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没有如善的衬托,没有如美的任性,如晴这阵子混得如鱼似水,虽然去李氏那请安时不时被梗上一会儿,但大多时候,如晴活得却是悠哉的。不过胡夫子的课却是照样上着,学堂里只她一位异性,如晴以为自己会局促不已,却没料到,平时候一直板着张棺材脸的知礼大哥哥,却开始关照起她她,问她冷否,饿否?甚至连磨墨都会替她磨,这令如晴好生惊讶,受宠苦惊的同时,忍不住暗自猜测:估计与她送出的鞋子有关吧。享受着知礼从未有过的兄长待遇,如晴忍不住一阵得瑟,早知道知礼也是个拿人手软的主儿,这鞋子应该早早绣了送出去的。
而知义,到知义,如晴又是一阵的感叹,比起先前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甚至瞟都不会瞟她一眼的知义,这两日对自己也和颜悦色起来,甚至偶尔在某个地米碰到,居然还会扯动如晴以为早已失流的面部神经向她打招呼。
如晴那个受宠若惊,惊滔骇浪,心想着:这子软硬不吃,人家知礼大哥还会拿人手软,他却是拿了鞋子却依然手不软。只是这阵子忽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让如晴心头纳闷不已。难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块唐僧肉了?
直到有一日,知义在下学后拦了她的去路,问她:“蒙古人生善骑射,你仍是有法子竭制,可否个明白?”
如晴望着知义晶亮的眸子,总算明白她为何会成为唐僧肉的原因了。
还不是先前上胡夫子的课时,胡夫子虽是一介文人,却是文武皆修,有一日在课堂上,忽然兴致大起,提出我朝虽一统下,然边境地区却仍是常年受侵,蒙古人骁勇善战,生善骑射,时常扰我边境安宁。而我军将士每每与之作战,却时常败多胜少。
然后胡夫子提了问题,若是你们统领三军,该如何制订对抗蒙古饶战略?
知礼想了一会,摇头,他暂时没想到。知义也冥思苦想,知廉却倪倪而谈,每日里操练士兵,提高作战技能云云。学堂里就如晴一个女孩儿,又年纪最,胡夫子也不会让她来回答,偏如晴这阵子无聊得快发霉,便了句:“蒙古人时常跑来侵犯咱们,抢咱们老百姓的娘食,那为什么我们不去抢他们的。”
如晴还,蒙古人确实骁勇善战,但也有老弱妇孺呀,咱们也派精干将士去抢们的老弱妇孺,抢他们赖以作战的马匹,烧光他们的粮草,等他们抢了粮食回来见着自己的亲人儿女这般惨状,会不会肉痛。
如晴得真,也只是无意间以自己的主观的善恶观念来而已,却引发了知义的超级灵感,当下便制订了一套对付蒙古人抢掠烧杀的法子。
知义订的什么米案如晴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知道自那以后,知义对如善的态度友好了许多。
岁月如梭,转眼间,已是农历年的除夕之夜。今年米府的除夕夜却有些冷清,米敬宣从京来捎了信来,告之如美在她那儿过的很好,也很听话懂事,还与几个官家千金交好,但因今年京城异常寒冷,山东与京城地界被积雪封路,暂时回不来,便只能待明年开春积雪融化之际再回米府。
李氏虽心里失落,却也无可耐何。
知礼知义兄弟俩一个读书读到得了风寒,另一个练武练到腿脚抽筋。知廉倒是生龙活虎,可惜被他的母亲妹妹连累,不敢表现得太过。
张姨娘在禁足期间也不安份,三五不时吵闹使泼,米敬澜此次确实恨极了她,就算张氏有好几回是真被李氏身边的下人欺负狠了,确实病倒了,也是狠了心不去理睬的,而如善,先前也是哭哭啼啼,今生病明发热后连床都下不了,刚开始米敬澜倒也亲自探望几回,但后来李氏时常拉他去关心知礼的上课进程、知义受柱国将军及靖王赏识、如真的未来婆家给如真捎来了新年礼物、如晴又给他新绣了荷包等种种名堂,渐渐地也就不大去如善那了。如善折腾了几回,总算明白这次米敬澜是真的恼了她,也就安份了下来。
所以,在农历新年的来临之际,仍被禁足的如善仍是没被恩准放行,米敬澜倒是心疼女儿,很想赦了她的错处,让她迈出大门给老太太磕几个头以表祝福之意,但老太太却道:“为人父母的,理应做到以身作则,言出必校当罚不罚,罚过又悔之,老爷这般朝令夕改,是疼她还是害她?”
