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二章 勇将送粮
“来人，上烤鱼！”夏夜的星星非常明亮，凉风嗖嗖从身边刮过，一垛矮墙的后面，有人朝站在外面巡逻的卫士喊道，说话人的声音有些嘶哑，紧接着咳嗽两声，又听见水从脖子里灌下去的咕嘟声响。
这个人的胡子有些灰黑色，在四十多岁左右，其中一只眼睛蒙着眼罩，单单用另一只眼睛看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一碗酒下肚，他仰天长叹一声，脑海里想起昔日自己双眼安在时是何等威风，现在不仅失去一只眼睛，这个年纪也不适合冲到一线了。
远处一堆篝火旁有士兵正在为他烤鱼，这时从木栏外面走来一位披甲将军，浓厚的眉毛紧锁，嘴唇微微发抖，显然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子孝将军来了，大将军正在院内饮酒，您可来的真是时候！”在篝火边游荡的一名校尉嬉笑着脸朝他喊到。
曹仁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到院外，一脚将院门踹开，大步走到夏侯惇那张破案几旁边。
看着对方这般神情，好像是有人欠钱不还，夏侯惇心情也不是很好，于是放下酒碗探问到：“子孝老弟，怎么，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哼，这帮西凉贼寇，欺我曹营无将，今天真是气死我了！”今日当着十几万人的面被王双如此羞辱，曹仁脸上过不去，这叫他以后如何带兵。
“西凉人都是喝马奶酒长大的，人高马大浑身力气，本身就有他们的优势，再说他们坐下马都是神驹，败给他们很正常！”提起这个话题，两人有共同感受，庞德和王双都是西凉后起之秀，只可惜他们武略有余，却无智谋相辅，真是可惜。
“唉，说到底，也只能怪我们技艺不精，真他妈丢人！”曹仁看着案上只有一个碗，于是忍住了没说要喝酒。
“烤鱼来罗！”却见方才那名卫兵左右手拿着几串烤鱼从外面进来，那些鱼身烤成焦黄色，被对方放在桌案上。
“小子，帮夲将军拿个碗来，有鱼有酒，真是痛快，今日要与大将军一醉方休！”闻到烤鱼的香味，曹仁舍不得走，于是大手一挥，朝即将撤去的卫兵吩咐道。
“马上来！”那个见是曹仁要碗，不敢拒绝，只能多跑一趟。
夏侯惇微微一笑，从鱼堆里拿出根竹杆将上面的鱼肉一并送到曹仁手中。
“像我们这把年纪，已经不需要将心思放在打仗上面了，该学学那帮文臣，日后要通过嘴皮子和心眼儿讨生活啦！”
曹仁接过鱼竿，正欲放到嘴边狠咬几口，突然听到对方讲这种话，马上停下嘴，开始拼命的动起脑筋来。
夏侯惇可是最早一批随曹丞相东征西站的干将，若是他都有这种心思，在宗亲武将之中所造成的影响可不一般。
“大将军，此话怎讲？”好在两人平时交好，有什么秘密互不相瞒，超人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在夏侯惇眼里，曹仁平时也算个机灵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比谁都清楚，既然是这样，也不怕他到处乱说。
“这帮西凉贼寇迟早要败北，等抚平西北，丞相必然会回京接受封王，到那时，你我的官职还得往上提一提，这些事都在几位公子嘴上！”之前在众公子面前不站队，是不想让曹操嫌弃，眼下是什么时候，是关乎后代家族在这权势罗盘之中能否站住脚跟而努力的时候，所以夏侯惇及时回头，看清阵后的一切。
前半生，作为在前方冲锋陷阵的猛将，那是为夺取功名而拼搏，可这后半生，能不能过上荣华富贵安逸的生活，最为重要的在于选择。
像他们这种身兼重任的臣子，虽然不能凭官职直接获取利益，但只要在几位公子中稍微有所偏向，若是预见准确，或者说瞎猫碰到死耗子，不仅自己这一代，就怕下一代也会过上富人的生活。
“大将军所言极是，还望多加提点！”曹仁收起自己所有表情，像一个诚恳的教徒正在接受祷告。
