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带你回家
怎么会这样?
明明刚才还不觉得疼的,感觉这样的疼痛好像还能忍受,现在怎么就哭了呢,怎么就觉得受不了了?
“你在哪里?”
“我在家。”沉思言哭着说。
“定位发我,我现在去找你,电话不要挂,跟我保持通话。”陆深思嘱咐了几句。
她站起身去洗手间查看状况,还在出血,她看不出来深浅,但确实不浅,也挺长,一下子就顺手割过去了。家里没有应急药箱,只有创可贴,根本没办法应付现在的情况,她只能想着以前的急救知识,尽可能让血少流一些。
头有点晕,想用手扶住边上的墙壁,却意识到自己手里都是血,只好用手肘,可是支撑不住,一下子就滑掉,头还差点撞上墙壁。
“我到你家楼下了,拿着手机,我带你去医院。”陆深思甚至没有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就说要带她去医院。
在见到她的情况之后,也没有多问,找了最近的医院,立刻去了急诊,帮着跑上跑下,医生见到这样的伤势一边包扎一边说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动不动就伤害自己的身体,明明自己的年纪看上去也不大。
“伤口不要沾水,注意饮食。”医生又交代了几句,便让他们离开。
沉思言抓住陆深思的手,“家里还没处理。”
刀上还沾着血,家里的地面不知道有没有残留的血迹,出来得太急,完全忘记处理,实在是大意。
因为失血过多,唇色还是惨白的,就算说话的语气也极其虚弱,还是想着善后的事情,她没有死,所以这件事不希望让其他人知道。
“等会儿去处理。”陆深思说,“我送你回去。”
“陆深思,我无处可去了。”
带着这样的伤势,回家肯定是不行的,下午也是正好父母都不在家,晚上七八点他们肯定回来,回学校也不行,室友会发现,毕竟伤的地方是脖子,正常来说,这个部位不容易受这么重的伤。
她现在确实无处可去。
陆深思笑了,“我收留你。”
“我这样是对的吗?”沉思言问。
“没有什么对与不对。”陆深思解释道,“正确和错误都是相对的,没有错误,哪里来的相对正确。规则都是人定的,大多数人觉得错误的事情,便被认为是错误的,其实是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
“就像所谓的道德伦理,也是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戴上了镣铐,便以为自己是个体面人,是个懂规矩的人。”沉思言说话声音很轻。
“所以没必要想那么多,走吧,我们先去处理,顺便你收拾一些东西带去我那边。”末了,又补充一句,“我一个人住。”
“嗯。”沉思言没有继续说话。
因为实在是没力气,头脑到现在都是晕的,流了那么多血,现在居然还能好好地在这里收拾东西,沉思言觉得今天这一天过得还真是不一样。可能这是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天了,永生难忘。
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拿了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便能离开,客厅已经被陆深思收拾得差不多,原本沾在地上的血迹也被擦干净,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安然无恙。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个客厅里做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还回来过。
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跟在陆深思身后往前走,没有力气就走得慢一些,陆深思也扶着她,两人一步一步往前走。
从始至终,陆深思都没有问她,为什么今天要自杀,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没问,既然沉思言不愿意说,那就不问。而且,还帮她那么多,不问理由直接带她去医院,还帮她善后,还收留她。
沉思言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放弃了死亡的念头,明明那时候可以再给自己一刀,永绝后患。可她没有,就因为陆深思的那一通电话就断了这样的想法。
可能忽然觉得,好像也有人愿意找她,有人理解她,之前在食堂里那样狼狈,陆深思也没有说什么,或许,他真的是那个能够理解自己的人。
“陆深思,你家远吗?”沉思言问。
她本来不是想说这个,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启对话。
“还有十几分钟就能到了,睡一会儿。”陆深思这样说。
她睡不着,看着窗外迅速掠过的建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这确实是自己长大的那座城市,可是除了回忆,什么都没有。
以前便觉得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人,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这个世界上的人太多了,那么多人里,她都一直找不到一个能够明白她在说什么的人,觉得自己很孤单,没有人理解的孤单。
小时候,有一次哭得很厉害,母亲实在是烦了,问她到底怎么了,她说——
“我想回家。”
“你不是就在家里。”母亲更加不耐烦。
不是。
这不是她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这句话不能说出口,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想回家”。
真的太孤单了。
漫天荒野里走了许久,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偌大的世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是真的想要回家,可是她没有家,这里不是她的家,原来自己从始至终都无处可去啊。
所有人都觉得沉思言在无理取闹,甚至过年的时候,母亲还喜欢把这件事拿出来当玩笑说给那些她并不熟悉的亲戚听,炒冷饭一样不断地翻炒着,她只是坐在一边冷漠地听着,仿佛说的不是她自己。
其实,沉思言还是这样认为的,她想回家,真的想回家。
她坐在副驾上,思考着自己能不能把脚放在座椅上,她想抱住自己,而后想到这毕竟是别人的车,还是算了。
“陆深思,谢谢你。”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为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向他道谢,就算陆深思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沉思言也想跟他说无数次的“谢谢”。
“不客气。”陆深思也没有说其他的客套话。
沉思言忽然想起一个故事,是以前看过的心灵鸡汤,然后被很多来开讲座的人拿出来反复说的“一碗馄饨”的故事,大致是说家里人给她做了那么多年的饭,她都没有感谢过,反而因为一点摩擦便离家出走,陌生的馄饨店老板只是给了一碗馄饨便感动得痛哭流涕,让大家珍惜家人,知道父母的难处。
那她现在算什么呢?算不算,不懂得知恩图报,不理解父母的苦楚,以自我为中心,根本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果然还是很糟糕啊。
感觉眼中的泪水又要往下落了,她咬住自己的手指,告诉自己,不能哭。
“陆深思,我想回家。”她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说:“好,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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