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三章 哪个重要
“好将军来罗！”一身清亮的喊声响彻晴天，惊走树上几只歇翅小鸟，树下面有个十来岁的孝光着脚丫像风火轮般飞跑，树叶被他卷起来随风飘散，他只想将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随着战事的吃紧，好将军将近半个月没有光顾这个小山村，他们整天盯着那些训练的曹兵，总希望从里面能找出好将军的身影，却在千百万人中难以寻觅，今天这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无疑像雨后彩虹般的珍贵。
“好将军来了，是他吗？”那些在追跑中的孝闻声回过头，看着跑回来的那个信使满点兴奋的样子，他们预感到事情也许是真的，于是纷纷放下手里的玩物，从四面向村里大榕树下集合，他们将列成整齐的队列欢迎这位好将军。
十来个高矮不一的孝排成方阵，人手一根粗细有别的竹棍，他们腰间倒是插着铁磨成的兵器，雄赳赳，气昂昂的想村口走去。
这些人齐步而走，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如同坦克掠地，平日边训练有素，到了检阅的时候毫不落后。
很快，在山坡的另一端，那个背着箱子的男人快步向这边走来，大家都十分好奇，这次又会给怎样的惊喜？
“好将军，威武！”当对方走到面前，阵型丝毫没有任何絮乱，大家齐声呐喊道，这声音像晴天响雷。
“嗯，看来最近大家训练有所进步啊，纪律性越来越强了！”郝昭，像往常一样放下肩上的箱子，两只手拍了拍背上的灰尘，从那箱子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孩子们感到这里面的东西不轻。
“散队！”队长一声喊，队形被解散，众人哗的一下围了过来，将好将军连同那口箱子锁在中央。
“好将军，又给我们带了什么好礼物？”大家七嘴八舌，有几个孝迫不及待的猜测的，却没有人破了规矩私自去动那口箱子的盖。
“以前我只教大家近身格斗，可是你们毕竟还小，力气也不够，万一在战场上遇到敌人，必须以巧劲战胜他们，你给你们带了些…”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住，等待一些聪明孩子的猜测。
“天呐，不会是弓弩吧？”有人大声喊出来。
郝昭笑了笑没有说话，蹲下身子慢慢打开箱盖，果不其然，被这小伢子猜中了，真是一批刚打造好的弓弩，这些弩非常小巧，弩弦是用兽皮做的，虽然比不上大力士手中的强弩，然而磨利箭头，同样可以取人性命。
“大家不许抢，人手一把，弩箭嘛暂时不能给你们，自己去林子里削一些木棍回来练习，切不可对着同伴眼睛发射，听明白没！”他一面从里面将那些弩一张张拿出来，同时嘱咐大家注意安全。
“好将军，我们何时才能跟你上战场打仗杀敌呢？”其中一个孝儿手里抱着弩机，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的脸，这些娃渴望打仗，渴望向好将军一样获得满身的荣耀，不管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
郝昭一时无法作答，这些尚未入世的孝子，哪里知道他们打仗是为了什么，只看那些表面的东西。
不过有时候他也这样问自己，为何打仗？为何而战？
这天下只要有人在，就会有国度和统治，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皇帝从龙椅上摔下来，多少人蜂拥而上去争夺这个至高的位置，结果你方唱罢我登台，最后苦的是穷苦百姓。
“好将军，你怎么了？”见对方突然不说话，孩子们都安静下来，一个个瞪大眼睛望着这个自己最为崇拜的男人，他的眼眶中似乎泛着青白色的光芒。
“没事，你们一定要记得，手里的武器千万不要对着自己人！”他这句嘱托包含着深情。
“放心吧，好将军，兄弟，不打兄弟！”有人挥舞着手上的弓弩，像是对天鸣誓。
