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这仗怕是不能打了
“主上,东西取来了。”想到寒姑娘不在,他又问,“要不要送过去?”
姜屿手里端着微凉的茶,沉声问道:“真走了?”
“寒姑娘主上近来事忙,她不便打扰。
姜屿轻锁起眉宇。如今她一不高兴,他就心绪不宁,再添上一桩误会,简直是雪上加霜!
李君酌的话完不久,下人匆匆跑来,将取来的衣物递给李君酌。
李君酌转而呈给他主上,“寒姑娘主上再是日理万机也要当心身子,请主上添衣。”
有人就是这么嘴硬心软,姜屿的心情略有好转,他转眼间扫见了门外的人,方才问道:“何事?”
“回王爷,陛下吵着要见王爷,太皇太后拗不过,打算过几日带陛下来府上住,让奴婢先回来安排。”
姜屿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多久,闻言便再次紧皱。
李君酌不得不佩服,太皇太后借着这个机会让月慢回府,叫主上连拒绝都不知如何拒绝。太皇太后要来府上住,王爷定会招待周全,而府中最了解太皇太后喜好的人就是月慢,
*
周国岳州。
自从盈州被祁国夺走之后,这个地方就成了大周最北的州府,一入冬便寒地冻,阴沉沉的时不时就会飘雪。
谢云祈带着几个官员和武将在街上慢走,他从到这儿起就爱来街上走走看看,走累了,有人给他抬撵;下雪了,有人给他打伞,自在是自在,可他在这儿的衣食住行都与函都没法比。
有武将问道:“殿下,祁国如今不仅打了胜仗,还从狄族那儿捞了不少好处,这仗怕是不能打了,殿下不回隋安吗?”
谢云祈摇了摇头,没有多。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放着函都的荣华不享,执意要留在这个边陲之地。
常喜默默地走在他家主子身后,双手抄在衣袖里,没人看得见他手里其实握着一卷画纸。
早在他们离开函都的时候,殿下就给了他一幅画像,让他拿着画像沿途寻人,可是他一路找来,竟没探到半点音信。
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禀报太子妃娘娘曾来过北边,他家殿下就靠着一则没头没尾的消息,赖在这个地方不肯走了。
谢云祈和平日一样,边走边留心着街上的路人,每个人他都会一一瞧过,从街头走到落脚的府衙,他心里有的除了失落还是失落。
不找的时候,他无所谓,一旦开始找了,他就跟陷入泥沼似的难以自拔,越是找不到越是不甘心,就越是想要找到底,哪怕掘地三尺。
谢云祈回到府衙,官员们已经备好了午膳。
岳州曾被越国夺去过,至今还没有恢复到战前的样子,加上寒地冻的,百姓尚且缺衣少食,他眼前的这桌有酒有肉的席实在得来不易。
谢云祈默默夹着菜。
郑容月皱起眉头,盯着桌上的饭菜瞧了一阵,又拿筷子扒拉了几下。色香味,这些菜一样都没有,还不如昭阳宫那些奴才吃的饭食好。
“瞧瞧,咱们成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郑容月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扶住谢云祈的手臂摇了摇,“殿下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妾身待得真难受。”
谢云祈端着碗,手里的筷子也没放,只道:“你要是待不住就回去,本太子不勉强。”
“殿下不走,妾身怎能离开,妾身得跟着殿下,照诡下。”郑容月把头轻靠在谢云祈的肩上,“殿下干嘛要揽统兵的差事,放着大好的函都不待,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
谢云祈没有吭声。
郑容月又环顾着不大的厅堂,娥眉越颦越紧,“瞧瞧这地方,是府衙,还不如宫里奴才住的地方好,再看这些饭菜,除了烧鸡就是烧鱼,难吃死了,殿下贵为大周太子,怎能吃这样的苦头。”
谢云祈放下筷子,目光仍定在桌上。
在他们看来,他跑来北疆是在自讨苦吃?戏谑的是,他也曾如此嘲讽过华盈寒,嘲讽她放着函都的荣华富贵不享,宁肯装个男人借沈旭的身份也要跑来北疆打仗。
他不来,还真不知这个地方有多冷,有多荒凉,也就想象不到在这儿打仗有多不容易……
一阵寒风忽然袭来,谢云祈回过神,看见是九跑去打开了厅堂的门。
九一手扒着门,一手伸出去托住飞絮,“哇,是雪呀。”
常喜拿着一封信进来,“殿下,璘世子来的信。”
谢云祈接过看了看。谢云璘三两头给他递信,来去无非是这仗不宜再打,问他几时回去。
郑容月就在谢云祈身边,一眼就能瞧见信上写的什么,她又借机晃了晃谢云祈的胳膊,“殿下,连世子都在劝殿下回函都,殿下还不肯回吗?”
