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凌大军趁着假期去找妹妹借钱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借钱。
凌初夏问了以后，凌奶奶就说：“还不是那个杨霞吗？之前她摆小摊找人借了钱，之后摊子摆不成了，她就问杨玉借钱拿去还账。账还了人也不消停，她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可以放贷，只要把钱交给那个人，一个月就能翻一倍。杨霞第一个月交给那人一百块钱，之后真的收到了两百块。杨玉就以为这是一门好买卖，把家里的积蓄都拿给杨霞送出去放贷了。谁知道，那个放贷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杨玉的钱找不回来了。偏偏杨霞的孩子下个月的医药费还没着落，杨玉她爸摔坏了腿，家里也催着要她汇钱，杨玉只能叫大军找人借钱。可大军能认识什么人啊？不就只能去找你姑姑了。”
凌初夏说：“奶奶，你的存折里面还有好几百块的积蓄，如果凌大军问你要钱，你会给他吗？”
凌奶奶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
“那凌大军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就该回来了。”
“那好，明天晚上我陪你去家属区，把今天发生的一切告诉凌大军。如果凌大军知道心疼你，站在你这一边，那你想借多少钱给他，我都不会拦着你。但如果凌大军还是维护杨玉……”
“如果他还是维护杨玉，我就把我的户口迁出来，以后……以后不跟他是一家人了。”凌奶奶苦笑了一下，她抓住凌初夏的手，低声说：“奶奶知道你的意思，奶奶又何尝不明白呢？就是一直想着，那是我儿子啊……”
“我知道，但凡事都有个度，何况奶奶你还有其他子女，这个不行就算了，没必要一味强求。”凌初夏说：“我记得你说过，二叔就是个好人。”
“那也是以前的事儿了，前些年，我为了维护凌大军，伤了你二叔跟你姑姑的心。你姑姑都两年没有回过娘家了，你二叔也很久不来看我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不好意思去找他们。”凌奶奶擦了擦眼角，“我啊，一直就是个老糊涂。我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维护了你。你是我们凌家的骨血，奶奶要好好看着你长大。”
凌初夏在心里叹口气，又安慰了凌奶奶一会儿，等她睡着后，才关灯走了出来。
第二天上午，江沅从父母家回来，听说了凌奶奶的事情后，就赶紧拎着一些苹果香蕉过来看望老人家。
“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我又没事，你还拎水果来。”凌奶奶笑着给江沅泡了一杯茶。
江沅陪着凌奶奶说了一会儿话，就被凌初夏喊去了小书房。
“还在担心凌奶奶的事吗？你放心，如果必要的话，可以让我哥打点一下，随便找个理由也能把杨玉关起来。”
凌初夏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我狠狠打过她两巴掌了，该出的气都出过了。我是想问问你，如果我跟奶奶要把户口转出来单独立户，没有自己的房子也可以吗？”
江沅说：“当然可以，你们可以挂靠在其他亲戚的房子，只要对方愿意就行。如果没有亲戚，直接挂靠在我这套房子上也行。到时候让我哥找找人，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凌初夏松了一口气：“又要麻烦你们了。”
“都这么熟了，帮个忙也是应该的。不过，迁户口可不是小事，你奶奶愿意？”
她把昨天晚上跟凌奶奶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江沅点点头：“你问户口的事儿，就是笃定凌大军不会维护奶奶了。”
“凌大军从头到尾就没有心疼过奶奶，这种事儿长痛不如短痛，与其拖拖拉拉，还不如一次解决了，奶奶伤心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再说她还有其他子女，到时候想办法去联络一下，就会好起来了。”
当天晚上，凌初夏跟凌奶奶很早就吃了晚饭，然后两个人骑着小三轮去了家属院。
凌大军果然已经回来了，见到凌奶奶的时候，他的表情显得很阴沉，等视线挪到凌初夏身上的时候，他的眼神就更加凶狠了。
“大军，昨天晚上……”凌奶奶开了口。
凌大军冷冷道：“昨天晚上的事我听杨玉说过了，妈，你知道我们缺钱的事，为什么不愿意帮忙？以前咱们住一起的时候，我做儿子的，没有亏待过你吧？”
凌奶奶还没说完的话被堵在了嗓子口，她看着凌大军理直气壮的表情，一颗心慢慢沉到了海底。
