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节
阿崇说:“坐前面,咱们聊聊天,不让你开车打瞌睡。”
蒋逊说:“我边上只坐女人。”
阿崇死皮赖脸,后座的人不耐烦了:“滚过来!”
阿崇灰溜溜地坐到了后排。蒋逊看了眼后视镜,那人也正从镜中看着她,她笑了笑,发动了。
车子空间大,性能差,手动挡的,女人一般难驾驭,起步就晃荡,车速难控制,蒋逊开起来却格外顺,后排两人如坐厅房。
阿崇由衷夸赞:“你车技还不错啊,驾照考出来多久了?你年纪还小吧,开了几年了?”
蒋逊打开音响,歌声悠扬。
不一会儿她停了车,阿崇问:“怎么了,要上厕所?”
蒋逊笑笑:“打个电话。”
拨通电话没多久,边上的小旅馆里跑出来四女两男,两个中年妇女身形肥胖,另两个男人身材中等,还剩两个年轻小女孩,不过二十出头。蒋逊让一个中年妇女坐到副驾上,展开第二排多加的一个车凳,七人车变八人车,后面两排拥挤不堪。
阿崇懵了懵:“怎么这么多人?”
蒋逊笑道:“忘了跟你说,他们也是去明霞山旅游的,昨天就约好了。多巧,人数刚刚好!”
人数哪里刚好,分明还多出一人,超载了。贺川和阿崇生得高大,尤其是贺川,左边突然坐上来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他脸都黑了。
贺川开口:“我包车,让他们下去!”
中年妇女不干了:“小伙子,你有钱也不能这么缺德啊,按理也是个先来后到!”
蒋逊说:“我做生意也讲究诚信,做不来这个。二位将就一下,也就一个小时。”
贺川说:“停车!”
“车费不退,我跟阿虫说好的。”
车子匀速行驶,说话间已出了镇,开上国道,两侧只有绿色植被,中途下车并不明智。
蒋逊往后头递了两瓶矿泉水,阿崇接住。
蒋逊笑着说:“阿虫,帮忙加热一下,我也想试试那个法子。”
阿崇脑子转过弯来,面色一僵。这女人表面不声不响,原来心眼小得像针孔!
下雪了,今冬第一场,起初只有小颗,渐渐变成棉絮,粒粒的白,铺天盖地。
车里暖融融的,四个女人在不停聊天嗑瓜子,蒋逊打开雨刮器,不自觉地瞟了眼后视镜,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她,眼神不明,面色不善。
她笑了笑,把音响声音调大了些。
☆、第 2 章
车子一路开,经过一排排杨树,上了座桥,桥两侧都是工厂,再往前,又见杨树,还有农田和山丘,有时是一丛丛的绿,有时是一地地的黄。
天空亮堂,雪花悄落。
后边的一个女孩儿非要开窗,把手伸出去感受风雪,寒气立刻冲进来,她显然很兴奋:“这雪真美……”
她的话都被风吹破了,飘逸的长发在狂魔乱舞,脸上表情却很陶醉。
阿崇喝着冰水,被风一吹,牙龈犯疼,脸上却笑着:“美得过这车么,仨美女呢,啊呸呸,说错了,五个大美女呢,走了什么好运啊,都聚在这车里了!”
车上的女性都被逗笑了,除了在前面开车的蒋逊。
女孩儿关上窗户,理了理头发,脸颊微红着问:“你们也是去明霞山旅游的?就你们两个大男人啊?”
阿崇说:“啊,就我们两个大光棍,凑对去山上过年了。”
“我们两家也准备去山上过年,没想到今天下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上面玩。”又说,“我叫王潇,你们叫什么啊?”
她问的是“你们”,只有阿崇答了一句:“叫我阿崇就行。”
王潇眼角瞟着前面的贺川,嘴上说“哦”,表情却不太满意。
瓜子壳装了一袋子,中年妇女热情得分起了沙糖桔,阿崇开心接过,剥好了递给贺川,贺川见一只男人的大手拿着一小颗红澄澄的桔子,磨了磨牙后槽。阿崇识趣得把整颗桔子塞进自己嘴里。
吃着吃着,中年妇女和蒋逊搭讪起来。
“小蒋啊,你做这个能赚多少啊,门票本来就120,你就算载了一车的人,这油钱也亏吧?”