谢云祈将信折好塞回信封里。回去容易,再想正大光明地出来只会难上加难。
所以这个军,他不想撤。
谢云祈放下信,朝门口的九招了招手,“九儿,外面凉,到爹这儿来。”
九托着几扬雪花跑回谢云祈身边,厅堂里暖和,刚才还冰冰凉凉的雪很快化做了水,最后她的手心里什么都没有了。九失落地噘起嘴,连连着:“不回去,九不想回去。”
郑容月恼道:“纾儿,你再这样不懂事,娘可不喜欢你了。”
九冲郑容月翻了个白眼,“九有娘亲喜欢。”
“你这孩子好生放肆!以为娘管不到你了是不是?”郑容月气不打一处来,拽过九的手,抄起桌上的筷子就想打九的手板。
谢云祈夺过郑容月手里的筷子,愤然往地上一砸,“你动九儿一下试试!”
郑容月愣了愣,眼眶霎时红了,“殿下,她也是妾身的女儿,妾身管不得她吗?”
“除了打就是骂,你这个当娘的还会点别的?”
谢云祈瞪了郑容月一眼,抱起九离开了厅堂。
漫飞雪里,九把头靠在她爹肩上,伸出手接着雪花,问:“爹爹,娘亲在这儿吗?”
谢云祈看向女儿,“谁告诉你的?”
“常喜公公爹爹在找娘亲。”
“九儿,这是爹和你之间的秘密,不能告诉其他人,尤其是你娘。”谢云祈摸了摸九的脑袋,又问,“刚才你是不是故意那么的?”
九笑了笑,点零头,“嗯。”
“好,只要九儿跟爹一条心,爹为了九儿也会等下去。”
*
夜里,云深不见月。
华盈寒只点了一盏烛火就能照亮这不大的屋子,也照亮了桌上那箱东西。
一个寻常的樟木箱子里,装的竟全是价值不菲的首饰,从镯子到项链再到耳环和发饰,什么都有,每一样都比她头上的玉簪要贵重。
换作别的女子,看见这些琳琅满目的珠宝,定会爱不释手,但是华盈寒的眼中没有丝毫惊色。
姜屿的好意,她从来都难以心安理得地接受。
夜已经深了,华盈寒合上箱子,静静地坐了一阵。
如今她心里最担忧的莫过于大周和祁国两军对峙的事,谢云祈不怕地不怕,姜屿又是个一点就着的性子,他们两个杠上,稍不留神两国就会开战。
有人敲了敲门,华盈寒回过神,“谁?”
来人没有吭声,仍旧只是敲了敲门。
华盈寒过去开门,外面的风刮得厉害,雪也下得紧,一道修长的身影就立在她门外。
他冒雪而来,发上,肩上都是雪。
大晚上的,姜屿不止找来了她这儿,还一个随从都没带。
华盈寒不免吃惊:“这么晚了,王爷有什么事吗?”
姜屿神色淡然,“本王的王府,有什么地方是本王不能来的?”
“没王爷不能来,只是奴婢这个地方,恐会怠慢了王爷,王爷若找奴婢有事,不妨换个地方?”
姜屿对此置若罔闻,抬步进了屋子。他又不是第一次来,会不知她这儿如何?他要给她换个住处,可她仍用“不用了”三个字搪塞了他。
寒风一直在往屋里灌,华盈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关上门,往炉子里添了些炭火。
姜屿坐到桌旁,目光落到了那个箱子上,箱子有被人打开过的痕迹,又被人原封不动地盖好,而她头上戴的还是那支不怎么样的玉簪。
“不喜欢?”
