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这儿是本王的王府
凉亭后方是王府的院墙,姜屿拉着华盈寒躲到墙边的一棵大树后。
这棵树粗壮是粗壮,可长得也是奇了,树干往凉亭的方向倾倒,根部却离院墙很近,墙边还有堆有废弃的假山石,原本只能容一个人能站直,如果硬要塞下两个人,一个便只能倒靠在树干上,另一个若不想欺身压上去,就只能用手撑住树干,与身前的人保持距离。
华盈寒的心跳得比在战场上四面楚歌时还要快,姜屿那张能让日月失色的脸就近在眼前,她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直教她如临大敌,何况他本来就是个大敌!
后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她都能感觉到他的胸膛在起伏。
华盈寒快要绷不住了,皱眉小声说:“王爷你能不能……”
姜屿留心着外面的情形,不远处已经有了火把的光亮,侍卫们就要过来了。他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捂上她的嘴,阻止她出声。
姜屿捂了一阵,俯下头在她耳边轻言:“这儿是本王的王府,如今本王竟陪你在这儿躲侍卫,你还想如何?”
华盈寒本想让他尽量离她远点,但话说回来,如今被迫委身的人好像不是她。
她摇摇头,不再挑剔。
她好歹还有棵树靠,虽说这树干长得怪了些,歪倒着,令她只能以半躺的姿势倒靠在上面,可姜屿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俯着身子,靠自己的手臂撑着树干,比她要累得多,要不是他常年征战体格好,早就趴她身上了,现在至少还保持着些许距离,她应该知足才是。
华盈寒双手背在身后,默默地靠着树干,只听见那些脚步声就在附近,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地方狭窄,墙根又有几块废弃的假山石占了些地方,她的腿没办法伸直,为了给他腾地方站,她一直踩在假山石上,膝盖上的伤很不舒服。
华盈寒试着将腿往前挪了挪,踩得高了些,又往左右动了动,想找一个踩着舒服的位置,让膝盖不那么痛。
但是同一个姿势站得久了,腿不免有些酸麻,华盈寒一直在调整着脚踩的位置,时而上时而下,时而前时而后。
寒风“嗖嗖”地刮,她在这儿冷得直吸凉气,有人的呼吸却变得沉重了不少,呼出的气息亦是炙热。
华盈寒察觉到不对劲,往下看了看,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刚才为了好站,他们的腿交叉着,她受伤的腿正好在他两腿之间,然后她这个姿势近似于躺,前面有又没有足够的地方能供她伸腿,她只能踩在假山石上,大腿和膝盖可能踮得有些高,可能蹭到了某个……某个不该蹭的地方。
华盈寒双颊顿时一阵燥热,她想往回收腿,可是这儿根本没有足够的地方能让她的腿远离他,她白费了功夫,而且极不舒适,她又试着往前伸腿。
一阵灼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侧,姜屿的眉宇近乎拧到了一起。外面的人还没走远,他便用气息在她耳边字字铿锵地说:“你再动一下,本王不保证你还能完好地走着回去!”
华盈寒的脸更加滚烫,可对付不要脸的人就得放下什么羞臊。她不甘示弱,也用气息在他耳边正色道:“王爷若不能让奴婢完好,奴婢也能不保证在此之前,王爷还是不是个完人!”
“那本王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纳你为侧妃!”
“真到了那一步,奴婢倒也愿意对王爷负责,对食而已,宫女能接受,奴婢也能!”华盈寒挑了下眉,说得云淡风轻。
姜屿的脸色顷刻黑如锅底。
她桀骜的样子像极了一头小老虎,但想到她杀敌时敏捷的身手,又觉应该是像头小豹子才对。
“盈盈。”
他的嗓音低沉,在她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
华盈寒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危机,不禁往后缩了缩脑袋,想离他远点,“作甚?”
