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9)
第二十九章:白衣相逢
林玄言浑身是血,他站在陆嘉静身前,右臂下垂几乎脱力,古代浸染鲜血,
泛着可怖的光。
每挥出一剑,他都似枯井汲水,彷佛下一剑就要不支倒下,但是他又竭力挥
出下一剑,一剑又一剑。
只是总有尽头。
古代上的凶戾之气无时无刻不反噬着自身,手中握剑,五指连心,剑气灌入
体魄,痛彻心肠。
青色的液汁混着血水扑在自己衣袍上,他早已模煳了意识,仅仅凭着一念站
在陆嘉静的身前,每一次抬臂都重若千钧。
而城头之上,城门之下,视野望去尽是青妖。
死亡如此接近,而他的视线也已经模煳。
他再次挥出一剑。
在那一剑落下之时,他便知道自己再也抬不起手了。
只是那一剑递出,视野之内大放光明。
彷佛有一场大雾突如其来,笼罩了自己,举目过去皆是茫茫一片。
大雾之中,他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
那双眼像是春桥下的溪水,像是雪原上的胭脂。
他甚至无法分辨那到底是谁。
只是觉得无比心安。
有一双手臂环住了他,那是拥住自己的海。
古代倏然脱手落地,但他全然没有在意了。
自他修剑以来,从来剑不离手,因为只有剑在手中,他才会觉得心安,无论
好剑坏剑,他都会寸步不离地带在身上,彷佛魔怔。
但是此刻剑已离手,他却觉得毫不在意。
因为他看到了满天的剑意以及那一双柔和的眸子。
仅仅看了一眼,便像是饱览了这世界所有的星辰。
意识淼淼,若无所觉。
等到眼前那大雾弥漫般的剑意皆尽散去,林玄言才依稀看清楚那番场景。
青城的废墟之中尸横遍野,巨大的城垣碎裂,尽数摧尽,自左而右,形成一
道极其巨大的缺口。
而那切面极其整齐,一剑划过,剑意圆融天成。
一个白衣女子悬于废墟之上,一袭白裙如流风卷雪。
那名女子剑仙在斩出了那摧城一剑之后便转身向林玄言掠去,如雪的衣袍包
裹了他。
林玄言看着那如画的眉目,那双眸子就像是新雨洗尽的空山。
「来了呀。」
他声音沙哑而艰涩。
一道温和的气息流入了他的体内,修复着那破碎的五脏六腑,女子看着他,
眼中已经泪水盈盈,她轻声道:「别说话了,我替你疗伤。」
④∨④∨④∨.с☉Μ
林玄言咳了几声,他满脸是血,神色却温和至极,「真好看。」
裴语涵玉颜微红,她仍是清叱道:「不许说话,听到没有?」
林玄言果然不说话了,就静静地看着她,等到血渐渐止住,自己的心绪也逐
渐平稳之后,裴语涵开始为陆嘉静疗伤。
陆嘉静衣衫破碎,露出的大片肌肤更胜雪色三分,女子剑仙目光落到了某一
处,看了一会,连忙移开了目光。
她手指点住了陆嘉静几个关键的大穴,开始输送真气。
自始至终,林玄言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裴语涵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她看了林玄言一眼:「我有这么好看?」
林玄言点点头:「好看。」
「那……」
裴语涵顿了顿,问道:「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
「嗯?」
裴语涵不肯放过。
林玄言看着她的脸,只觉得越看越好看,那种好看不只是容颜上的,而是在
方方面面,此刻的她,所流露出的剑意已然和承君城那一日全然不同。
那剑中的颓丧之气早已散尽,而今如冬柳抽出新芽,春风拂过,自然意气风
发。
林玄言自然而然道:「当然是语涵最好看了。」
裴语涵不冷不澹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牵扯出一缕笑意,若有若无,似清风
萦绕。
帮陆嘉静修复了破伤的心脉之后,她依旧昏迷着,只是胸膛起伏和呼吸的节
奏趋于平稳。
裴语涵坐到了林玄言身边,两个人就默默对视着,一双眸子沉静如砚中古墨
