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打不相识
chap_r(); 楚霖今天心情极其不爽,赵吉安一早就来报,说太后娘娘已经择了苏尚书令家的嫡女苏慕云做侧妃。这身份地位,哪里是侧妃,就是等着他行冠礼后直接升做正妃。
楚霖虽然知道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但他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被摆布,被愚弄。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小期待,比如那双澄净明亮的大眼睛。
楚霖高卧在一棵百年大松树的枝桠上,绵密的松针遮蔽着他一身白袍半肩银甲,他微闭着眼,听松涛阵阵。
远远的有一群人跑过来,穿着一样的制式衣服,都是巡京营拉出来训练的军士。
“妈的,我跑不动了。”一个面带桃花身形瘦削的青年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得怕不是要把肺掏出来了。
“我不是说你,宋少淮,你少去点怡香院,当心把身体掏空了。”一个剑眉星目的健美少年原地跑动着。
“你懂个屁啊,袁瑾年,你爹把你管傻了吧,你怕还是个雏呢。”宋少淮猥琐地笑道。
“看你嘴臭的,讨打……”袁瑾年气得要挥拳头,被旁边一个铁塔似的少年拉住了。
“我想我奶了,我都5天没吃她做的肉包子了。”铁塔少年将身体往棵树上一靠,树叶被震荡得扑簌簌直落。
“瞧你那点出息,铁黎,等回京,我请你到醉仙楼吃最好的蟹黄汤包,保证你啊,打十个嘴巴子都不丢。”宋少淮嘴虽欠,却是豪爽的人。
“真的?”铁黎瞪大了眼睛,蟹黄汤包可是要十文钱一个呢。
“骗你是小狗。苏默天,你做个证。”宋少淮嘴里嚼着草棒,指着另一个清俊青年说。
“赶快跑完这10圈吧,赵吉安可不讲人情。”比他们年长几岁的苏默天说。
“嘁!怕个吊,老子跑不动了,他能咋的?
把老子拉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跑山玩呢?腿上还要绑十斤铁片,折腾谁呢。扛燕王的牌子,了不起他了。
再说燕王,不就仗着是皇帝的亲弟弟,太后最小的儿子嘛。他也不回自己封地去,硬赖在京城,架子还大,凡人请不动。你,你,你,你们谁和他玩过呀,眼梢子都不带看人的。
谁不知道咱巡京营是个摆设啊,皇宫里有金吾卫执守,出城十里有十万虎威军护卫,整个江陵城固若金汤,我们算个屁啊。”宋少淮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草棒棒。
“是个屁,也要放个响的。”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白袍银甲的楚霖从树端翩跹而下。
“殿下。”苏默天、袁瑾年慌忙抱拳行礼。
“殿下。”铁黎身高体大,动作慢了半拍。
“殿下。”宋少淮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潦草行礼。
“看来,你们很不服气。”楚霖负手而立,半肩银甲,泛着清冷的光。
“不敢不敢,只是燕王殿下躲在树上偷听算怎么回事?”宋少淮不屑。
“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行得端坐得正,怕什么偷听!本王早已在此,倒是你们偷懒懈怠,察觉不出我的气息,这该如何处置?”楚霖语意威严。
“要罚就罚我一人,与他们无关,是我跑不动,拖累他们。”宋少淮倒是讲义气。
“你少说两句。”苏默天拉拉宋少淮的衣袖,低声说。
宋少淮张张嘴,没发出声,到底是把那张招祸惹灾的嘴闭上了。
“本王知道,你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不服气。这样吧,你们若赢了我,立刻拔营回京,再不提训练的事。若不能,你们就在此老老实实地练,如何?”楚霖挑了下剑眉,下战书。
“若是我们一起上,难免被说以多欺少,若是我们轮流上,又要说我们是车轮战。这样吧,我们推举一个人和你比试,这样比较公平。”宋少淮见楚霖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又是皇亲贵胄,暗想他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眼高手低罢了。
“你说的任何一种都可以,来吧。”楚霖一撩衣摆,掖在腰带上,摆出了迎战架势。
“谁来?”除了铁黎,其他三人凑一起嘀咕。
这是位王爷,赢了他,小王爷的面子挂不住。输了,自己还得留在这里遭罪,真是两难了。
“我来!”铁黎憨憨地说。他就是个武痴,见着比武就走不动道。
他素有呆霸王之称,天生神力,常使的兵器是家传的一对流星锤,重有八百斤。他耍起来,呼呼带风,沾上的,轻者重伤,重者毙命。纵使这会儿,没有称手的兵器,光他那蒲扇似的大手,也能轻易取人性命。因他比试起来,不知轻重,连累将军府的俸禄银子都赔了医药费,所以在霸王前面多加了呆字。
“好,来。”楚霖笑道。
“别……”苏默天心叹不好,这万一出点差池,可如何交代。但为时已晚,铁黎已经冲出去了。
铁黎使的都是硬功夫,横斩竖劈,掌掌生风,拳拳到位,周遭的小树都遭了殃,齐齐被折断了。楚霖并不与他正面交手,闪躲腾挪,把庞大的铁黎累得气喘吁吁,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接下来,楚霖发动反击,铁黎身形笨拙,楚霖绕着他,出拳又快又准,但都是点到为止。眼花缭乱间,楚霖的手刀已经停在铁黎的喉结处,胜负已分。
“铁黎甘拜下风。”铁黎拱手行礼。
“承让。”楚霖扶住铁黎下拜的姿势。
“殿下威武。”苏默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燕王神武。”宋少淮与袁瑾年亦低头抱拳。
“宋少淮,20岁。中书令的大公子,宋贵妃的胞弟,袁老太君的心头肉。却偏偏喜欢流连秦楼楚馆,怪诞恣意,可谓是京中纨绔中的纨绔。你爹把你送来巡京营拘着,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袁瑾年,17岁。刑部侍郎的次子,家教严明,武学师从大家,兵法机关术更是了得,天赋异禀,造诣卓然。你大哥已入了翰林院,你入巡京营历练,可是准备从武?
