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邈的脚步声朝着神台而来。
沈珠曦浑身僵硬, 恐惧攥住她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她吓得眼泪也停了，下意识望向&nj;身前的李鹜。
说时迟那时快, 李鹜单手刷地扯下腰带, 又两下扯『乱』了沈珠曦的衣襟, 在傅玄邈的身影出现在神台下的那一刹那，猛地将她按入自己怀中。
寂静蔓延在佛殿里。
沈珠曦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连眨眼都忘记了。
“……原来是我误会了。”傅玄邈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变化，他状若无意地说, “李知府——应该称你&nj;为李节度使了，李节度使颇有&nj;野趣, 看来是我和&nj;家母打扰了。”
李鹜脱下外袍罩在沈珠曦头上，起身面对傅玄邈, 身体正好挡在被男子外袍笼罩的沈珠曦前面。
“李主宗见过参知大人。”李鹜向&nj;着傅玄邈拱了拱手, 嘿嘿笑道&nj;，“下官听说参知大人驾临襄阳，本来是想亲自来请大人上我家吃饭，没想到在寺里&nj;遇见了相好——我家婆娘管得严, 这&nj;样的机会可不多, 情不自禁就……冒犯了参知大人，还请见谅。对了, 参知大人的娘也来了？”
李鹜一拍大腿, 懊悔道&nj;：“这&nj;可怎么办, 我以为大人是独自来的，就没准备轿子！”
傅玄邈不辨喜怒，冷淡的目光紧锁着李鹜脸上的每一丝变化。
“没准备轿子，那你准备了什么？”
“一匹马！”
“……一匹马？”
“一匹就够了。大人骑马, 李主宗甘为马前卒！”李鹜挺起胸膛，理直气壮。
“李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家母双眼不便，需要人近身照顾，山路颠簸，我不放心他人，所以李大人还是自己下山去罢。”傅玄邈的视线扫过男子外袍，划过女子半遮掩的身体，最&nj;后落在那双似曾相识的脚上。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双穿着绣鞋的小脚像受惊的兔子，忽地缩回了裙摆。
“大人还有&nj;什么事吗？能不能……”李鹜不好意思地笑着。
“自然。”
傅玄邈收回视线，转身往佛殿外走去。
沈珠曦刚松了一口气，傅玄邈的声音在佛殿门口再次响了起来。
“李大人，刚刚可曾见过一只三花猫？”
沈珠曦被这&nj;回马枪打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问这个问题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内有&nj;玄机？
如&nj;果想要他相信他们是在他离开后来的此处，应该回答见过还是没见过？
沈珠曦还在头脑风暴，李鹜已经大大咧咧地回答了：
“寺里的野猫海了去了，我刚刚来时才在墙上看见三只——都是三花的。不知大人要找的是哪一只？”
片刻后，傅玄邈轻声道&nj;：“或许都不是我要找的那只。”
他转身跨过门槛，终于走出了佛殿。
沈珠曦猛地领悟了傅玄邈的意图。
有&nj;没有见过三花猫，取决于刚刚在不在佛殿。如&nj;果在佛殿，听见了那番惊世骇俗的话，此刻的反应就应该同沈珠曦一样，因为揣度对方心理而有&nj;反应上的凝滞和&nj;犹疑，而不是李鹜这&nj;般，毫不犹豫地作出回答。
李鹜盯着门看了半晌，终于松下气&nj;来：“……走了。”
劫后余生的后怕充斥在沈珠曦胸口，她无力地坐在地上，连取下罩在头顶的外袍都做不到。
李鹜在她面前蹲下，拿走了他的袍子。
“随大娘她们在哪儿？我送你&nj;回去。”
沈珠曦报出厢房位置，自己试着起身，没站起来。李鹜干脆地横抱起她，大步往佛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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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珠曦拿着他的外袍，遮住了自己的面庞。
到了厢房，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红莲一见李鹜就知道先前出了大事，想也不想就跪了下来请罪。沈珠曦的两个女友也因为她刚刚的失踪而急得不行，不断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沈珠曦费了好大力气&nj;才把她们安抚下来。
“你&nj;们两个的衣裳换一换。”李鹜看着沈珠曦和九娘。
“为什么？”精心打扮过的九娘面『露』不满。
“不用换，不用换……”沈珠曦忙说，“要是被人知道了，反会连累九娘的名节。”
“你&nj;们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换衣裳，又为什么衣裳和&nj;名节联系起来了？”随蕊一脸不解。
沈珠曦言简意赅地向两个女友解释：先前在佛殿里遇见了一个不能遇见的人，为了不让对方认出她来，李鹜兵行险招，搞了一出鸳鸯野合的戏码。
没想到原本还因精心打扮过不乐意的九娘，听闻她的解释后，立即转变了态度。