蒋逊说:“亏不了,我帮着买门票能打折,再说了,你们住的地方不是我介绍的么,能拿回扣。”
中年妇女笑着:“你倒是老实!哎,看你岁数不大啊,跟我们潇潇差不多吧,她今年刚大学毕业。”
蒋逊说:“那我可比您女儿大多了。”
“真的假的,你多大了?”
“您猜啊。”
问完年龄,对方又问起蒋逊有没有男朋友,以前在哪里读书,蒋逊说:“您看我有男朋友么?”“您猜我像在哪儿读书的?”
没一句回答到点子上,中年妇女却格外热衷问长问短,聊到兴头上,突然扫见蒋逊的右胳膊上用别针别着一块黑纱,她脱口问:“你家里谁去了啊?”
车里聊天声小了下去。
顿了两秒,蒋逊答:“我妈。”
中年妇女又问:“哎哟,这……去了几天了?”后面一只胳膊扯了扯她,是王潇,她这才反应过来不该问。
蒋逊却若无其事地回答:“哦,也没几天,今天刚好第四天。”
中年妇女有点脸红,说了声“不好意思啊”,车中也无人再说话,大家都有些意兴阑珊。
临近明霞山,车停到了路边。
阿崇问:“怎么停了?”
蒋逊下了车:“休息几分钟,让车凉一下。”
她掀开驾驶座的椅面,底下一注注热气冒上来,拧开一瓶矿泉水,她慢慢地往里头倒了一些,热气冒得更多了。
阿崇自认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的,扒着椅子探头看,一股浓浓的柴油味扑鼻而来。
车里气味难闻,蒋逊让大家下车逛逛,对面是河,边上还有饭店,看风景借厕所,大家都下了车。
只有贺川安然坐着。
蒋逊也不理他,隔半分钟就往座椅里头加点水。
雪小了,若有似无地飘着,周围车来车往,私家车、小三轮,摩托车在中间灵活地穿来穿去,卖甘蔗的,摊煎饼的,大声说着话,笑语不断。
蒋逊静静站在车门边,低着头,侧脸的轮廓像是炭笔勾勒出来的,神情比之远处山峦更显静谧。
在她第三次加水时,贺川开口了。
“诚心的?”
蒋逊看他一眼:“什么?”
贺川笑着:“他做了什么,你逗他逗得这么开心?”
蒋逊笑了笑:“你想多了。”
“是么?”贺川靠向前,递去一瓶矿泉水,“来,帮我加热。”
蒋逊:“……”
贺川问:“不加?”矿泉水一点点靠前,很快就抵在了黑色羽绒服胸口的位置。
“他会做什么,我不用猜也知道。”又靠前了一点。
“只会动动嘴皮子,还能做什么?”再往前,贴住了。
“我跟他相反。”贴紧了,顶了顶。
蒋逊面无表情。
又若有似无地碾了一下,很轻,像羽毛撩拨着,羽毛落下了,又慢慢地往里顶。
贺川声音低下来:“很软。”
你妈……
还顶着,贺川说:“衣服不错。”瓶子离开了。
你大爷……
贺川问:“还玩么?”
你祖宗……
蒋逊一把抽过他手中的矿泉水,放进车椅里,低下头继续加水。
贺川笑了笑,过了会儿打开车门下来,把副驾地上的旅行包扔到了后面,自己坐到了副驾上。
蒋逊没像赶阿崇那样赶他。
贺川没管蒋逊的脸色,他靠着椅背,懒洋洋地架着腿,嘴角挂着笑,明显非常愉快。他想抽烟,摸了下口袋才想起烟没了,习惯性地掏出一个小糖罐抛着把玩。
直到一整瓶矿泉水见了底,车椅不再冒烟了,其他人才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王潇把一袋削好的甘蔗拎给蒋逊,小声说:“给你。”又不好意思地加了一句,“你别不开心啊!”
蒋逊笑了笑,也不客气。王潇开心地上了车,这才发现座位有变动,大家随意说了两句,倒没人介意,后面两排照样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