姜屿没再出声。他不会对她如何,可就这么放过她,他又不甘心,好比一盘佳肴已近在眼前,他却舍不得动筷子,最后被人给原封不动地端走,未免是种遗憾。
还有,五日了,他没有一日不担心她在璃秋苑的处境,她说她想他,他便踏着夜色来探望,岂料竟得陪她在这儿躲侍卫,不止纡尊降贵,还搞得如此狼狈,这笔账也该好好讨讨才是。
她流转的眼波里透着对他的防备,丹唇下的皓齿亦是危险。他的目光微微挪动,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她因害臊而泛红的脸颊,美极了,能化了人心里的急躁,让人变得心平气和。
华盈寒比什么时候都想要推开他,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些侍卫正好路过凉亭,但凡他们发出一点声响都能打草惊蛇。
为防前功尽弃,她不得不忍。
姜屿抬起头,目光落到了她不点即红的丹唇上,用眼睛勾勒着她薄唇的轮廓,只觉轮廓正好。
华盈寒吓得不轻,怕自己是羊入虎口,而且大老虎今晚的胃口还是被她这只羊给撩起来的,世上有比她更蠢的羊吗?
有人不止不懂君子当止于礼,眼中竟然还带了笑意。
姜屿姑且满意了,但这只够利,不够本,来日方长,别的后面慢慢来讨也不迟。
“盈盈,你给本王等着!”
大冬天的,他的举动让华盈寒的额头都冒了冷汗,心里更是慌得不行。刚才她还在焦灼于该怎么让他回心转意,如今看来已不需要她再费什么心思,但是他的心意是不是转得有些过头了?
华盈寒还木讷地靠着树干,也不知是不是她刚才撩起了不该撩的火,让他忽然对女人有了兴致……
姜屿是不容易对女子动情,但是收个小妾当玩物不需要动情,比如谢云祈的那些妻妾成群的堂兄弟们没谁是情种,他们和妾室不过是玩玩而已。
她心中只觉不妙,而姜屿又开始在她面前宽衣。
华盈寒惊恐万状的时候,姜屿将套在外面的大袖脱下丢了过来,道:“拿回去,找人洗干净。”
她松了口气,牵开衣裳瞧了瞧,上面沾了些泥渍,是他刚在才假山石上蹭的。
说起来也是因为她,他才藏着不能见人,衣裳脏了该她负责,华盈寒应了声“是”。
她忽然觉得刚才只是做了一耻荒谬的梦,只有他将她当婢女差遣,让她洗衣裳这个正常的举动才是真的。
姜屿还没走出多远,听见旁边的草丛有动静,他停下多瞧了一眼,只见那小不点儿从里面蹿出来,捂着两只眼睛说:“伯父,衍儿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姜屿摸了摸姜衍的小脑袋瓜,“快回去睡觉。”
姜衍听见他伯父没生气,放下手,笑嘻嘻地问:“伯父,你刚刚是不是亲寒姑姑了呀?”
姜屿回头看了看那颗树,人已经走了,他肃然道:“不许说出去,过几日伯父带你上街转转。”
“好耶!”姜衍拍了下手,又皱眉挠了挠头,“都是黑漆漆的地方,刚刚那个小子不会也亲姑姑了吧。”
姜屿正准备离开,闻言立马止步,“小子?什么小子?”姜衍瞧见伯父好像不太高兴,鼓了鼓帮子,慢慢讲道:“刚刚衍儿领姑姑出来的时候,遇上了一个小子,姑姑说那是她的朋友,然后他们俩就上角落里说悄悄话去啦,就像你们刚刚躲在树后一样的。”
“说了多久?”
“就……一嗅儿。”姜衍竖起小手指。
姜屿阴沉的脸色没有因此缓和。那个人谁他心知肚明,他曾觉得她的心思宜疏不宜堵,可他的耐心有限,能容一次不代表能容下所有,更不代表他会一直容忍下去!
他负手离开,走得缓慢。
夜已深。
华盈寒抄了好几卷经文还是难以平定心绪,上床睡觉,又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难受。
其实就算今夜发生的荒唐事是真的,她应该坚信姜屿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她有自知之明,她不是十五六岁、嫩得还能掐出水来的小姑娘,她已年满双十,换作别的女子像她这么大都该相夫教子了。
她也没有什么绝世的容貌,谢云祈那些堂兄弟们的戏谑她是没往心里去,但她也有自知之明。何况论容貌,府里的婢女全是太皇太后在祁国境内精心挑选来的,她身处万花丛里,更显得十分平庸。
他能图她什么?