你们两人论起来,还是表兄弟呢,看着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呢。
铁黎,16岁。开国大将军铁战嫡孙,你父亲铁冀十多年前平叛身亡,那时,你大概才刚刚出生吧。军营是你的宿命,巡京营太小了,他日大鹏展翅,定是非九天不飞。
至于苏默天,你是苏尚书令的嫡子,22岁的年纪,已连中两元,若无意外,今年的状元也非你莫属,可你却入了小小的巡京营,这是做何道理?”楚霖背手而立,看着他们,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四人俱是一惊,虽然他们的身份背景不是什么秘密,但在短短5天里,没有正面和他们接触过,就能把他们的家底报出来,也是下了真功夫了。可见在他们训练的时候,这个寡言的家伙一定是偷偷关注他们的。
“我不仅知道你们几个,其他巡京营的将士我也了如指掌。”楚霖看着他们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说。
“殿下英明。”四人立刻规规矩矩地行礼。
“入了巡京营,你我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不必如此繁文缛节。你们要记得,哪怕是屁,那也必须是个响屁。”楚霖笑起来,瞬间周遭有了阳光暖意。
“对,响屁。”宋少淮跟着说了一句。其他三人抿嘴偷笑。
“向着赵吉安,跑!”苏默天带头,其他依次跟上。
“我们啥时候回家?”铁黎跑在最后,不甘心地回头问。
“三天以后。”楚霖扬声。
“吃蟹黄包,你来不来?”宋少淮痞惯的,纯自来熟。
“好。”楚霖扬起薄唇,轻笑。
看着四人组哐当哐当跑远了。楚霖想,这个苏默天应该是马上要嫁入燕王府的苏慕云的兄长吧,可他为什么不直接通过科举入仕途呢。他一时间想不明白,甩甩头,丢到脑后去了。
楚霖和铁黎打了一架,出了汗,心情好了一点,他想去泡会儿温泉。
前几日,他修炼轻功,兜山跑了一圈,发现了一处隐蔽的温泉。难怪此处叫射乌山,难道是后羿射日的地方,日没土中,而后出汤?
运起轻功,足下轻点,几个起落之后,楚霖已经看见山坳里的白雾,只是今日的白雾似乎比往日稠厚些。
楚霖立在一处高枝上,视角很好,山坳里的温泉一览无遗。只是有雾遮着,有点朦朦胧胧。
楚霖峰眉微蹙,温泉池里有个人?水面上有一个黑乎乎的脑壳背对着他,巡京营的?不太像,几个刺头刚刚和他不打不相识,其他人不可能冒着违反军令的危险偷跑出来。
倏然,太阳穿出云层,将金芒如碎金般洒落,那层如梦如幻的白雾消遁无形。
池里的人转过身,一张白皙的瓜子脸,一双含雾带雨的大眼睛,莹白的双肩微露。楚霖呆了呆,那双眼,在他梦里,脑子里,心尖上出现了太多次。他凤眼微眯,眸色幽深。
太远,池里人不知说了句什么,温泉池边的一块黑石动了一下,阳光照耀在它油光华亮的皮毛上,光耀夺目。那是一只纯黑的狗,它明显开始躁动不安,朝着高枝警告般地低吠。楚霖见到它,嘴角扬起了笑意。
阳光正好,泉水清澈,池里人只穿着被水浸透的白色小衣。隐约显露出前胸的小馒头和瓷白的后背,楚霖的脸腾腾地烧起来。
他吸了口气,背转身去,暗骂自己一声,这明明还是个没长开的孩子,自己怎么这般没出息。
正在此时,他敏锐地感觉到有人运功往这边来了,他急急地转身迎了上去。
“爷,你……没事吧。”赵吉安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主子,除了脸色有点红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等他听到打斗,赶到现场,除了一地狼藉,就瞥见一抹白影跃上了树梢,他急急追来,确认了无事,心下安定。只是主子这脸怎么红成这样?
“从今日起,方圆五十丈内划为禁地,尤其不许巡京营将士进入。”楚霖沉声命令。
“是。”赵吉安早就习惯了楚霖答非所问。
赵吉安伸头往里望望,这里发现温泉,他还陪主子来过两次,怎么就……嗯,肯定是爷的洁癖犯了,不想别人也来此泡温泉。
楚霖纵身往山顶去,赵吉安卯足了劲跟着。山顶,北风猎猎,由上而下俯瞰,农田村舍,渺小如棋。
“吉安,这里是清河县地界?”楚霖莫名问了一句。
“是,往东就是了。”赵吉安指了指远处,运目看去,城郭轮廓模糊。
楚霖往那农家村舍多瞟了两眼,足下一错,往营帐处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