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重若万钧
唐浪猛然抬头望去，光学探测器传回的视野里，左右两翼暂且收回的雇佣军舰队，开始了新的变化。
原本犹如一只翅膀向前挥来的巨大蝙蝠，在“翅膀”被打疼之后的下一瞬间，整支舰队突然裂开，右边翼军，右翼军，右中军，中央十字路军，左中军，左翼军，左边翼军，上下六位翼军，以最中央的两艘母舰和将其团团围住的巡洋舰及驱逐舰为本体，如宇宙虚空中展开无数触角的巨大章鱼，黑压压由战舰构成的黑色触角，四面八方朝宇宙散开。
不断伸长，延伸……
张牙舞爪，充塞天地。
“这，是什么阵型？”不少年轻军官惊呼阵阵。
自从宇宙舰队诞生以来，为了发挥团体的力量，数千年来各路将领发明了各种阵型，“一”字型，“人”字型，环型。。。。。。等等，不管何种阵型，不管是防御还是攻击，都致力于将团体的力量发挥至最大。
庞大的虚空宇宙中，就是庞大无匹的恒星都不过是恒河之沙，更别提人类制造的星舰了。长达数千米的星际母舰，已经是人类到目前为止可以造出的最大人造飞行器，但航行于茫茫宇宙空间中，人类会本能的产生一种“天地之大，我却渺如尘埃”的无助感。
选择团体之力，是人类发自骨子中的本能，那也是对抗无边宇宙的一种心理作用。
但“猎鹰”纳斯玩的这一手，看着虽然威风赫赫，但却是有种各自为战的错乱感，而对于已经进入半全速冲锋状态的联合舰队来说，更是减小了不少威胁，至少，威力可怕的齐射都变成了漫射，能量护罩有足够的能量输入保证不会因为承受的能量流巨大而被击破。
不过，却没人觉得“猎鹰”纳斯在玩火，做为一个曾经覆灭了数个小国家的枭雄，纳斯于星空名将榜上的排名直追西南联邦军方最高统帅长孙宏，整个星空之中能小看他的人，绝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他这种独特的阵型，虽然许多年轻军官们看不懂，但他们却是知道，对方这一动，再不是之前的试探，而是全盘分裂调动，整个舰队都成为攻击主体。
“敌人动了，为什么还没有下达指令？我们怎么打？”
“不要慌不要乱，全舰准备，等待指令！”
“等待命令！”
“稳住，小伙子们，要稳住！”
“有啥可怕，冲进去干，就完了。”
联合舰队内部通讯频道中，掠起一阵细微的浮躁和慌乱，亦有老成持重的稳定情绪，还有混不吝根本不在意的。
浮躁的，大多是民用和行星警备部队的战舰中人，他们或许经历过些许战斗，但对于这种级别的却是看都没看过，对手突然出其不意的换了招数，难免心浮气躁。混不吝的，则更多的是那帮子空盗，对于这帮常年游走在刀尖上的星际版“绿林好汉”们来说，打不打得过，也先得打了再看，反正不管是谁，都不能靠着摆摆阵势就能忽悠住他们的。
而指挥席前，唐浪看着屏幕前无数巨蛇般袭扰而来的敌人舰队，沉默寂静。
身边众人都知道现在不能越俎代庖，他们可以从旁做建议，但发号施令目前只能是他这个最高指挥官。
这是军规。进入战场，能够在全舰队指挥席上下令的，就只能有一个声音，如果他能力不够，输了战争，那也是输了战争之后的事情。但现在，无论胜败，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的听从他，信任他，将生命，将战友同伴，交付到他的手上。
“司令官，这是网式阵法，针对敌军的冲锋，化面成点，就像是一张巨网，将冲锋而来的敌军舰队给网住，用中央战阵的本体将敌军舰队的锋芒给堵住，然后再以构成网眼的那些点对降速的敌军舰队进行全方位攻击，就像是撒向大海中的渔网，一点点收紧，将敢于闯入渔网中的鱼儿逐渐绞杀捕获。”视频中，姜诚的眉头皱起，但脸色却是依旧笃定，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老帅哥魅力。“这种阵型很少有人使用，因为对战舰的指挥力要求极高，这个纳斯，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上几分。我建议我方战舰群收缩减速，先抗过这一波攻击，想捕住我们这条鱼，那他的“网”就要撒的更开一点。那我们会从中获得机会。”
“好，左右出击编队回收回归本阵，全舰队减速至先前四分之一，按照原定协同掩护编组，保持阵型，自由开火！”唐浪点头下令道。“”
命令立即被滚刀肉以超过平时五倍的速度对各舰进行传达，正在狂飙突进的舰队在指令下，反向推力引擎猛然启动，速度狂降，防弹装甲接二连三升起，能量炮塔从装甲豁口旋转着探出，瞄准远方，然后，凝聚起光亮，“轰轰轰”发射。
身在其中的人们不觉得，但如果站在数百万里之外，就会看到这样一幕奇景，一张大网已经张开，就等着鱼儿冲入网中，但正在埋头狂冲的鱼儿突然尾巴一摇，速度骤降，那张大网若是再想捕住“它”，就必须得将网张得更大，而且，得主动前伸，可不能再像先前一样张网已待了。