看着这帮孝打打闹闹的样子，让他想起童年时代过的村庄，因为自小便是孤儿他已经忘记了父母的模样，脑海里只能依稀找到村子里几个长辈的面容，随着出来混迹军营的日子越来越长久，连这一点记忆也快要寻找不见了。
孩子们手里有好玩的东西，很快就不再关注这个送东西的好将军，他们东躲西藏，相互追赶者，享受童年游戏带来的快乐，此刻仿佛这个世间任何一场战争都跟他们毫无关系。
郝昭慢慢起身，悄悄的扛起空箱子，趁着他们不注意，往军营走去，每次过来就像充电一般，这里也许是他内心深处唯一的寄托。
时光总是一层一层的渲染着眼前的景色，哨塔上的嘹望兵朝他挥了挥手，一对对巡逻的士兵从身边走过，军营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如果缺少这部分，他便感觉心里空空如也。
就在郝昭前往小山村的时候，曹洪接到远方来的飞鸽传书，他细细的看了一遍，便将那张小纸条丢入帐中香炉之中，
随着曹植在朝中得势，加之夏侯惇吐纳出的真言，曹洪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远远躲在幕后，该是他挺身站出来为这个天下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恰当的时机，眼下曹彰定然是在韩遂军中脱不了身，若能促使丞相尽快发兵强攻潼关，那么对曹彰的性命是有威慑力的。
“将军，好消息！”他正盘算着如何说服丞相，却见手下部将掀开帘子进来报喜。
“什么好消息？”
“北岸传来消息，虎豹骑大破西凉骑兵，马超退出安定，许将军与夏侯将军连夜奔袭，先后夺城十余座，马超已无路可走，向阳平关逃去！”果然是个好消息，安定没有粮草，城垣老旧来不及修补，再加上西凉军疲于奔命士气不高，自然打不过精锐的虎豹骑。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再等等，丞相到这个消息应该很快会升帐议事！”这个时候不能急，要沉得住气，曹洪恨不得从仓库里翻出几坛陈年老酒来，依这局势发展下去，离丞相称王不远矣，他一旦称王，世子之位无疑是曹植的。
消息传入曹营不久，星星之火马上燎原，整座军营都沸腾了，大家欢欣鼓舞，这次出征不超过三个月，便能奏凯歌而归，谁能不高兴呢。
“如此一来，韩遂再也没有撑下去的理由了，对我们来说，真是一个好消息！”钟繇和贾诩正匆忙向曹操帅帐走来，他们前面和后面都是聚集而来的将军，大众入口处的卫兵正紧张盯着这些人，所有配剑将在帐外没收，不管是谁都要经过摸身检查。
等二人进入大帐，今天有些特殊，以前向来是等所有人聚齐之后，丞相才会漫不经心地进来，此刻他早就坐在大帐之内，像是有意提前在此等候众文武前来商议。
许多人都没意识到，在帐外侃侃而谈，等进了大帐之后，顿时鸦雀无声。
召集鼓令三通之后，近二三十人挤在帅帐之内，该来的都来了，都等着丞相定调开始。
“诸位，刚刚北面快马来报，我军成功袭破安定，并击败马超主力，分兵多路，夺取西凉后方城池十余座，可谓大胜仗！”曹孟德张开双臂，像只展翅欲飞的雄鹰，他的面前服员辽阔，像是整个天下。
“恭喜丞相，贺喜丞相，威武之师旗开得胜，长驱直入西凉可得！”武将们都想着会得到怎样的封赏，文臣则思虑向朝廷邀功的奏折该怎么写，自然还有那道劝进的陈情表。
“这都是大家的功劳，许褚和夏侯渊果不负我的厚望，回来之后当重重有赏！”紧绷的脸上突然松弛起来，曹孟德露出满脸笑意，之前那些严肃的表情，只为给大家带来惊喜。
于是整个帅中的气氛变得祥和起来，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奇兵既然拿下安定，那么潼关该如何做出下一步决定，韩遂是否有投降的诚意，丞相又会不会给他机会，这些都是不可定的因素。
“丞相，现在西凉军如摧枯拉朽，一打即散，我们何不趁此时大举进兵，攻破潼关之后，与夏侯将军会师直取天水，然后大军陈列于阳平关，那该是多好的一出大戏呀！”众人正惊愕间，回头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如此进言，见是曹家子弟曹洪，便不觉得奇怪。