才华?聪明?
又不是选幕僚……
对选妾室而言,男人最看重的应该是容貌和气质,漂亮温婉和娇媚可人,她占了哪条?
华盈寒熬至子夜都过了才渐渐睡去,还没睡几个时辰,又不得不赶在祖孙几人起身之前起来,烧热水给姜屿洗衣裳。
他让她找人洗?她敢么?手里突然多了件他的衣裳,来路不明,任她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三人成虎,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还得了?保不准又会让太皇太后以为是她引得姜屿深夜过来相会。
华盈寒不仅得亲自洗,还得找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她选了昨晚进出的偏门附近,这儿正好是个后院,她搬来矮凳和水盆,在微明的天色里默默搓着衣裳
*
华盈寒没怎么睡觉,有人更是经历了一个不眠夜,昨晚他心里的高兴只存留了不到半个时辰,后来他得知她在来之前还见过秦钦,心里所有的欣然便烟消云散了……
他有多介意?
他甚至连杀了秦钦的心都有!
何况那个秦钦本就该死,从前不杀是觉得太过便宜了他,如今却是因她而不能轻易下手……
倘若他杀了秦钦,只怕他还没能将她握住,从此已再难握紧。
拂晓时分,姜屿还独自在府中漫步,不知不觉,走到了昨晚同她相处的地方,天蒙蒙亮,那棵树后空空荡荡。
再往前就是璃秋苑的偏门,明知他不能轻易进去找她,还是控制不住想往那处走去。
门外没有守卫,姜屿本想站一会儿就回,却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水声。
他将木门推开一丝缝隙看了看,视线里忽然映入一抹身影,给人一种拨云见日、柳暗花明之感,也给他沉沉的心添了份惊喜。
华盈寒还埋头搓着有泥渍的地方,眼前出现了一双锦靴,她认得鞋的主人,便没有抬头,自顾自地洗着衣裳。
姜屿见她不理,他也不生气,拂去旁边石梯上的尘土,坐下淡淡道:“本王让你找人洗,你偏要自己洗,这么在意本王?”
华盈寒正抖着湿衣裳,闻言便将衣裳团成团往水里一砸,霎时水花四溅,还有几滴溅到了姜屿的鼻梁和脸上。
“你真是放肆。”
明明是在责备她,姜屿却闭上了眼眸,话却说得缓而沉,带着几分慵懒和宠溺。
华盈寒继续埋头洗衣,冷言:“要打要罚,王爷看着办就是。”
姜屿的目光扫了扫门外,瞥见一抹衣摆,他徐徐言道:“不怪你,怪本王,怪本王太宠你。”
华盈寒只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可比起昨晚这还算轻的了,想起那些荒谬的事,她实在不想搭理他。
姜屿俯下身。
华盈寒吃一堑长一智,飞快地往旁边缩了缩,有意要避开他。
姜屿不依不饶地凑上来,“你准备让本王就这样去见母后?”
华盈寒颦眉,这才抬眼看了看他,见他的鼻梁上还挂着一滴水珠,正沿着挺立的鼻梁往下滑落。
不知怎么的,她的思绪一下子飘回了去年秋天,那时他从浴池里出来,水珠也是这样滑过他紧实、线条分明的背……
那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心中反而局促,她忙掏出手绢替他擦去水滴,好让他离她远些。
“如此体贴,也不枉本王宠你。”姜屿的嘴角上扬些许。
他仔细瞧着她,不难发现她的脸颊又染了一层红晕,又问:“你在想什么,脸竟红成这样?”
“我能想什么?”华盈寒为姜屿自己瞎猜,尤其是往昨晚的荒唐事上猜,自己答道,“想快些洗完衣裳,好去服侍两个小主子起床,陪他们玩上一日,再回房抄写经书。王爷近来国事繁忙,奴婢也没闲着,还能有心思想什么。”
“真是辛苦。”
“王爷若能体谅奴婢,就请给奴婢一点闲暇,”
姜屿沉默了一阵,徐徐讲道:“盈盈,难道你不觉得只要你一句话,什么事都好商量?”。
华盈寒沉默不语,她一向不怎么乐意欠他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