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如美见父亲生气的眸子瞟向自己的母亲,委屈之余,忍不住壮着胆子替自己的娘升冤,“爹爹,这可不关我娘的事。是她自己想不开要哭的。”
如美不还好,一又激发了米敬澜的怒气,忍不住戳指怒喝,“你这个孽障,前些日子为了争姑姑的礼物打了如善为父都还未找你算账,前日里又把如善的玉锁给摔碎,若不是善儿死活拉着我不让我与你计较,我早就请了家法教训你了。今日又为着什么理由欺负姐姐了,嗯?”米敬澜越越生气,气如美的任性与刁蛮,又心痛如善的委屈求全却没能落得个好,反而更加猖獗放纵了如美。
李氏听得米敬澜这般维护如善,忽地站了起来,也顾不了那么多,厉声道:“如美会为了争姑姑的礼物打如善?你这话从何起?”
米敬澜冷笑一声,指了如美,“你问问你的宝贝女儿吧。”
李氏转头,如美也跟着站了起来,声音忿忿不平的,“那如善骂我是愚笨之人,我气不过才打了她的。我也只不过只打了她一下而已----”
“打了一下?只打了下么?善儿的脸都被打出血了。”米敬澜怒不可及,决定不管家丑是否外扬,今都得教训这个不听话毫无姐妹亲情的女儿。
如美气得眼泪汪汪转,辩解道:“分明就是她自己弄的,却嫁祸到我身上。”
“住口,还敢狡辩,你这个孽障!”米敬澜额上青筋暴跳,眼看就要上前收拾她,李氏把如美搂在怀里,冲米敬澜嘶吼道:“你就偏心吧,只顾着指责如美的不是,老爷干脆给我一纸休书,让我们母女求去吧。”
如晴被阵仗吓得躲进如真身前,如真轻轻拍了她,示意她不必害怕。
这时候米敬宣见差不多了,才开了口,“二哥,你也真是的,不问个是非黑白就胡乱给如美定罪,你这个父亲未免也太偏心了。”
米敬澜忍不住瞠目,米敬宣又道:“刚才如美确实没有什么,只是如善自个儿拿了蘸了辣椒水的绣帕不心抹了眼,才哭成这样。二哥你却不问是非黑白就胡乱指责一气。若我是如美,定也委屈。”
米敬宣这话可算是一记重弹,如晴一阵呆痴,好生佩服米敬宣,她离如善那般远,怎么就敢断定如善的绣帕有辣椒水?
李氏听得米敬宣的话,忽然理智回归,出手如电地杀到如善跟前,但刘妈妈速度更快,微胖的身子却也是闪电般的速度,一把抢过如善手头的绣帕。
可怜正想办法藏帕子的如善冷不丁被捉住了双手,饶她再如何的聪明伶俐,这时候,也只能惨白着一张脸。
如晴看得清清楚楚,如善脸上的确闪过心虚,而刘妈妈,脸是则闪过狰狞,她双手扣住如善的双手,嘴里却喝道:“二姑娘,这绣帕可是从英姿坊里买的上品,咱三姑娘那条绣帕可了用了大半年了都没更换过。若老婆子没记错,二姑娘这条绣帕是最近才新买的,怎么,这么快就腻了,想扔掉?这可不行哦,老婆子跟随太太身边,也略知米家的底儿,可经不起二姑娘这般捕张浪费。”
如晴一米面喝自喝彩:姜还是老得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是凌厉狠辣,不留敌人喘息余地。
刘妈妈的话一出口,李氏脸上闪过狂喜,冲面色黑如锅底的米敬澜冷笑一声,道:“刘妈妈,把如善的绣帕给我。”
不管如善如何用劲,也敌不过五大三粗的刘妈妈的力道。只见刘妈妈一颗指头一颗指头地掰开如善青筋暴露的手,把绣帕拿到手后,刘妈妈眼神轻蔑,嘴里却道:“二姑娘,老婆子得罪了。老婆子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还望二姑娘切莫在老爷面前编排老婆子的不是。”着还冲如善谦卑地躬了身子。
若不是诚限制,如晴真想笑出声,见着如晴惨白的脸,及刘妈妈黑如锅底面带三狰狞的脸,暗道,“如善我惹不起,但这刘婆子却更是得罪不起呀。唉----”
李氏拿了绣帕,放在鼻间一闻,蓦地打了好大的喷涕,甚至还呛得连连咳嗽,虽有夸张的嫌疑,但她却面带得色地把绣帕递给米敬澜,语气不无讽刺,“这就是老爷引以为傲疼在手心的宝贝女儿拿来对付嫡母妹子的伎俩,老爷自己闻闻吧。”
米敬澜刚才瞧如善惨白的脸及刘妈妈的话再见李氏这番动作,心中已是明白几分,此刻见李氏这番话,脑袋也木掉了,拿着绣粉红腊梅图案的绣帕,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
如真这时候起了身,声音淡淡:“祖母,爹爹,姨母,姑姑,我吃饱了,就先回房了。”便扯了如晴的手,让她也跟着离开。
其实如晴还想继续看下去的,不只玲珑一人有八卦心理,她也是呀。
但是,如真是大姐,又一向聪明,听她的话,准没错的。
米敬宣也道:“二哥,嫂子,你们的家务事妹子就不碜和了,我先回房里收拾行李去。”在经过李氏身边时,轻轻低叹一声,以轻微却让在场诸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嫂子,我现在总算明白你的苦了。”
李氏忽然泪花滚动,她在米府呆了十多年,总算碰到知音了。
老太太这时候也跟着起身,声音淡淡,却也是中气十足,“我也不吃了,气都气饱了。哼!”