“你这个机灵鬼，只怕早有自己的打算了吧，我也不多问，你也别问我，咱们就当是抓在手里的阄，等开时自然都明白对方有什么！”夏侯惇拍了拍曹仁的肩膀，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这老家伙耳朵还挺灵光的，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肯定是关于自己的，曹仁心里墨迹着。
“不管怎么说，无论偏向于哪边，上指奏请天子封丞相为王一事，只怕不能再拖了！”这件事情是大事所趋，身为曹氏夏侯氏的后裔，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听说那些嚼舌根的文儒比我们还积极，贾诩、钟繇只怕腹中早在酝酿文章了，我们自家兄弟可不能落后，让外人耻笑！”夏侯惇沉下眉头，这份上表必须得请个文笔稍好的人来写，他心中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
难怪前方打仗漠不关心，原来在后面想这些事情，曹仁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大将军。
“是啊，该得好好想想了！”他还能说什么，除了一个劲的点头认可，啥都不想说。
两人带着这个问题慢慢品玩烤鱼，却一点都尝不出味道来，因为他们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吃鱼身上。
曹仁觉得在战场上自己输的一点都不冤，就应该让自己醒醒脑子，去寻思失败的根源，现在恍然大悟。
一通畅饮之后，他拱手告别的夏侯惇，老将军给他指明了道路，已经很不容易了，后面的路得靠自己去走。
他觉得自己该好生去应对那帮平日卷缩在丞相身边不起眼的文臣，这些人善于口伐笔诛，拉帮结伙是他们的长项。
在这件事情上，他决定带上一个人，便是新进立功上来的郝昭，丞相最喜欢重用新人，也就是转换传说中的活水，若将此人拉上，对他是极为有利的。
再说他之前在对方面前经常提到曹丕，虽然眼前局势对曹植更为有利，但他却认为自己的目光看的更加长远。
不管怎么样，在劝竟这件事情上，大家的目的是一样的，这个毫无悬念。
听他讲整件事情叙述完，郝昭抖动着嘴皮子，最终诚恳的说道：“丞相来朝廷第一功臣，封王赐爵是应该的，天下当属有德者居之！”
“嘘，伯道你可小心着点，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话，即使被丞相自己听到，也会驳斥于你，不可妄言天下归属！”郝昭过于直接干脆，反倒让曹仁有些害怕，他这般不知进退，容易引起祸根。
“将军您放心，这话未将也只敢在你面前说说，换作他人，我宁可点字不提！”见对方脸色都变了，郝昭急忙改口。
两个人互不言语，心里却心知肚明。
却说曹操采取了贾诩的计策，将这个重要的差事交给曹仁，让他亲自押运十车粮草奔赴潼关门下。
这个任务显然是在为难他，前些日刚在阵上落魄不堪，被全军耻笑，此番虽然是让他前去诈败，但这件事要是再落到那些士兵嘴中，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
“大将军，要不让末将代为效劳。”既然答应与对方的联盟，就应该荣辱与共，见曹仁犹豫不决，郝昭站出身来，希望通过这次获取对方真正的信任。
“只怕有些不妥，将军数次紧守营门，大败西凉军的佳话在军中传言，只怕这次任务会败坏以往的名声！”曹仁自然是心中欢喜，但又怕对方觉得委屈，于是假装推脱。
“不然，论资历，我只是个新人，如今被丞相特别对待，免不了要受到同僚的嫉恨，可乘比败消除他们的疑虑，昭显末将之平凡，岂不快哉！”郝昭果然不只是一位武将，此人还极具政治谋略，不得不让曹仁刮目相看。
于是点头默许，便让他去完成这次任务。
却说西凉探马早就将消息告知关上韩遂，众人听了都不大相信，张鲁离开长安之后，西凉军的后勤补给岌岌可危，难道是曹操这是雪中送炭？