她也不说话了，就那么盯着凌大军看。
这就是她疼了几十年的大儿子，这就是她宁愿得罪女儿跟小儿子也要维护的大儿子……
也对，这都是她活该，谁叫她以前只偏心这一个，忽略了其他子女呢？
“妈，你为什么不说话？爸走的时候，不是留给你一本存折吗？我记得那本存折上还有好几百块钱，我现在真的缺钱，你先把那个钱给我吧。”凌大军继续说，“杨玉的爸爸受伤了，家里等钱用。”
凌奶奶摆摆手，说：“钱早就被我花完了。”
“怎么可能？我还不知道你吗？一分钱都能掰成两半花，你怎么可能把那些钱用掉？”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没有钱借给你。我们搬出去住，交了很多房租，用的就是那个钱。”凌奶奶说：“我今天过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我找到落户的地方了，明天我会去厂里找领导开介绍信，把我跟初夏的户口迁出去。”
凌大军一惊：“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家？”
“对，我早就该跟你分家了，一直拖到现在，是我的错。这房子原本是厂里分给我住的，按道理，应该是你们一家人把户口迁出去。但我看在小双跟小阳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了。”凌奶奶再一次摆摆手，“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
说完，凌奶奶拉着凌初夏转身就走。
凌大军急了，他冲出走廊拦住了凌奶奶跟凌初夏的去向：“妈，杨玉昨天晚上是急昏了头，所以才会对你不太尊重。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吧？再说了，就算要分家，你也应该把爸留下来的钱分给我一半。”
凌奶奶抬起头来，看着大儿子那双被生活和杨玉磋磨得失去了光芒的眼睛，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军啊，妈不欠你什么了。早些年，你爸的工作给了你，我的工作原本应该给你弟弟。但当时你要给杨玉一个体面的工作，就硬求着我，把我的工作让给了杨玉。你弟弟为此离家出走，到现在都没有原谅过我。可我对你们那么好，这些年来，帮你们带孩子、做饭做家务，可杨玉是怎么对我的？每天不是骂我就是羞辱我，我总是为你着想，一天一天地忍着，一忍就是这么多年。大军啊，你是我儿子，我为你着想了那么多，你怎么没有为我这个当妈的想过一丁点呢？你现在还问我要钱，我告诉你，别说那些钱我已经用掉了，就算钱还在，你想要分钱，那就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
凌奶奶带着哭腔的苍老声音在夜晚的空地上飘出去很远，左邻右舍都在静悄悄地偷听。
等凌奶奶说完，二楼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凌奶奶，我支持你跟凌大军分家！”
“对，我也支持你。”
“我们都支持你！”
“别怕他！他敢问你要钱，我们就帮你把他赶出这个房子！”
左邻右舍全都冒了出来，一个个都在帮凌奶奶打气。
还有人喊道：“凌大军，百善孝为先，你对你妈这样，小心天打雷劈！”
凌大军黑着一张脸站在那里，显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了。
凌奶奶谢过了邻居们，就拍拍凌初夏的手：“初夏，我们回家吧，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大军啊，你好好的吧，妈不管你的事了，你也不用管妈了。以后，我的生老病死，都跟你没关系了。”
凌大军不说话，只用一种不理解的眼神死死盯着凌奶奶看。
他不明白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了，在凌初夏来家里之前，母亲一直都是非常维护他的，永远都会为他着想……
是凌初夏！凌大军的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是凌初夏教坏了他的母亲！
“凌初夏！你对我妈做什么了？为什么我妈会变成这样？”凌大军突然吼道。
凌初夏嗤笑一声，刚要说话，就听楼上有人大声说：“凌大军你也太不要脸了！你自己把亲妈跟亲女儿赶出家门，现在你来问你女儿对你妈做了什么？那我来回答你好了！你女儿帮你尽孝帮你养妈了！”
“就是，这也太不要脸了！”
凌初夏笑了起来，看来不需要她出手，这些邻居一人一句也能用唾沫星子把凌大军淹死了。
凌奶奶再一次谢过邻居众人，然后说：“我跟初夏这就回去了，等我们分了家，安顿好了，到时候再回来看你们。”