“这个唐浪，比我想象的要强的多啊！”纳斯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先前的小挫他其实并不在意，那本身不过是一次试探，折损的七八艘星舰也大多以护卫舰这种非主力战舰为主，何况对方也被击毁十来艘星舰，基本上是个不胜不败。西南联邦舰队指挥官倒是展现出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战术应对，但也仅此而已了。
如果换成是他，宁愿牺牲左右两支编队，也绝不会轻易的将最为强悍的第9舰队残余的8艘星舰拿出来，包括刚刚展现而出来的电子欺骗这样的杀手锏。
在双方尚未决战之时，就暴露自己的底牌，倒是很符合唐浪这个年轻人的年轻特质。
但他再次首先出招，对手的应对却再次出乎他的意料，高达200余艘星舰，竟然如臂指使般地在虚空中降速防御并展开攻击。纳斯惊讶的不是唐浪所采用的战术正确，而是其反应时间之快，整个舰队执行力之高。
甚至，还要超过了他麾下的战舰。
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主力舰队，不，确实的说，就连先前给他麾下造成巨大伤亡的西南联邦第9舰队，都没曾表现过这样的反应。
难道说，来自天权星系内部的情报是错的？唐浪指挥的，干脆就是一支西南联邦最精锐舰队？又或者，指挥官另有其人，唐浪不过只是个幌子？纳斯少有的有了几分不确定性。
但想想来自西南联邦高层的那位合作者信誓旦旦的保证，整个西南联邦，绝不存在秘密舰队，就算是有，也不过是一些二级地方舰队拼凑而来，纳斯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安稳，眼中冒出精芒，沉声下令：“既然他们不敢来，那我们就去好了，命令全舰队，保持三分之一速前进，能量炮输出百分之三十！”
尚有百分之三十，自然是分配给能量护罩。
之所以被称之为“猎鹰”，那是因为纳斯既凶戾，也不乏小心谨慎，雇佣军舰队在他的指挥下，或许有攻坚失败的情况，但很少踩进敌人陷阱被伏击的状况。
能量炮火在虚空中交织，双方在虚空中的距离也逐渐拉近。
虚空中，无数道能量射线由远及近出现，一瞬间，不少联合舰队战舰外围立即亮起炽目光芒，能量护罩和炮击射线相撞的巨大离子涟漪，惊涛骇浪般汹涌。
一旦能量护罩因为中和能量饱和后，战舰就只能以金属之躯抗衡那些宛如刀子在舰身横七竖八捅划的能量射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摁了暂停。
这是一副难以言喻的场面，虚空中，犹如一张巨网般的雇佣军舰队铺天盖地，照着在太空中集结成雪茄形状防守阵形的联合舰队“罩”过去。而在那些构成巨网的网点之间穿梭着无数致命的光束和导弹。
联合舰队的钢铁舰群中，射出去的能量炮弹和敌方舰队的能量射线密密麻麻交错于虚空，双方都有无数战舰中炮，那边敌方的驱逐舰能量护罩被融开了大洞，这边的战舰被一枚刁钻至极的光子导弹命中，厚实的装甲被炸出一个大洞，犹如被点燃烟火，猛然喷出可怕的炽热烈焰。
那是一艘由民用星舰改造而来的战舰舰首被击中，舰桥上的军官们可能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死去，整艘战舰维持不住先前的方位侧倾，暴露出一个拖迤流火的狰狞窟窿，但这艘民用星舰的中部和后部没有损毁的舰体依旧在顽强发射，并不算完美的能量炮，全数击中在那艘能量护罩被击破的雇佣军战舰的右侧舰体上，雇佣军战舰侧舷被整个汽化，舰桥参差面目全非，无数的人体残肢被巨大的压力差给“喷”向虚空中。
舰体不断爆炸的民用星舰用惨烈的一换一，把雇佣军的一艘价值远在他们之上的护卫舰打了个全舰开花。事实上，在这样的对射中，别说民用改装星舰有能量炮有光子导弹，就算是一艘破舢板，只要能能喷出死亡之光，一样能把一艘已经失去能量护罩的“高级货”打的鼻青脸肿。
舰桥被毁，指挥官战死，这艘护卫舰已经失去战斗力，里面的人的命运，其实已经不是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中。
而是胜利的一方，谁胜，那一方等待救援的士兵就能存活，至于说失败的，在双方早已杀红眼的情况下，不用能量炮点名清除，那都已经很仁慈了。
“我方外围战舰损失惨重！”
“第19编队失去战斗力，11编队，第12编队，15编队损失过半！”
“第2编队旗舰被毁，其属下2号舰申请指挥权，不用了，2号舰刚刚舰桥被炸碎，直接给3号舰吧！”