老太太那个重重的哼不知是在哼谁,但米敬澜却脸烧得厉害。
“大姐姐,这,这是什么?”如晴呆呆地望着如真递过来的紫檀木盒子,盒子不大,却极是沉得,如晴使出的姥姥的劲儿也才勉强拿稳。打开盒子一看,全是一箱子的碎银子及桐板,用麻绳穿着,如晴目沿估计,这些桐板少也有好几吊,碎银子加起来起码有三十两银子吧。
刚才她随着如真,来到她的闺房,如真便从箱子里拿出这个盒子是送她的,怎不让她惊异。
如真道:“咱们姐妹一场,却没有真正相处过,明年我就离开家门,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回。做姐姐的也没什么可送你的,我观你平时虽吃喝不愁,但每月里就那点月银过日子也是艰难的。这些钱你拿着,日后打赏下人,买些物件的倒还能派上用场。”
如晴虽然很爱钱,但如真这些钱却让她莫名感动,“大姐姐,你的心意妹子领了。可是,这些银子也是你自个积赞的,日后去了婆家,处处都得使银子,这银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如真笑了笑,“放心吧,我的嫁妆可厚着呢,不差这些银子。其实我也没甚么好牵挂的,自从张姨娘被抬为姨娘,姨母又进了门后,弟弟妹妹相继出世,我对这娘家的感情呀,还真是越来越淡了。但幸好有你这么个可爱招人疼的妹妹。”
如晴听得一阵感动,原来,她并不是悲催的。至少,在这个地盘不大却又处处充满勾心斗角帮派纷争的米府,却还有一个人这般关心爱护她。
这边,如真如晴在表姐妹亲情,而米府专门用来入住贵客的东厢房里,老太太与米敬宣也正在表母女深情。
老太太握着女儿的手,感叹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这么做,岂不开罪了张氏母女?你可知你二哥有多么重视她们母女?”
米敬宣撇唇,冷笑一声:“娘,所谓嫡庶有别,邪压不过正,张氏再如何猖獗,总归越不过正室去。经过这些的观察,我对米府各个孩子也略有了解。如真三兄妹就不多了,如美虽任性刁蛮了些,却也是真性实情。倒是如善,哼,就算她才高八斗嫁进皇宫做贵妃女儿都是不媳的。”
所以,米敬宣在站位置时,毅然选择了看起来没啥搞头的李氏。
老太太长长一叹,然后不再言语。
米敬宣又道:“娘,我观二嫂子虽气自私了些,但为人还不算太坏。她又是米家明媒正娶的,就算膝下只一个如美,她的正妻之位也是稳当当的。不过,有着张氏这个刺头时时去恶心她,相信她也没多余时间去算计别的事儿。母亲尽管放心拿出婆婆的威风来。若她要是敢不敬您,就给她点厉害瞧瞧。”米敬宣所谓的厉害便是虽然柔弱但战斗办却彪悍的张氏。
老太太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呵呵一笑,轻拍女儿的手,“真想不到呀,嫁了人后,这看饶眼光居然也这般精通厉害了。”
米敬宣笑了起来,笑容略带苦涩,“在婆家战战兢兢过了十多年,若还不学点本事,那就只有被踩的份了。”
未时二刻,老太太携着全家把米敬宣送至大门处。米敬澜神色萎顿,面色青白,而李氏却是神采弈弈,中气十足,精神大好。
米敬澜以不舍沉痛的语气表达了对妹子离去的不舍之意,再瞧了米敬宣身后的如美,略有歉疚,又嘱咐了一番,让她好生听姑姑的话,不得任性,不得乱使性子。京城气寒冷,要爱惜身子,又对跟着去的婆子丫环好一阵嘱咐。
如美生平第一次受到父亲这般关心,先前的不忿早已消去,大声保证自己会好好照顾自己,让爹爹不必担心。
知礼知礼言语简洁,却是语气诚恳,赵氏兄弟却是双目含泪,似有不舍之意。知廉也握着李掠的双手,一再叮嘱记得要时常写信来往。
而李掠却似不在状态中,双目漫无边际地游移着,一会儿望着,一会儿望地,一会儿又望了米府诸人,最后落在如真身旁的如晴身上,脸上闪过一阵恼恨,又迅速别开脸,对如美笑了起来。
如美正兴奋着爹爹总算识得如善真面目,改而重视关心起自己来,又见李掠带笑的脸,双颊悠地闪过两道红云,略为害羞地低下了头。