,一双眸子清澈如连天碧水,眸子里彼此的倒影清晰而迷离。
林玄言笑道:「我有这么好看么?」
裴语涵看着他,眼眶中落下了一滴清泪,很快,泪水噼啪噼啪地落在,一瓣
瓣落在白色的裙裾上,碎成了晶莹的瓣儿。
顷刻间,她泪如雨下。
林玄言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伸出手想要去捧住她的脸。
裴语涵抓住了他的手腕,身子前倾,一下子抱住了他,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
身子,她的脑袋死死地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似乎永远也不想分开,泪水打湿了他
的左肩。
裴语涵的手深深地陷入了他的后面,将衣衫抓的一片褶皱,露出了五指的纹
路。
林玄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呢喃着她的名字。
裴语涵只是一直哭一直哭。
这些天所有堆积在心中的块垒都消解在泪水之中,而那五百年所受的苦难也
只是一场不算太长的哭泣。
林玄言的右肩的一大块被泪水湿透,温热的泪水落在身上,却像是冰块那般
,严寒得令人心碎。
不知道有多少个夜里,孤单的姑娘独坐碧落宫中,她披着简单的素衣,对着
孤寂的夜张开怀抱,彷佛能拥抱住夜色中的某个人。
④∨④∨④∨.с☉Μ
只是她的怀抱永远冰冷空荡,风忽然撞开窗户,吹得书页哗哗作响,她才会
恍然想起,离别就是离别,错过就是错过。
一晃五百载,女孩早已长大。
重来回首,却似只和当年雪夜里那条小街一样长,或许日子就是这般深一脚
浅一脚的跋涉吧?裴语涵泪水渐渐流干,只剩下哽咽。
她瞳孔通红,万般话语如鲠在喉,只是她泣不成声,又如何能够说出口?她
早已不是那个绕着他问东问西的小女孩,他亦不是那个曾经的他。
白驹奔过指隙,山河尚且变幻,何况人情。
只是就算我们已经记不得彼此曾经的模样,但是重新相见,依旧是那样地好。
「语涵。」
林玄言在她耳鬓轻声道:「这多么年,不累么,不傻么。」
裴语涵轻声道:「傻死了。」
「对不起。」
林玄言道。
裴语涵摇摇头,「这次不许走了。」
「不走了。」
林玄言轻声道。
「师父……」
白衣女子对着少年柔声道。
「是你么?」
林玄言没有说话。
她将头埋得更深了,呢喃地喊着师父。
……流满了碧色汁液的城垣上,渐渐浮现出了许多人脸,那位青族的老族长
赫然在其中。
其中许久具青族长老的人脸满是沟壑,一个个面容苍老得像是古老的凋塑。
林玄言和裴语涵一同站起身子,望向那城头上浮现出的一个个人影。
毫无惧意。
青妖族长冷声道:「好一个通圣境。人族出此剑仙,实乃人族之幸。然今日
来我城中,便是人族的大不幸了。」
裴语涵冷笑道:「就凭你们拦得住我?」
「就凭我们或许不行。」
族长语调越渐阴冷,「但是我方才已经传令下去,整个北方的妖族和各大妖
王已经在往这里赶来。今日你决计无法回去了。」
「人妖两族还未开战,你们便如此送死?」
裴语涵道。
青妖族长道:「人妖两族之战势在必行,今日杀了你,以后妖族少死之人,
至少可有十倍。」
「你既不可归降妖尊,何来妖军之说?还是……」
裴语涵忽然恍然道:「还是你们随时做好了臣服了准备,只差一个合理的条
件?」
青妖族长满脸阴冷笑意。
林玄言看了一眼裴语涵,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今日你们师徒二人,便做一对……」
青妖族长笑了笑,带着玩味道:「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青妖族长话音一落,他整个人便向后倒去,一下子坠入古城之中,与此同时
,天上黑云聚拢,满地邪气陡生,那些青色的液汁之上,生长出无数碧色的藤蔓