曹洪在战场上不止一次救过曹操的命，他们又是同宗兄弟，无论说出怎样大逆不道的话，丞相都不会怪罪于他。
尽管如此，曹操欢喜的脸色慢慢沉进下去，谁不希望趁此时机大举进攻，现在真是全军士气正盛之时，谅那韩遂如何都挡不住。
只可惜，他的爱子曹彰音讯全无，为了这个脾气像极自己的儿子，他不得不考虑急功近利的后果。
“丞相，曹将军说得对，若不趁此时机攻他一把，韩遂必然心存侥幸心理，必不会马上放下刀枪！”等众人再回头看时，见那人剑眉潇洒英气逼人，真是新晋之将郝昭。
这两人走到一起并非偶然，可是口径如此相同，不得不让众人怀疑，至少没人肯添油加醋，催促丞相做出最后决定。
曹操站起身来，在前面来回走动，时而望了望身侧的贾诩和钟繇，希望他们能提点一二，可是这两人像两颗闷葫芦一般，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他们摸不着丞相此刻在想什么，但是对这场战争来说，等待是没有什么太大意义的，西凉军毕竟不是纸糊的，不打痛他，永远都不会甘于臣服王者膝下。
“其实我召集大家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两位将军认为都要打，那你们呢？”曹操指着下面那些不说话的人问道。
“我觉得不管怎么样，是真打还是逼迫韩遂出关投降，我们都是应该排兵布阵的！”大将军夏侯惇坚定地说道，他似乎也站在支持出兵这边。
看着一边倒的局势，孟德心底有些着急，难道这偌大的军营之中就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吗？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政治信号。
“两位军师都说说！”没人应声，那只能点名了，今日非得想尽办法将这帮人的心思给挖出来不可。
贾诩皱着眉头，他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必须做出一个明确的选择，才不至于被人误伤。
“丞相，前方的消息，想必韩遂也能收到，撤不撤兵也就这两三天的时间了，为了减少伤亡，不如再等两天！”贾诩这话说的非常委婉，并没有直接反对出兵，而是建议暂缓。
见文和这么说，曹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有个重量出现在天秤的另一端，接着又将目光望向一言不发的钟繇身上，他想知道这个老臣又是怎么想的。
钟繇心里暗暗叫苦，只因自己迟一步，本来想说的话被贾诩给搂了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下决得文和说的有一定道理，收复西凉不在此一时，子文公子的安全才是我们要重点考虑的，依臣之见，不如再给韩遂写一封书信，点明现在的局势，劝他再好好想想！”
曹孟德这才安然回到坐位上面，缓缓坐下心来，跳动厉害的心脏仿佛又回到自己心窝子里，还好有两位谋士顶力相助，否则真是下不了台。
和文士斗嘴自然是最愚蠢的行为，况且从丞相的言谈中看得出，他还是舍不得儿子，曹洪和夏候渊深知曹操的脾气，于是不敢再强出头，只能默不作声。
“我看，这封信就由两位军师起笔，方语要真诚恳切，把投降的好处讲清楚，就当是本相给韩遂最后一次机会吧，若仍然执迷来悟，哼！”曹操这么说也是照顾到了武将们的心情，先礼后兵，若是对方不识实务，这仗还有的打。
见钟繇还沉浸在思考之中，文和不轻不重推了他一把，两人这才低头领命。
一场危机便这样解决了，曹操扶住额头觉得有些累，于是向众人摆手示意会议就进行到这里，于是众人纷纷散去，和来时一样，嘴巴没能闲住。
钟繇出了帐便直追贾诩，他心里有一件事不明白。
“什么事？”文和回头认真地看着钟繇。
“丞相明明是让你我执笔，共写千古流芳之劝降文章，你何要赖我一个人写？”钟繇一脸委屈，这贾诩是个大滑头，嘴上说得好，干活逃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