一条条信息由参谋席汇总后发往坐在指挥席上的唐浪处，唐浪不断发出同意，否决等等决定，其精神高度集中的程度完全不亚于他当日操控着机甲和宫本刚以及尼格斯这样的大高手决战，甚至要更甚几分。
因为，他要根据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指挥着大大小小20个作战编队甚至是其中的某一艘战舰。如果不是有滚刀肉从旁协助，唐浪感觉就这一会儿都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想起秦洛川这样的将领面不改色的指挥着星舰群和敌军作战，唐浪不得不佩服，至少他现在还无法做到那种稳如泰山的姿态。
但唐浪却是不知，他在星舰中艳羡他人，他却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明月裳身为作战处参谋，负责将目不暇接犹如瀑布一般的战场各类信息进行收集整理，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作重要的呈报给最高指挥官唐浪，而因为战舰编队太多，高达20个编队，就算以明月裳之能也只能负责其中的五个，而另外尚有6个作战参谋负责另外的15个编队。
说老实话，明月棠有些担心，唐浪是很强，但舰队作战对于他来说本身就是一次全新的挑战，而且一来就是指挥近300艘星舰和敌方100多艘星舰对垒，这个难度几乎不亚于他带着一群农用十三机甲去群殴对手一个9代机甲连。
她百分之八十的心力都放在收集战报，另外百分之二十的注意力却是放在唐浪身上。万一失败，或是因为指挥失误导致战损过大，那对于他来说，一定是个无比巨大的打击。
但出乎明月裳意料的是，唐浪再次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由她和另外6名作战参谋汇总于他指挥席的信息，竟然全部被他井井有条的处理完毕，随之而来的战场上曾经的漏洞也得到了弥补，战况比之先前要好了许多。
这究竟是怎样的男子啊！当你觉得他已经璀璨的令人仰视的时候，却发现，这才是他开始发光的开始。他的未来，无可想象。
或许，这就是那种被称之为天赋的东西吧！放下所有担忧的明月裳对于未来已经有了可以笃定的想象，天晴河河畔之约，或许并不只是危机来临时属于少女的勇敢坦露心思，而有可能真的走进现实。
和明月裳不同，此刻帮不上忙的秋如歌则是用自己的合金钢杯，倒了一杯咖啡，轻轻的放到唐浪的指挥席旁的杯架上。
战舰剧烈的颤抖，将杯中的咖啡荡起一阵阵涟漪。
“轰！”一道从宇宙深处穿透了众多联合舰队战舰间罅隙的射线，从不死鸟号的视界里出现，猛烈打在了不死鸟号的左侧。
饶是能量护罩承受了这一击，不死鸟号内还是遭遇一波剧烈震荡。所有人就近抓紧了手边上的固定扶手，才止住了甲板上下颠的东倒西歪。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刚才那一击不过是从战场溜出来的流弹，但是每个人心底都或多或少受到了一些影响，莫名沉甸甸的凝重。
这就是战争啊！连被牢牢保护的旗舰，都有可能随时变成一支在宇宙空间中燃烧的火炬。
坐于指挥席上的唐浪，却是眉头一展，微微向后仰靠，不动声色的从一旁杯架中端起合金杯，细细品尝起来。杯中的咖啡虽然因为战舰倾斜而洒出大半，但显然这并不能影响他还算放松的心情。
见司令官如此，刚生出凝重的军官们纷纷放松心态，继续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
稳定了旗舰上众人的心态，唐浪的目光重新放到眼前的战场全息沙盘前。唐浪看到成防守阵势的己方舰群，外圈作为抵挡防御最猛烈攻势的战舰，已经有不少成受伤的黄色和重伤的红色。
他手指在战术沙盘上急速移动，颀长的指节精准的输入指令，外表平静，但额间的汗水，却是不知何时悄然滑落。
战争不是游戏，唐浪需要承受的，不止是纷繁复杂的战况战报和部署，还有惨痛的伤亡。虽然唐浪只看得到一艘艘星舰被炸起火坠落星空，但他知道，那其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的逝去。
在他的命令下，生命逝去。
但为了更多人能继续呼吸，唐浪只能残酷的让一部分生命消失。
这才是最令人难以承受的，哪怕是唐浪已经历经战争的考验，对生死早已看淡，可依旧被指端上的生死像一座山峰一样沉重压下。
重若万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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