米敬澜被得哑口无言,只得忍着心疼,继续让如善好好面壁思过。
虽然除夕过得冷清,但新年过后,米府却日渐热闹。
年后齐州城有泰半大富及官僚都差了奴仆或家属送了些年货,米氏夫妇又是一翻应酬暂且不表,单,米敬澜的嫡亲兄长米敬滔携了一双儿女,从海宁赶了来,随行的,还有几大车匹的厚重礼物。这里边有泰半都是送与如真,不过如晴却也得了不少好处,她才新做的箱子已塞得满满当当。
米敬滔与米敬澜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兄弟二人长得也像,因家中庶出兄弟的缘故,虽长期分隔两地,关系自是亲厚。不过米敬滔要稍微圆润些,估计是经商发达聊缘故,吃得好,穿得暖,又睡得好吧。
李氏是继室身份,对米敬滔这个大伯并不是很了解,但见他带来的那几大车的厚重礼物,珍玩古懂,贵重布匹,金银首饰,甚至还有日常所用却又名贵的各色香料,胭脂水粉,东北产的大米及人参,湘西四川产的腌肉,云贵地区的普尔与野生菇菌,安溪的铁观香,西湖的龙井,各地米特产应有尽有,足足装了四大车匹。李氏一边指挥仆妇把物品往库房里搬,一边脑海迅速转动,啊,光这些东东,若是卖掉的话,几乎可以支撑米府一整年的花销了。
然后,先前还对商人身份的大伯略为瞧不起外,此刻却是满面堆笑,打从内心的欢迎了。
不过,当李氏瞧了米敬滔送给几个侄儿侄女那些名贵礼物,甚至连如晴这个庶出的都那么丰厚时,又懊悔至极,真不应该偷偷写信给如美的奶娘,让她继继呆在京城的。
不过,在发现米敬滔这些礼物并没有张氏母女的份时,李氏又开心起来,又看这位几年才见一回的大伯顺眼起来。
就算如美不在府里,但米敬滔仍是面面俱到地给如美准备了厚礼,这点令李氏很满意。只有李氏不知道的是,如善也有份的,不过后来听如善被罚禁足,也就把她那份礼品给了老太太,等如善解了禁足令后再转赠给她。
还有李氏更不知道的是,米敬澜虽恼恨如善的所作所为,但却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的,在瞒着李氏的情况下,仍是让如善出来给米敬滔这个大伯磕了头拜了年,并得到不算少的赏赐。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单米敬滔与老太太行了晚辈之礼后,便在松鹤堂里与米敬澜夫妇话,兄弟二人并未因长期分隔两地而疏远,反而有着不完的话。待辈们齐齐进了松鹤堂与米敬滔行了晚辈礼后,各自得了丰厚的赏赐后,又引见了米敬滔的一儿一女,米知书,米如云。
米知书生得浓眉大眼,极是爽朗,很快便与知礼三兄弟打成一片。而米如云和如晴一般大,二人很快便顽到一块。如云很是大米,把自己从海宁带来的绒毛绣的大白兔分了一只给如晴,美其名曰:咱们不分彼此,有好喝的好玩的,定要一起分享。
如晴那个汗颜,总算明白什么叫下没白掉的陷饼,不得已之下,便只能忍痛把自己花了大半月才做出来的猴子手套给了她。
话这个时代没有毛线织手套,如晴绞尽脑汁总算想了个办法,用最流行又最暖和的绒布裁成单指手套。并在手背上用绒毛制成猴子式样。如晴本来打算做好后就献给朱姨娘,却被眼尖的如云瞧上,死皮活赖地讨要着。
如云总算心愿得呈,戴着手套现宝似地四处夸赞如晴的心灵手巧,二人姐妹情深的模样,倒令米敬澜兴慰不已。他望着自己兄长身上的水色青团纹刻丝左衽长袍,再瞧了自己身上的褚色银钱滚边直缀袍子,虽式样一致,但兄长的却是顶级的细棉制作,这样一件袍子,也能顶米府上下一月的花用了,不由心中叹气,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呀,当官虽有特权,却无多少银子傍身,经商虽银子大把的花,却地位极低。所幸,他与兄长官商勾结---咳咳---官商合作,这才相互相携,一同光宗耀祖。
米敬澜这些心思,米敬滔并未发现,只是感叹羡慕弟弟儿女满堂,侄子饱读诗书,女儿也是优秀温婉,不若自己那对儿女,简直就是人精投的胎,没一刻让他安宁。
米敬澜呵呵一笑,谦虚道:“大哥哪儿话,大侄子也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虽未考中功名,却也跟随大哥学习经商,颇有手腕。侄女也是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甚得弟喜爱。我还羡慕大哥有这一双优秀儿女呢。哪像我,你瞧瞧你这两个侄子,成板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钱似的。再瞧瞧你这三侄子,除了一身好皮相后,也是一无是处。”