“好，凌奶奶，一定要回来看我们啊。”邻居们都热情地喊道。
当天晚上，凌奶奶把自己关在卧室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早上，凌初夏在垃圾桶里看到了她一直珍藏着的全家福合照。
合照被撕成了碎片，显然，凌奶奶是真的不需要这个了。
有江山的帮忙，迁户口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
不管凌大军如何反对，凌奶奶还是跟凌初夏单独立了户，户口就挂靠在江沅的这个房子名下。
凌奶奶把新户口本认认真真地放在卧室的抽屉里，桌子上就是她跟凌初夏在院子门口拍的合照，祖孙俩都笑得特别甜。
很快就到了十月末的最后一个周日，凌初夏领到了第一笔从凌江串串赚来的分红。
江山给她的是现金，主要是想让她感受一下这笔钱的厚重程度。
“这么多？我只拿一点五而已。”凌初夏自己都被数额给惊到了。
一共六千多块，凌初夏数了好几遍，才确定自己没有数错。
“这里还有财务报表，你可以看看，数字是绝对没有弄错的。虽然之前说好了年底跟年中发分红，但我怕你缺钱用，所以先弄一次小分红，你拿了钱先去用吧。”江山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愉悦，他说：“第二家分店马上也要开业了，过年的时候，我再给你发一个大红包！”
之间仿照凌江串串准备开业的那间店，在开业第一天就被告了。
店老板是个聪明人，一看江山的律师拿来的那么多东西，立刻同意私下和解。
他直接把装修好的店铺转让给了江山，江山接手店铺后，找人做了简单的整改，重新培训了自己的员工，还有几天就要开业了。
趁着这个机会，江山还请了媒体界的朋友，在当地的晚报跟晚间新闻上都科普了凌江串串是注册商标的小知识。
现在大部分市民都知道了凌江串串是一个注册过的大品牌，如果有人想要仿冒，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这也直接让凌江串串名气更响、生意更好了，二号店虽然还没开业，但期待的客人就已经经常过去转转了。
“谢谢江大哥。”凌初夏笑着把装钱的袋子放进书包里，“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我明年就可以买房子了。”
江山说：“现在的房子住着不舒服吗？怎么想要买房？”
“租房肯定没有自己的房子好啊，而且据我估计，未来将会是房地产的天下。”凌初夏说：“我后面赚到的钱，存够一笔就会拿来买一套房。”
买房一定是未来十年内最值得的投资，将来凌初夏就算不干活，也可以躺在家里做包租婆收房租了。
“你的这个看法倒是跟小沅一样，小沅也一直跟我说，有钱可以拿去买房子，以后的房价一定会涨的很高很高。”
“江沅还懂这个呢，果然看书多的人想法就是高明。”
“你们俩这是笃定以后房价会很高了？可现在大家都是住单位的房子，谁会想要买房子啊？”
凌初夏说：“现在是现在，但是很快就会不一样了。其实已经有点端倪了，我之前遇到汪老师，他说棉纺一厂停薪留职了一些人。再过几年，可能就不是停薪留职，而是直接失业。失业之后，会引起更多一连串的反应。”
几年以后，大规模下岗出现，国有企业大量倒闭，再也不会有单位福利房出现了。
江沅说：“小沅也这样说过，我虽然不怎么相信，但连你都这么说了，过了年我也买几套房子放那儿吧。”
“江大哥要是有好房源，到时候可以介绍给我。”凌初夏背起自己的书包，“我去银行存钱。”
“要我送你去吗？你一个人行不行？”
凌初夏说：“我一看就是个学生，谁会知道我书包里装了这么多钱？”
“还是等等，我让老彭开车送你过去。”江山让秘书把老彭喊了过来，让他开车送凌初夏去银行。
这里是江山日常办公的地方，就在圆山饭店的楼上。
他的生意虽然挺大，但为人却挺朴实的，办公室的面积也不算大，装修也很朴实。
凌初夏坐着老彭开的车去了银行，她留了五百块在包里，把剩下的钱存好。
存好钱，老彭说：“小凌现在回家吗？我送你回去。”
“彭叔叔，我想去百货大楼。”
“去买东西？好啊，要买什么？”
“给我奶奶买一台电视机。”凌初夏说：“我平时上课，奶奶一个人在家无聊，总去江大哥家里看电视，奶奶又觉得占人家便宜，不好意思。”
“初夏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那好，买完了，我再帮你送回家。”老彭笑着说道。
这个时候，条件好的家庭已经看上了彩电，黑白电视机因为生产厂家变多了，所以价格也下降了很多，三百块就可以买一台国产品牌的。
凌初夏挑了一个三百块的十四寸黑白电视机，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老彭帮忙把电视机抱进去，凌奶奶正在院子里择菜，一看这光景赶紧问道：“小彭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