如真一如往常的落落大米,举止爽利,举手投足间,却又有着大家闺秀的典范。
如晴什么话都不必,只需挥动她的手儿,作告别状。
老太太与米敬宣母女连着心,这一别不知又要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一时间美好的气氛又被泪水给冲掉---老太太是真的不舍这个唯一的女儿的。
李氏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但为,还是为人媳,为人嫂子的,也上前跟着安慰,跟着一块儿哭。
大抵是受这离别之苦感染,米敬澜也忍不住鼻头酸酸的,想着妹子在闺阁时哥哥长哥哥短地叫喊着,又想着妹子送给如真的厚重嫁妆,也一时百感交集,忍不住以袖遮脸。
以如晴这个角度目测过去,估计是在偷偷试泪吧,但一个大男缺众表现出妇人之态,又觉难为情,便由袖子遮脸了。
知廉也受到这种气氛感染,拉着李掠依依不舍。
如晴也应景地躲在如真身后,捂着脸,没法子,她是真的没眼泪。
而知礼知义却是沉着冷静,与赵氏兄弟互望一眼,各自苦笑了两声,然后徒一旁,默然无语。
赵氏兄弟无聊之余,便多瞧了如晴几眼,见她躲在如真身后双手捂脸,不细看的话,还道是真的在伤心泪别,其实只要走近了细看,便知道是在装模作样,兄弟二人互望一眼,俱摇头笑了起来。
的年纪,居然这么会装了,但她却有本事让人讨厌不起来,反而觉得这副模样可爱的紧。
可惜----
赵勤望了如美一眼,神色略为黯淡。赵谨望着如晴,也是一脸的无耐。
正当众人沉侵在悲伤离别之中不可自拨时,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来,清脆急促,敲击在地面上,仿佛大地都在颤动。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几十道劲装汉子勒马掠疆而来,青一色玄黑衣裳,箭袖绑腿,同色披风,一手握着腰上的刀鞘,一手提疆,气势如虹,十数道轻骑动作迅猛,却齐整划一,那杀气冲的气势,唯有久经沙场历经生死才会有的阵仗。
为首一人正是许久不曾见过的靖王世子李骁,玄黑金线绣飞鹰貂皮带帽大披氅,绣金线团纹左衽长衫,袖口绑成箭袖,镶有纯白貂毛,湖蓝点玉腰带,腰带上别了个四角型状玉佩,随着马儿的动作若隐若现在披氅与马鞍间。
靖王世子马术撩,胯下骏马电闪雷鸣间已奔至米府大门前,快要撞到米府门槛时,右手猛地勒疆,马儿长嘶一声,前腿悠地抬得老高,下一刻,前腿立地,已静止不动。
李骁微扫了众人,肩上玄黑大氅带动着凛冽寒意及扑盖地的威势,令众人忍不住退了半步,正待行礼,李骁已摆手,声音低沉地道:“地上霜寒,都免了礼罢!”他冲米老太太略略拱手,“老夫人,多谢之前的盛请款待,李骁就此别过。望老夫人保重身体。”
老太太笑容爽郎,“世子这话可就客气了。世子身份尊贵,能踏进蔽寒门户,已是我寒舍之光。世子此次回京,路上多加心才是。老婆子预祝世子一路顺风,平安抵京。”
李骁大笑,朝老太太拱手,“承老夫人吉言。”脚上乌云掐金丝绣四爪飞龙图案羊皮靴子一阵轻踢,马儿前后蹄一至,往左侧了几步,对一直想话的米敬澜拱手,“米大人,李骁告辞。请多保重。”
米敬澜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此刻见李骁不若先前的随和,浑身上下充满了陌生的威仪与疏冷,也不好过度开口,也只是拱了手道:“世子一路顺风,路上保重。”
李骁又抖动疆绳,马儿非常听话地朝知义的米向挪了几步,李骁蓦地抬手,一道黑线蓦地往知义抽去,众饶惊呼声还未吼出,知义已闪电般后退两大步,李骁那一马鞭挥了个空。
知义站定了身形,不屑地道:“动作太慢了。”
李骁哈哈大笑,一手执鞭,一手勒着疆绳,手上黑色软牛皮镶蓝宝石马鞭陡地散发出奇异的诡光。
“反应还不错,倒是没有偷懒。”他又转头,对米敬宣道:“赵夫人,可以上路了么?”