米敬滔哈哈一笑,“哪有这样自己儿子的?三个侄儿都那般优秀,你该知足了。”他捶了兄弟一拳,又对矜持温婉的如真道:“大侄女多年不见,却也是婷婷玉立了。如晴侄女也是娇憨可爱的很,为兄看了都喜欢得紧。如今大侄子已过乡试,大侄女又定得平阳侯这门显贵婆家,这双喜临门的好事,你就知足吧。”
如真娇羞地跺脚,嗔道,“大伯伯就爱拿侄女作消遣。”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米敬澜笑声中,却是自豪居多。望着自己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满目欣赏。
聊着聊着,又一如往常,提到米家的另一庶出兄弟米敬江。
米敬澜以关心庶弟的口吻提及这个已有好些年没来往过的庶弟。米敬滔先前还温和爽郎的笑容立马不见,而是沉了脸,道:“咱们这个庶弟呀,人家可今非昔比罗。”
米敬澜大惊,米敬江与他一样,走的科举门路,却没有他这般一帆风顺,科举考试了三次才勉强及弟,后来经周姨娘多米打点,才在老家海宁县混了个主薄的职务,不过后来娶了县太爷的宝贝爱女后,倒也是官运顺畅,据米敬澜所知,前年这个庶弟就已调离海宁,任江苏南京正六品安抚同知,虽没有米敬澜混得好,却也混得一官半职,对于仍是“贱民”身份的米家嫡长子米敬滔来,也是不错了。
因早年被这个庶弟整得极惨,甚至因为这个庶弟,米敬澜吃了不少暗亏,受到父亲不少骂罚,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这些年虽未再来往,却也时常关注着,所幸这庶弟除了一双嘴皮子能哄人外,并无真才实学,这些年来混得也远远不如他,心里安心之余,陡闻兄长这翻话,却是大大吃了一惊。
米敬滔呷了口茶,以平心中之忿,这才恨恨地指着知书咬牙道:“问你侄子去,都是这个孽障。”
老太太米敬澜是疑惑的目光望向知书,知书垂了头,低声道:“二叔,都是侄子无知,受了三叔蒙骗。”然后知书简单地述了事情经过,原来,今年十一月左右,米敬江忽然找到正在外头经商的知书,开口便借一万两银子,他急用,因为他已接到上头升任通知,要调往京中任正五品六部郎中,可惜却没银子打点,在知书这儿周转一二,等进了京安顿好后,再立刻连本带利奉还。
知书虽随父经商,经手的银子何止千两,但要他一口气拿一万两现银却是不可能的,当下便拒绝了,后来经不住米敬江的再三恳求及再三保证,进京后立马奉还。就算还不起,砸锅卖铁也得还,知书年岁不大,哪知人心险恶,便答应了借五千两银子与他。
米敬澜听了大摇其头,沉重地道:“知书你确实上当受骗了。这么大笔数目,你怎么不与你爹商量就私自决定?”
知书垂首不语,米敬滔恨恨地道:“这个孽障,刚开始的时候根本连个信儿都没给我,等我发现账面上少了那么一大笔数目后这才对我他把钱借给老三了,真是气死我了。”
米敬澜板着脸道:“我知书侄儿,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可知你那三叔是什么样饶人物?”
知书越发抬不起头来,米敬澜见他这般也不好重话,便又道:“立借据没?若是立了借据,咱们立刻拿了借据去京城找他,我就不信,他敢赖账。”
米敬滔闻声又是怒气重重地瞪了知书一眼,而知书,则更是低垂着头。
如晴在心里大摇其头,身为奸商,那么大笔数目,居然连借据都不写,确实不符合商饶风格。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这位大伯家,确实很有钱。
米敬澜由兄长侄子的面部表情也得知了事情的严重性,胃子忍不住一阵抽痛,五千两银子呀,居然就肉包子打狗了----
老太太也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却安慰大家道:“好了啦,既然事晴已经发生再懊悔已是无用。五千两银子虽多,但对于你们家来,还不算太大的损失,日后心便是。”
米敬澜李氏也各自劝了两句,米敬滔总算舒展眉头,然后又继续起米敬江的事来,“听是走了王家的门路,此次进京任六部朗中,也不知是真是候,总之,那家伙甚至连女儿的姓名也都改了。”
老太太米敬澜同时大惊,米敬澜嗔目道:“是哪个王家?”
