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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分卷阅读75

    ”那声音却不知是冷还是紧张,并没多少镇定。

    他说完话,一动不动看着她,心里其实怕极了,怕她摇头,怕她回绝。

    水杏搁下了煤球炉,却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微笑着指一指那炉子,告诉他:等她一会儿。

    小满这才回神她是要生炉子做早饭,忙将脚踏车靠墙停好,到她身边去帮忙。

    他出来的时间久,生起煤球炉其实比她还更熟练些,她也就放心地把蒲扇交给他,自己又进了屋去。

    她端着锅再出来时,小满已将炉火烧旺,她把锅炖在炉子上,不一会儿,一锅泡饭便煮沸了。

    她端着锅带他进屋,这屋子太低,他进门都要略略低头,屋内又只开了一盏洋灯,暗沉沉的。

    靠墙的小木桌上已放好了两样下粥菜,一碗雪里蕻炒毛豆,另一小碟乳黄瓜。

    她让他在桌前坐下,又将一杯茶水送到他手里。

    小满一接过,才发觉杯身怕他烫手,她还特意裹了手巾,喝一口,原来是菊花茶,温度也正是适口。

    他赫然想起,菊花茶是家乡解酒的土方。

    这就一怔,做了错事似的低声解释,“昨天正好碰到煦和,很久没见他,就一道喝了几杯。”

    水杏认真听他解释,只是点点头,轻浅地一笑,就去拿碗筷。

    他端着茶杯悄悄环视屋内的陈设,这样逼仄的空间,起居作息吃饭都混在一道,难免拥挤纷杂,她却规整得井井有条,连水磨的地都擦抹得一尘不染。

    墙上贴着月历,窗台上搁了一盆不知名的植物,在这荒凉的深冬尽力发散着绿意。

    置物柜上搁着针线盒子,他认出来,这还是旧日时她用惯的那一套。多少个黄昏,她就是从这只针线盒里拿了针和线,坐在竹椅上,在自己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缝着。

    如今在这线盒边上,却放着一本识字簿,另有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的新式时装杂志。最上面是一本用线装订起来的没有封面的小簿子,第一页上,就是拿铅笔描的稚拙的服饰线稿。

    看着这一些东西,已消遁的醉意似乎又卷土重来,他头昏昏的,心忽然揪在了一处,他意识过来一桩事:原来她陪伴等待自己那么多年,却从没有做过她自己想做的事。

    这时候,水杏已盛了两碗泡饭回来,分放在了两人面前。

    她递给他一双筷子,向他笑一笑,就自己低头先吃了起来。

    他搁下茶杯接过筷子,兀自又顿了一会儿,终于也随她一道默默地吃泡饭。

    屋子里这时候是静的,粥碗上发散出的热气袅袅地在彼此之间升腾起来。

    这一瞬间,他恍惚里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

    过往的无数个晨间,他们都是这样在一张饭桌上吃早饭,现如今却不晓得已与那些日子隔开了多久,多远。

    “对不起……”他忽然说。

    她闻言,端碗的手一顿,却搁了筷子起身,红着眼圈轻揉揉他的头,又笑着摇了摇头。

    59.可期(下篇)

    小满每天都来。

    天还太早,伸手不见五指,家家户户都闭着门,一条窄巷仿佛还沉在梦里。

    他推着车到她门前,那扇门其实只是虚掩,他仍是轻叩两下,才去推开。

    水杏渐渐习惯了他来,他进门时,有时手头正好晾着衣服,有时又正生着炉子,她也只是向他微笑,并不特意停下手里的活。

    他也是惯性的,看她在忙什么,就上去帮什么,而后总是一道吃过了早饭,再一道收拾完毕,这才出门去。

    他带着她骑车出窄巷时,太阳往往还只是探出了半个头,不论四通八达的大道,还是细枝末节的小巷,都有一半隐在暗里,影绰绰的。

    青石路上的晨露还未干,太滑,车胎晃悠悠的,总有些骑不稳当,身后坐了她,又免不得更小心。

    晨风是极冷的,手脚周身都被冻得麻木,唯有的感知就是她揽在他腰间的手。

    从那一块升起来的热度驱散了寒冬的冷,也让心很安定。

    知道她在后座。

    她在身边。

    他想起小时候和她两个人在清晨一道出去摆摊的往事,就笑着和她说起,这时候,又恰好经过了一个有些陡峭的斜坡,忽然感到她揽着他腰的手臂似乎收紧了一些。

    那一块的热度陡然之间升得更高,连耳根也跟着发烫,伴着一点点升起的朝阳,在这寒风凛冽的腊月清晨里,几乎觉出了热来。

    他就不再说话,一门心思地往前行,越来越亮的日光下,城市的轮廓越发清晰了,只看街道,行人,车辆,桥梁,江河,万物都被镀了一层金色的边。

    他就晓得,这是崭新一天。

    终于还在老地方停下。

    水杏轻快地下了车,理一下被风吹乱的短头发,朝他一笑,挥了挥手,就快步走过路口,进了铺子。

    傍晚,仍是老时间,他又去接她下工。

    出了铺子,行几步路,照例先陪她一道去小菜场买菜,去多了几回,连那卖菜的婶子都认得他了,总笑着和他攀谈几句,有一回从她话音里听出,她竟是一直将他们当成了夫妇。

    他红了脸,也并不去辩驳,看一眼水杏,她就好像根本没留意似的,只是笑一笑,接过那些找零的钱,仔细地放进小布袋内。

    他也回了神,替她拎起菜蔬,这就挥手再会。

    冬日太阳落山早,天黑了,大道上还是热闹的,又是霓虹路灯交相映照着,与白日里大抵无异,一拐进冷僻的小路上,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下子就暗下来,静下来,除去脚踏车行时车轱咯吱咯吱的声响,几乎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偶然一只野猫从眼跟前跳过去,免不得还吓人一跳。

    这种时候,他习惯起边骑车,边把他这一天里的见闻都细细地和她说,有时也搜肠刮肚寻一些轻松的笑话来说。

    一路到弄堂口,远远看到从民居里透出的无数暖光。

    他就晓得,和她这一天的短暂接触又临了尾声。

    弄堂里太狭窄,不能骑车,两个人就下来走,他推着车送她到门口,把菜放回她手里,笑着道一声,“明朝再见。”不待她留,这就自己回去了。

    他出弄堂口,又走出了好远,在那交叉的路口,忍不住再回头看,那条弄堂都已望不见了,那些暖光几乎是含混成了一团,他却似乎还能从这团光里,寻出她住处的那一束光来。

    他终于不再想,头不回地上了大道。

    这一日,他照例送她到家门口,刚道了一声再会,她要他留步,却从自己随身的布包里取出了一样东西给他。

    小满接过,原是一副线织的手套,他拿着,晓得她是看他骑车冷,这才特意织的,却有几秒的光景,就这么拿在手里空站着,隔开一会儿,方才回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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