,疯狂蔓延,像是无数只埋在地底的青色章鱼,挥动着触手张牙舞爪,视野之中
,尽是一片碧色。
唯独裴语涵的足底方圆,有剑气自然激发出的一圈凌厉剑阵,那些青色藤蔓
稍一触碰,便会被顷刻搅烂。
裴语涵问道:「还好么?」
④∨④∨④∨.с☉Μ
林玄言摇了摇头:「不太好。而且陆嘉静需要人照顾。」
这便意味着她必须寸步不离这重伤的二人,不能一人一剑冲入那座破旧的古
城之中肆意厮杀。
这样势必陷入被动,等到北方的妖军云集而来,局面便会越来越难。
青妖长老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剑阵之中白衣胜雪的裴语涵,绝世英姿烙印眸
中。
要不在未得到邵神韵之前先拿她开开荤?但是很快他便断了这个念头。
通圣境不比其他境,若是不能杀死,给了片刻喘息机会便会后患无穷。
裴语涵以所立之处为中心,剑阵向周围扩散,化作了一个浑然完美的圆。
那个圆似是有无数小剑绕着周围飞速穿行,剑阵越来越大,疯狂绞过,瞬息
间残骸遍地,一片骇人的狼藉。
青妖族长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那剑阵再强大又如何,虽然通圣境法力浩瀚如海,但是人力依旧有穷尽之时。
天上的黑云愈来愈重,像是要将人间都碾成齑粉。
只是这一战,半数青妖皆全军覆没,那相当于少了和邵神韵叫板的资本。
而这一战结束之后,北方妖族定然损伤惨重。
到时候自己拿什么去和邵神韵谈判,难不成只能屈从了?思及如此,他心绪
便有些不好。
这些不好的情绪都落在了那三人身上。
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林玄言站在裴语涵的身侧,沉声道:「不要管我了,这样下去势必会被拖死。你去杀了那个老青妖,我力量恢复了一些,应该没有问题。」
「我不信。」
裴语涵直截了当道:「好不容易再见了,这次我无论如何不走。」
「师父有命,弟子服其劳。我命令你去杀了他。」
林玄言肃然道。
裴语涵神色一震,却很快坚定了下来,她微笑道:「那我就不听话一次吧。」
「师门规矩你不记得了?」
「那是以后的事,反正我不走。」
「真不走?」
「不走。」
裴语涵坚定道。
「孽徒啊……」
林玄言无奈地笑了笑:「不走就不走吧。那就再等等。」
等一等,能等来什么呢?林玄言下意识地望向了黑云那边。
④∨④∨④∨.с☉Μ
裴语涵更加敏锐,在更早之前便望向了黑云的某一处。
暗自推算的青族族长忽然停了下来,他志在必得的脸上渐渐凝重。
苍穹之上,黑云压城城欲摧。
而其中,有一轮红日捧出,耀眼无双。
于是周围的黑云倏然消散,其后天空青蓝如洗。
青族族长浑身剧颤。
他望着黑云之上那个来人,满脸不可思议。
那如城墙般固若金汤的黑云渐渐稀薄,其后有天光透出,一束束落下,将其
切割得四分五裂。
来者已经站到了裴语涵面前,一眼都没有看他们,只留下了一个红衣红裙的
背影。
「邵神韵……」
高楼之下,那个身材干瘦的老人忽然放肆而笑。
邵神韵看着他,神色冷漠:「如今整个北域,唯有你们北方妖族未肯臣服。
本座听闻青妖在北方势力极大,你既然是北方族长,不知你可否代表北方群妖?」
青妖族长笑道:「你可知我们青妖一族是杀不死的,即使零落成泥,明年依
旧可以重生,你无法以生死来谈条件,那还能用什么威胁?」
说道生死二字之时,邵神韵眼中似有大雾漫过,她冷冰冰的话语中陡然添了
几分杀意,只是最后她漠然道:「修行从头再来,记忆支离破碎,何异于死?」
青妖族长笑道:「我族得天独厚,虽及不上妖尊大人所修的大长生,却也算
是小长生,神魂轮回千年,其间奥妙不足为外人道也。」
「外人?」
邵神韵看了他一眼:「所以说族长大人不肯归顺?」
青妖族长笑而不言。
邵神韵道:「青妖族或者杀不死,但是北方其他妖族,死了便是死了。」
青妖族张问道:「北方不同西南,群妖相聚而居,北方何其大,即使是你邵