正因他之前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才让人将宝库里能找到的饰物都找了出来,想着哪怕误打误撞,也总能撞上她的喜好,看样子他似是失算了。
华盈寒站在一旁,沉眼答:“不是不喜欢,而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奴婢受之有愧。”
“什么受之有愧,若要论功行赏,这点东西还远不及你应得的赏赐。”姜屿看着华盈寒,道,“让月慢回府是母后的意思,本王答应你,等母后启程回宫时,本王会让她一起走。”
“王爷来找奴婢只为这个?”华盈寒又言,“奴婢知道是太皇太后的意思,王爷也不好违背,何况奴婢没想过要将谁赶走,这是王爷的王府,让谁留让谁走都是王爷了算,奴婢岂能喧宾夺主。”
她是对月慢摆过脸色,仅是心里有过短暂的不快而已,她没闲工夫和谁斗,也懒得管谁是留还是走,只要人不犯她,她便做得到相安无事,没必要让姜屿因为她和太皇太后闹得不愉快,她为疵罪太皇太后也不划算。
但是,姜屿深夜来这儿只为给她吃颗定心丸?
华盈寒心里总有些不出来的复杂。
三日后。
太皇太后行驾到了景王府外,华盈寒和月慢带着府中的下人们出府恭迎。
柳掌仪搀着太皇太后从马车上下来,一瞥月慢身旁的人,对太皇太后声:“王爷不在,她不是跪得好好的吗?”
太皇太后跟着看了一眼,对垂没什么看法,唤道:“月慢你过来,陪哀家进去。”
月慢轻咳了两声,方才应道:“是。”
柳掌仪颦眉,“月慢,你身子不舒服吗?”
月慢轻摇头,“女儿没事。”
太皇太后带来的女官们一下子堆满了后庭的花厅。柳掌仪在门口止步,将手一抬,拦下了正欲进去的华盈寒她们,“这儿人太多,你们到外面候着。”
雪已经停了,外面依然严寒,婢女们站在外面,大都冻得浑身直哆嗦,寒风刮在脸畔更是像刀子在割一样生疼。
如今待在花厅里的除了月慢之外,都是宫里的奴才,太皇太后身边的人。王府的丫头们全在外面。
湘芙站在华盈寒身边,已经窃窃看了华盈寒好几眼。
柳掌仪刚才明明可以将她们打发走,却偏叫她们候在这儿吹冷风,定是别有用心。
听那日月慢回来后被王爷置之不理,在雪里跪了近半炷香的时间,因此染上了风寒,而王爷如此不待见月慢,与她身边的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柳掌仪连带她们一起罚,不仅是怕针对寒盈一人会被王爷怪罪,还想给她们一个下马威,让她们今后继续听月慢的话。
华盈寒站在一干奴婢最中间,神色淡然,自她随姜屿去了桃族之后,发现祁国的冬也没刚来时那么难熬,就是苦了她身边的这些丫头们。
她瞧了瞧左右,正好对上湘芙的目光。
湘芙一惊,忙赔笑道:“这真冷,姐姐不冷吗?”
华盈寒摇了下头,没有多理会。
湘芙有自知之明,不再去招惹谁。她不比湘蕙会话,从前还没少跟着湘蕙一起挤兑此人。如今吹吹冷风没什么,她只希望此人别把旧账记得太清,得饶人处且饶人。
她们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花厅的门关得紧紧的,把所有的温暖都圈在了里面。
门内时不时还传出些笑声,华盈寒听得出,那是皇帝在和他祖母笑。
太皇太后这次来景王府除了带着姜衍之外,还带着姜蒙,就是那个曾受人指使嫁祸她的平王妃之子,他如今同姜衍一样,也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花厅里面,炭火烧得正旺,姜衍坐在太皇太后膝上,脸红扑颇,不停地陪他祖母着话,讨得他祖母怜爱不已。
姜衍玩儿累了,望着太皇太后,“祖母,伯父怎么还不回来呀?”
太皇太后也纳闷,问身边的柳掌仪:“是啊,景王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
“这……”柳掌仪为难,“王爷的去向,奴婢也不清楚。”她完便向月慢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