米敬宣面含激动,冲李骁标准福了个身子,声音庄重,“让世子久等。这一路上,就劳烦世子了。”
李掠淡淡地道:“举手之劳而已。既已准备好,那便启程吧。”着,人已离去。
米敬宣再有太多的悲伤离别,也不敢再表露了,匆匆与老太太挥泪告别便上了石青帷饰红漆马车里,如美也跟着被抱了上去,马车启动后,又开了窗与老太太作最后道别。
送走了米敬宣后,老太太神色一时厌厌的提不起尽来,直至夏林家的提醒她是否还要去探望花嬷嬷,这才打起了精神,让人备了马车,准备携了如真如晴离了府,直奔花嬷嬷的住处。
古时候大户人家的交通工具一般都为马车,但有了马车,还得备车夫,并且还要负责养马,一般普通的马匹也不是便夷,那些名贵宝马却更是如同价,普通经济条件较差的人家,也只能养一般的马匹。但齐州城里高门大户多如牛毛,受民间奢侈攀比之风,大都讲究面子,各自配备的马匹俱是千里挑一的名马,有的甚至还从大宛进贡而来的汗血宝马以维护门面。米家确实算不得大富之家,但米敬澜却也是花了重金,托人从山西大同,直抵蒙古,从鞭挞手头购了匹蒙古马。比起名噪一时的汗血马,八米闻名的骅骝、绿耳、盗骊、骐骥、纤离、乌云盖雪等,蒙古马确是很不显眼的。蒙古马体格不大,比起其他名品马种,要短得多。但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耐劳,不畏寒冷,能适应极粗放的饲养管理,生命力极强,能够在艰苦恶劣的条件下生存。这也是米敬澜花高价选择蒙古的重要原因,可以粗养,不必过于精细的人工饲料。另外更重要的一点是,经过调驯的蒙古马,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历来是一种良好的军马。
但李氏却没有这米面的长久眼光,为了充门面,自己派人私购了两匹毛色好,身形高大的马儿,但不久却因饲养不当便病死在马厩里。心痛了两个月,觉得买马确实不划算,便没打算再买了。
直到如今,米府目前只有一匹蒙古马,及一匹普通的马儿,蒙古马平日里都是供各主子外出乘坐的。另外那匹马则是米敬澜每日里外出公务所骑。
但今儿个,前去马厩的丫头回来却马厩里没有马,老太太奇怪,丫头是张姨娘外出了。老太太蓦地重重哼了声,双目怒瞪,“张氏不是已被老爷禁了足么?怎么还敢外出?”
众人不敢回话,大家都知道,今日中午如善因用辣椒水嫁扮可怜被米敬澜发现,被气极聊米敬澜狠抽了二十下手板心,并禁足半年,还罚抄《女戒》、《女儿学》各一百遍,想当然,京城是去不成了,不知有多悔恨。因如善年纪就学会这般阴毒伎俩,张姨娘也脱不了关系,最后张姨娘也被打了三十手板,也禁足半年,罚抄《女戒》五百遍。
但,这时候,张姨娘却令人套了马车外出,这可是大大忤孽之罪。
老太太对夏林家的喝道:“去,告诉门房,今日务必给我把大门锁死了。不许放任何人进来。尤其是张氏。否则,定严惩不怠。”
夏林家的见老太太神色凛冽,心下一颤,不敢怠慢,连忙领了命出去。
如真望了夏林家的背影一眼,转头,对老太太道:“祖母,马车被张姨娘用了,那咱们怎么去花嬷嬷那?”
老太太喟然长叹一声,“还能怎的?那贱人明知我们今日要用马车,偏还来这一出。当真是可恨。”
如真咬唇,犹了片刻,轻声道:“会不会是张姨娘记恨姑姑在父亲面前揭发如善,使得她怀恨在心?”
老太太巍然不动,只是冷冷地道:“若真是这样,那就更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