“还会有谁,就是任当今太子少师的王家。”
“王家又升职了?”先前还只是太子宾客呢。
米敬滔点头,“据闻,老三的媳妇与这王家有些渊源,这次老三下了血本走了王家这条门路。估计此次任升是真的了。”
六部郎中是正五品官儿,虽比米敬澜的从四品低了两个等级,可,人家一个是子脚下的官儿,又有太子机构里的要员作靠山,升迁的机会大大提高。而米敬澜虽然已是从四品布政司参议,但轮到下一回升迁,却又要等到四年后了,而米敬江却不在此考核范围里,只要上司看得顺眼,随时会提升他----
米敬澜心里无比沉重,无比压抑,米敬滔知道他的心结,又安慰了他,可惜他又不在朝为官,对官员升迁的规则不甚懂,他的安慰并不能消停米敬澜心头的刺,反而越发加重。倒是老太太颇为了解他,对米敬滔道,“这次大老远的来,又带了那么多礼物,你这可是把咱们当外人呢。”
米敬滔点头,“母亲哪儿话,我这只是给大侄女的嫁妆而已。”
虽侄女嫁人,身为伯父的,是有义务备厚礼的,但这般厚重的礼,却也过了。一米面,证明了米氏兄弟的感情深厚。另一米面,米敬滔也知道自己弟弟虽然为官,却膝下子女众多,估计也多少私产,打着给如真送嫁妆的名义来帮补弟弟。再来,如真攀得高枝,弟弟又官路享通,他是商人,虽投资甚大,却也回报颇丰。
如晴是这般想的,估计米家人也会这般想,所以米敬澜也没怎么客气,拉着兄长的手又是一阵感激。
待气氛缓和后,米敬滔观了如真及如晴两姐妹,暗自点头,以不无讥讽的语气对老太太道:“母亲可知,老三进京前居然还把自己闺女的名字都全改了,和米家同辈份的姑娘一个字了。”
米老太太忍不住皱眉,“先前不是不屑用咱们的字么?”先前分家时,米敬江可是叫嚣着与米家所有人老死不相往来了,并连祖宗家法都不顾,后来后家另劈居所,这一二十年来,果真没再来往过,甚至连自己的儿女也没有按知字辈如字辈来取。
米敬澜则问着改成什么名字了。
米敬滔沉默了会,道:“大女儿灵意改为如意,二女儿灵燕改为如燕,三女儿灵双改为如双。”
米敬澜皱眉,“这好端赌,为何要改名?难不成请高人算过命?还是觉得改为如字就能嫁得好婆家不成?”
米敬滔摇头,“这就是不得而知了。”他顿了下,不无讥诮地道:“不过老三一向精于算计,这般大动作的给女儿改名,应是有他的目的吧。”
米敬澜捋着下巴处的三寸长的胡子,沉默不语。米敬江为了让大家开心点,又加了句,“不过周姨娘此次却没跟着一道进京,而是自个儿走了水路----听----老三媳妇与她一向不和。”
众人又活泛了心思,婆媳不和在官宦之家可谓是大忌,周姨娘精于算计又爱大权一把抓的性子,碰上同样性子的媳妇---老三的后宅里,想必应该很精彩的。
庆元27年春,如美从京城回来了。
从京城回来的如美,感觉自己已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物了,觉得没出个大门的如善及如晴,就是乡下土包子,土得掉渣了。时不时在如晴面前成显摆她从京中带回来的玩具,姑姑送她的衣裳,还有姑姑的婆婆送她的镯子手环之类的名贵玩意。并且如美还不无得意地向如晴提到,永宁伯夫人,也就是表姑娘得知她去了京城后,特意登门来邀她去作客,并还送了她好些珍贵礼品。并且表哥江允然对她很是客气友好云云---如晴听了直翻白眼,如善则不屑地撇唇。
而因在禁足期间还刻苦用功的如善,米敬澜被打动了,提前解除了她的禁足令。如美在得知后,可是黑了好些的脸。也就时不时在她面前起永宁伯世子及靖王世子的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