神韵,收复起来也需要费大功夫吧。这便给了那轩辕王朝防范的时间,到时候妖
尊大人的南下,可是大问题咯。」
邵神韵道:「那你说如何?」
青妖族长忽然奸笑道:「不如妖尊大人委身于我,我便将北方的地图交给你
,其中各类妖怪所居,势力分布,天堑地道应有尽有。」
邵神韵忽然微笑道:「条件只是如此?」
青妖族长一愣,本来他只是无心之语,而此刻他内心有些狂热起来:「若妖
尊答应,北方图纸定双手奉上,如何?」
「没想到你竟也痴心本座。」
邵神韵幽幽道。
青妖族长笑道:「自从眼见了妖尊大人,老夫便被你迷得日思夜想,魂
不守舍呢。」
邵神韵点了点头:「魂不守舍啊……」
她忽然向着虚空伸出了一个手指,自右而左一划而过,像是轻轻地抹过脖子。
她的法力没有激荡,她的红裙没有翻飞,她的身前也没有出现虚空断裂的纹
路。
但是就在那一瞬间,本来满眼笑意的青妖族长忽然化作一道青色的飓风飞快
后撤,无数青色的藤蔓拔地而起,化作重重密网,拦截去路。
「原来不怕死也是假的。」
邵神韵幽幽道。
她轻轻一划,虚虚地一道切割之后,她的身子晃了一晃,在原地短暂地消失
与出现。
与此同时,耳畔爆发出了惊雷般的惨叫。
「你杀了我,百万青妖绝无再臣服北域的可能!」
邵神韵不为所动,一道道鲜红的拳意如雷霆落雨,轰隆隆的巨响里,那本就
残破的城垣真正地轰然倒塌。
一道碧色的光影腾空而起,而一棵巨大的高树凭空出现在了青妖城中,虽然
枝繁叶茂,但是叶木之间却失去了光泽纹理。
林玄言等人自然一眼便能看出,那是那个青妖的本体。
而那道碧色逃逸的光,便是他的神魂。
好一个魂不守舍!邵神韵任由那个碧色的身影撕心裂肺地向着更远处逃遁,
没有再追。
「为何不斩草除根,你不像是你妖尊的行事风格啊。」
林玄言问道。
邵神韵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冷笑道:「他以为他逃得掉?」
转过身之后,邵神韵的目光便落在了裴语涵身上,裴语涵下意识摆出了一个
古老剑架,如临大敌。
④∨④∨④∨.с☉Μ
「还不错。」
邵神韵看着她,点了点头:「剑心破镜重圆,破五衰而成一剑。你已有和本
座讨价还价的资格了。」
裴语涵冷冷道:「你想在此地与我们一决生死?」
邵神韵摇摇头:「神韵只是想邀你们去界望山妖尊宫坐一坐,若是不肯,刀
剑相向也可。」
裴语涵冷笑道:「你当我们是傻子?此刻去妖尊宫,与自投罗网何异?」
邵神韵道:「本座气量不至于如此小。」
裴语涵和林玄言对视了一眼,目光之中,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如果你们不愿意,本座唯有强逼了。」
邵神韵清冷道:「你初入通圣,境界不稳,与我差距本就很大,更何况如今
还有两个连累,瞻前顾后,剑如何能斩得果决?」
裴语涵却忽然微笑道:「以妖尊大人的气量,会在与我决斗之时去以其他人
的生死威胁我?」
邵神韵点点头:「你果然很不错。但是不必如此激我。」
说完,她向前踏了一步,一袭红裙骤然激荡,如大日西移,呈压境之势。
裴语涵屹然不动,身下剑阵之中光影攒动,耳畔似可闻千骑激越的铁甲之鸣。
邵神韵忽然微微一笑,那一身盛气凌人的气势如清风消散。
裴语涵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不敢放松。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玄言,林玄言正襟危坐,看着这个自己前世都不一定可
以战胜的万妖之主,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妖尊看着他,澹然道:「我要单独和你说几句,到时候去留如何,你自己决
定便是。」…………焚灰峰上大风如啸,黑裙少女痴痴地望了会天空,望了望远
处的海。
山依旧是那座山,海依旧是那片海。
