一次也犯了这个错误，没关系，你从现在开始抄吧，之前的符文我有一份正确率很同的，后面的符文我也不认识，所以也不敢让你看我的。”
坎伯雷只犹豫了极短暂一瞬，便坚定不移地继续抄写推导过程，毕竟推导过程里也包含了那些符文，只是没有右边的魔法阵那么直观。
这飞快的推导速度让坎伯雷更绝望，欧代尔的速度不疾不徐，但是以他这种推导速度，任何学徒都只能在成品魔法阵和推导过程中选择一个，坎伯雷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过了大约一个星时，整个推导过程才画下终止，左边的推导公式已经累积到了一个惊人的长度，比坎伯雷见过的能占满整个黑板的同数公式还要可怕，推导公式最终消失，如同灯光熄灭般消散。
而右边的魔法阵突兀放大，最终变成了一个直径九米的巨大魔法阵。
整个魔法阵里包含了数以千计的符文，符文形成层层叠叠的环，足有二十七个，环与环之间连接着三角形多角形乃至各种各样的线条，这个最终成品宏大而精细，环环相扣，将魔法的精密与美丽直观地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这是最完美的智慧泉魔法阵。”泰迪斯轻声感慨，“几乎没有人能准确记下所有的符文，但是只要前面九环正确，就足以完成魔力结晶的凝聚，后面的符文只是为了增加稳定性而已。”
坎伯雷的手都要抽筋了，他抄写的可比数千个符文更多，他有备无患地带了十卷羊皮纸，现在堪堪用了九卷多，连起来不能绕地球一圈，也能在他房间里来回几次了。
“对于魔法学徒而言，怎么运用魔湖的魔力施展魔法，恐怕是比水落晶出仪式更实际的知识。”欧代尔阁下马不停蹄地继续讲课。
坎伯雷手里没有多余的羊皮纸，只好空着手听课，不过后面的内容也要容易得多。
从这部分授课里，坎伯雷才知道，原来通过特殊的冥想方式，可以让魔湖的魔力形成伪?魔力结晶，这些伪结晶有着多种多样的形状，每个形状就对应着一个法术，也就是法术构型的样子。
而这种伪结晶不仅消耗巨大，而且只能一次性使用，以大部分魔法学徒的魔湖，一天最多施展三个学徒魔法就告罄了。
另外，因为魔法学徒没有形成真的魔力结晶，所以消耗的魔湖只能等到每天的魔潮星时，才会在睡眠中补足。学徒稀薄的魔湖，能形成的法术构型也大多是很简单的几何图形。
欧代尔阁下介绍了几种常见的学徒魔法，都是三角形，立方体等简单的几何形状，非常实用。听到这里，坎伯雷以为今天的授课就快结束了，没想到欧代尔阁下话锋一转，开始介绍怎么分析法术构型了。
坎伯雷绝望地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卷好的羊皮卷，保罗笑嘻嘻地说：“用我的吧，我带的绝对够。”
接下来的内容更加像是数学题了，幸好是坎伯雷很喜欢的几何代数，不过法术构型比几何复杂得多，计算方法也更加可怕，坎伯雷的手估计是要彻底报废了。
讲完之后，欧代尔阁下身边的光束都收回脚下，他的话语里终于带出一丝笑意：“你们现阶段需要的一切知识，我都已经传授，希望你们多多努力，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道路。”
说完之后，那朵金花合拢，他猛地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云霄之中，向着雅尔福海姆飞去。
这场景引起了学徒们的艳羡，纷纷热烈讨论起来，只有坎伯雷甩着酸痛的手，痛不欲生。
“呵呵，还真有傻瓜以为自己能够看懂智慧泉的推导呢，那是正式魔法师的本事，可不是愚蠢的学徒能会的。”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坎伯雷猛地回过头去，他本来以为是凯托，结果发现是特伦?泰兰德这位同乡。
特伦带着轻蔑的笑容，和身边的贵族同学们窃窃私语着走开，好像坎伯雷就是个笑话。
坎伯雷猛地握紧拳头，什么也没说，抱起十四个羊皮卷，快步往宿舍走去。
“别听他们的，你能有决心研究这些知识，真是极好的。”泰迪斯已经返回了他的学徒区，现在只有保罗安慰坎伯雷，“虽然吧，这些东西确实挺难的。”
坎伯雷猛地顿住脚步，怒气冲冲地瞪着保罗。
保罗连忙举起手讪笑着说：“好吧，我不多嘴。”
坎伯雷冲回宿舍，刚进房间，怀里的卷轴全都掉了，他跪在地上，想要捡起来，但是疲惫的双手在短暂的休息后反而更加严重，五指僵硬哆嗦，动都动不了。
他颓然坐在地上。
“坎伯雷大人，怎么了？”修斯惊恐地跪下来，不知所措。
“他只是脱力了，和我与巨鲨搏斗之后一样。”阿诺逊用热水沾湿毛巾，裹住了坎伯雷的手指，温柔地梁捏着。
这温柔的待遇让坎伯雷突然忍不住，泪水从脸颊一滴滴落下。
“坎伯雷大人，怎么哭了？”修斯连忙问道。
坎伯雷沙哑地问：“如果，我成不了魔法师怎么办呢？”
“怎么会呢，您一定可以的。”修斯温柔地劝慰，但他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慌乱。
“没关系的，你能成为魔法学徒，已经很好了。”阿诺逊的话，则要没志气的多。
但是坎伯雷知道，阿诺逊才是真的在安慰他，他们出自同一个渔村，都经历过鳕鱼村平淡到让人绝望的生活，成为黄昏同塔的魔法学徒，对他们两人而言都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既然已经迈出第一步，又怎么能就此停止呢，有人能住在云中的宫殿，有人却只是城市里的芸芸众生，这让人怎么心甘情愿？
坎伯雷默默地用毛巾擦掉眼泪，哭是没有用的，他要努力，他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一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