“岳父大人，曹操奸诈无比，莫非这是个圈套，您不宜下关，让小婿前去代为查看！”现在军中缺粮，虽然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但阎行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渴望之情。
潼关要守，粮草自然也不会放过，这冒险的事情也不该由全军统帅亲自去执行。
“末将王双也愿意随阎将军下去一探究竟！”刚刚胜过一仗，王双来了兴致，号称天下无敌的曹操大军之中，那些将军也不过如此，若放他出去如狼入羊群，丝毫没有畏惧感。
见两人争相下关，韩遂心里欣慰不已，好在自己麾下还有这么两位拿得出手的战将，不至于事事让自己亲力亲为，于是点点头，让两人各带一千骑兵入关，直迎向压运粮草的曹兵。
两人马不停蹄往前狂奔二三里，果见如探马描述之运粮队伍，当头那将大摇大晃，坐在马上尽显神气，只是这帮人押运十来辆粮车为何要往潼关走，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王将军，你仔细看看，此人好生面熟？”阎行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将，在马上拉住同伴王双的袖子，提醒他道。
“此人不正是前番暗箭欲伤西凉猛将庞德，救下曹营大将军夏候惇的神射手么！”王双定眼望去，看得真切，不是他是谁。
“甚么神射手，只是个背后放冷箭的小人罢了，你且压住阵脚，让我去斩了这小人！”阎行嘴里一边骂着，遂猛拍马屁股，带着五百来精骑挺枪迎将上去，与那人对马。
郝昭此来本就是送粮诈败的，无意和对方持久为战，对敌将冲上来，也不急着跑路，而是立住马头与对方相峙片刻。
“无耻小人报上名来，让你爷爷削下脑袋插在枪头上，给你树名！”阎行在马上挥舞长枪，敌将将死，给他个机会喊出自己名号，也不枉来世一游。
“在下郝昭，若你有本事，我并无介意，哈哈！”见对方甚是狂妄，郝昭嗤笑道。
“少废话，速速上来一决死战！”阎行冲突上去，生怕对方跑掉。
郝照冷冷一笑，不等对方靠近，打马往回便走，麾下士兵放弃粮车，也跟着狂跑不已，这让阎行非常生气，在后面狂追，嘴里骂道：“果然是个小人，不敢与本将军正面为战，只善于躲在暗处放冷箭！”
“爷爷特来给你们送吃的，还这般追着我干嘛，快快回去受赏吧！”郝昭根本不搭理对方的挑畔，只顾打马便走，将粮草送到便算是完成任务，再说西凉军中猛将多，保必硬碰硬做毫无意义的交战。
追了将近三里路，过了前面山坡便能看到不远处耸立的曹军大营，阎行这才吁住马匹，此时王双也从后面跟上来，两人看着灰溜溜逃走的郝昭，心里不是滋味。
“呸，胆子真小，都没敢与老子碰枪！”阎行朝东面吐了口唾沫，双目中充斥着鄙视。
“算了，算了，曹营之中无猛将，我们还是回去数数有多少担粮草吧，主公要是知道了不知该有多高兴！”王双不免劝起阎行来，杀一二名曹将算不上什么，不可应小失大，还是早些退回去较好。
于是回去令兵士套上运粮车奔回关下，韩遂远远望见十数辆满载麻袋的马车，心中欢喜，于是一扯披风，亲自下关迎接。
“两位将军真是辛苦了！”
“主公，说来也怪，敌将放下粮车便扬长而去，什么话都没留下，曹贼这是何意？”两人望着韩遂，大家心里都想不明白。
其实他们心里在想，莫不是曹操还想通过小恩休诱降韩家骑兵吧，打不过就想出这么个损招。
“不至于，我都斩杀他五名使者了，曹阿瞒应该早就断掉这门心思，他会不会有和谈之意，说不好是南方孙权那边出兵了？”韩遂从两人的眼神中看出端倪，不等他们问，自己先招了。
“不管怎么说，这十车粮食也算能解燃眉之急，不收白不必！”阎行呵呵笑起来，眼下张鲁马超都不在，粮草的事是最大的事。
韩遂点点头，于是一左一右架着两人肩膀回关后营寨休息，穿过城关之后，他望向正北方，也不知安定那边什么情况，他只希望马超早点击退许禇和夏候渊，再次回到潼关，只是马超回来，张鲁必然也会跟来，到那时，死死守住潼关，可保西凉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