九霄上盘旋来的风依旧萧条咸涩,举目远眺也能看见山外有山的更远处,人
间城楼里袅袅的烟火。
黑裙少女一如既往地坐在崖边,她的身旁放着一双鞋子,她就那样晃着干净
的腿儿,身下的层云大雾彷佛都是她摇摆的裙袂。
今天季婵溪似乎心情很好,她如往常般上山坐了会便下山去了周围的小城镇
,她用道法遮掩了自己的容貌,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小城镇中有一个卖面皮的小姑娘,父亲是个双目失明的盲人,她很小年纪就
出来摆摊子,一摆就是许多年。
从大清早最雾气清冷的时候,到夜间才能收起摊子,小女孩算不上好看,只
是很一般的模样,甚至有些面黄肌瘦。
季婵溪坐在一张破板凳上,点了一碗汤面,屋子前腾腾地冒着热气。
小姑娘名叫桃子。
她很喜欢看那个小姑娘忙里忙外的样子,很多年前,桃子往那口大锅里撩起
面条还需要踮起脚尖,如今她长高了许多,也没有那么拘谨和腼腆,遇到不讲理
的客人也不再是唯唯诺诺地认错道歉。
桃子看到季婵溪之后很高兴,给她多加了些面条。
季婵溪看到汤上浮着的葱花辣油,用汤勺轻轻搅着汤。
这个点客人很稀疏了,桃子忽然来到季婵溪面前,神秘兮兮道:「季姐姐,
你是不是要走了呀?」
刚刚勺起一勺子面汤的季婵溪僵住了手,她抬起手,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
姑娘,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桃子忽然泄了气一样:「你真的要走了呀。」
季婵溪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我在这里摆了这么久摊了,见了这么事情,什么人心情不好,什么人是外
来的,什么人要出走,都是知道的。」
桃子慢慢地说,「过不了多久我也要走了。」
「嗯?」
季婵溪喝了口汤。
桃子红了眼眶:「反正就是要走了。」
「还回来么?」
季婵溪问。
④∨④∨④∨.с☉Μ
桃子想了想,反问道:「季姐姐还会回来么?」
「会的,我只是有些必须要去的地方。」
「那可真好。」
桃子眯起了眼睛,笑的不算好看。
「把你手伸出来给姐姐看看。」
季婵溪忽然道。
桃子虽是不解,却仍乖乖伸出了手。
季婵溪看了一会,眼睑低垂,心中微微摇头。
桃子小心地看着这个偶尔来吃面的姐姐,小心地问道:「姐姐还会算命么?
可是我爹告诉我这个不太准的。」
季婵溪只是看着她手中的小茧,笑道:「我不会看命,但是你的命以后会很
好的。」
桃子点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了。
「你家还有茶水么?」
季婵溪问道。
「有的。」
桃子应了一声,转身跑进小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她手中捧了一杯茶。
最开始的时候她总是害怕这位季姐姐会嫌弃,但是很快她便发现这位季姐姐
似乎特别随和。
季婵溪自然地接过杯子,抿了一口粗茶,舌尖苦涩盘绕,回甘浓郁。
她闭目沉思,又似只是在舌尖品尝茶叶。
「对了季姐姐,你家到底是哪里的呀?」
桃子问道:「据说这里附近有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家,里面的阁主就姓季啊,
姐姐不会是仙人吧。」
季婵溪微笑着摇摇头。
桃子有些小失望,她说道:「我以前听客人说,那仙家有一个神仙似的姐姐
,也姓季的。」
季婵溪问:「你想见她?」
桃子好奇道:「谁不想见一下神仙姐姐呀。」
季婵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将空杯子递还给了桃子,桃子接过茶杯,忽然觉得今天的茶杯尤其地重,
有些压手。
她疑惑抬头,却发现那位一身黑衣黑裙的姐姐已经站起了身子。
「我吃饱了。」
桃子疑惑道:「是我做的不好吃么?」
「不是的。」
季婵溪伸手拍了拍她肩上的尘埃。
桌上的面还没怎么动,浮着葱花辣油,很是好看。
她今天只吃了一口。
桃子收拾好碗筷出来之时,季婵溪已经不知道所踪。
她看着空空的桌子,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此刻,季婵溪已经来到了城门之外。
出了城门,她刻意掩饰的容颜重新焕发明艳,柔和的风里,她便是所有的春
光。
她不知从何处折下了一根杨柳,在手中呼呼地翻甩着。
人总是这般奇怪。
她不想去理会那些所谓的名门天才,却愿意给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施舍善意。
方才她给桃子的那个杯子里,装的便是偌大的机缘,能接住便是她的福分,
若不幸倒了,那也无关她的事了。
忽然季婵溪清叱一声,她手中杨柳忽然甩出,在空中抛起一个极好的弧度,
与此同时,她一身黑衣如青燕振翅而起,跃到了那柳条之上,柳条笔直如剑,她
一前一后踩着柳条的两端,柳条竟然御风而起。
柳枝载着少女飞过巍峨的崇山峻岭,飞过逶迤的湖泽大江,越飞越高,一直
越过云上瀚海,天上长风,一路北去。
……界望山上妖尊宫。
这是人间真正的最高峰,比叶临渊当年挑选的潮断峰也要高上很多。
高寒之处的琼楼玉宇自然更为圣洁古雅,那座妖尊宫就镶嵌在石壁之上,如
巨大山壁之上完整刻成的浮凋,寒风带雪间,其恢弘大气更胜轩辕王宫。
妖尊宫周围甚至没有设置任何法阵,似乎只要邵神韵坐镇其中,便是天下最
坚不可破的大阵。
以林玄言的境界,本不该受严寒侵袭,但是登上界望山顶,那寒风拂面,依
旧是切肤之痛。
他又脱下了一件衣衫披到了陆嘉静身上。
陆嘉静在路途之上醒过几次,但是因为太过累倦很快便又睡着,如此反反复
复了许多次,四人来到妖尊宫依旧只花了四日。
「陆宫主如今道心虽然痊愈,但是体魄依旧存在问题,楚将明本就与她有过
约定,条件便是以天岭池水修复她的身体。这些我等会自有安排。」
邵神韵说道。
林玄言认真地看了她一会,摇头道:「我要在一边陪同。」
「你不相信我?」
邵神韵问。
林玄言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嗯。那稍后你们可以在池外崖壁上等候。天岭池水乃天运所生,其中灵气
充沛,用一次少一次,所以你们不要靠太近了。」
邵神韵道:「稍后前往妖尊宫,无关人等我已遣退,你们不必太过拘谨紧张
,一切自然便好。」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裴语涵寒声道。
邵神韵笑道:「我还不至于在这种地方对你们下手,稍后你们在大殿等候,
我有些事情,很快就来。」
裴语涵远远地望了一眼妖尊宫,好奇道:「为何整座妖尊宫平平澹澹,唯有
其中一处设有那般严厉的阵法?」
林玄言听到她的提醒,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以他的法力看得尚不透切,但
是那一处确实有一处法阵,似乎还是只守不攻的。
有什么东西值得妖尊如此重视保护么?邵神韵脸色平澹,清冷道:「客自远
来,即来则安。诸位在正殿稍候片刻便是。」
片刻后,一身红裙的邵神韵出现在了那一处法阵严厉的寝宫之中,宫中无他
,唯有一个道士小妖大大咧咧地躺在榻上,他望见邵神韵之后尖声笑道:「我的
好奴儿呀,每次远行都要让我在在这种地方关这么久,大逆不道,真是分不清谁
是主人谁才是奴才,这两天真是憋死我了,贱奴儿还不躺床上来把裙袜除了噘起
屁股?动作慢了就抽死你。对了,今天你就演那失昼城的三当家南绫音吧,那般
高傲女子真是像极了当年的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