“要换，要换！你&nj;不换衣裳，等那人过后一打听，不是全穿帮了？”九娘用余光睨了李鹜一眼，道&nj;，“奴家又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只要解释清楚了，奴家哪有道&nj;理不帮忙？”
“可……”沈珠曦还在犹豫，“要是事情传出去……”
“奴家一个寡『妇』，还怕那点流言？”九娘不以为然道，“等那没眼力见的出去，奴家现在就跟你&nj;换。”
“没眼力见”的李鹜嗤了一声，扭头走出了厢房。
沈珠曦再三确认过九娘意愿后，终于和九娘互换了衣裳。
“你&nj;、你&nj;这&nj;上襦，勒得奴家喘不过气&nj;来……”九娘一脸呼吸困难的样子。
同时，沈珠曦也在调整上襦的松紧。
在九娘身上合身的上襦，到了沈珠曦身上，前胸空出好大一块。
沈珠曦悲伤地勒紧了上襦。
“没事儿！”随蕊随口安慰道，“九娘以前说过，如&nj;果你&nj;嫁了人仍然胸不大，那是你家男人不努力，和&nj;你&nj;没关系！”
“不努力？”沈珠曦懵懵懂懂地问，“那要怎么努力才行？”
随蕊正要将以前从九娘那里学习来的小知识教给她，门外响起李鹜的催促：“你&nj;们换好没有？”
“催催催——仗着当官了了不起啊！”随蕊没好气&nj;地骂道&nj;。
“当官的哪有你&nj;**的了不起！”李鹜隔着门扉，也骂骂咧咧道，“老子来了这&nj;么久，你&nj;给老子行过礼吗？可别说我了不起，你&nj;了不起！”
“你&nj;还想我给你&nj;行礼？你&nj;偷我家秘方，我没踹死你就是给小珠面子！”
“八百年前的事儿了能不能不提了？”
“不行！”随蕊斩钉截铁道&nj;，“就是再过八千年，我也记得你&nj;想偷我们家秘方去做鸭！”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时候，沈珠曦和九娘都换好了衣裳，沈珠曦走到门边，放外边嘎嘎『乱』叫的李鸭进了门。
“你&nj;那秘方能**为什么不能做鸭？”李鹜不满道，“我老早就想说了，**有什么好的，做鸭才是正道&nj;。”
“你&nj;根本不懂，鸭哪有鸡好，要是当初我爹做鸭，我们随记早就倒闭了！”
“你&nj;才不懂，那鸡又贵又柴，哪有鸭子肥美多汁。你&nj;那秘方不拿去做鸭，才是糟蹋！”
九娘从身后悄悄拉扯着紧绷的上襦，看着为**还是做鸭好争吵起来的两人，对沈珠曦说：“这&nj;两人不能放一个地方。”
沈珠曦深有&nj;同感。
“你&nj;们抓紧时间，现在就下山。”李鹜说，“我会多缠他一会，你&nj;们下山之后就各回各家，短时间内不要出来『露』面了。”
沈珠曦知道这&nj;话主要是对自己说的，出声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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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叫住一个路过的小沙弥，从他手里&nj;要来三顶之前的施主落在寺庙的帷帽，各自戴上后，走来时的路下了山——随蕊没忘记她的斋菜，全部用食盒装起来带回了马车。
“还好我准备充分，咱们可以在回程的路上吃斋。”随蕊得意道。
“是是是，你&nj;最&nj;聪明。”九娘顺着她的心意捧道。
“对了，小珠不想遇见的那人究竟是谁？他和&nj;你&nj;有&nj;什么渊源？”
随蕊话音刚落就被九娘打了一肘子。
“不想遇见自然是不喜欢。那等不招人喜欢的人，咱们就别说了。你&nj;要是有心思，不如&nj;可怜可怜奴家——”九娘说，“奴家今儿一早，天没亮就起来打扮，结果呢——打扮给和&nj;尚看。奴家命苦啊，臭男人果然信不得。”
“什么臭男人？”随蕊立即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你&nj;果然是和人约好了在安喜寺见面？”
随蕊扑到九娘身上，一个劲儿的追问，立马就把对沈珠曦的疑问给扔到了脑后。
“那个男人是谁？你&nj;们怎么认识的？快老实交代！”
沈珠曦还惊魂未定，但好奇心已经苏醒。
在两人热切的注视下，九娘这&nj;才说出原委。
“前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个客人，似乎在军营任职。他死缠烂打奴家好久，奴家看他人品样貌过得去，就想试试也无妨，于是告诉他我今日要来安喜寺上香。那粗人，听了之后高兴极了，连说自己最&nj;近也有&nj;上香拜佛的意愿。奴家还以为他懂了奴家的意思，没想到……”九娘推开车窗的一条细缝，脸上闪过一抹黯然，“罢了，一个没有&nj;成过亲的男子，如&nj;果娶寡『妇』过门，定&nj;然会遭许多流言蜚语。他可能也和&nj;其他男人一样，临到头，又怯了吧。”
随蕊和&nj;九娘平时斗嘴也不少，此时却立即说道&nj;：“那些臭男人没有担当，不要也罢！你&nj;看我，一个人多逍遥自在！”
九娘白了她一眼道：“你&nj;不也在愁找不到赘婿吗？”
“那是我爹愁，我愁什么——要不是我爹天天催我，我才不想成亲呢！”
车厢里&nj;吵吵闹闹的气&nj;氛温馨又日常，极大地安抚了沈珠曦如惊弓之鸟的心情。
渐渐的，她也开始加入两个女友的讨论了。
同一时间，襄阳卫所里&nj;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在喷着唾沫和&nj;李鹊据理力争。
“哎呀，你&nj;就放我走嘛，这&nj;里&nj;这&nj;么多人，难道缺我牛旺一个就过不得了？我是真的有&nj;事，不是随口打蛙蛙，你&nj;要是不让我走，我就娶不上媳『妇』儿，娶不上媳『妇』儿，那就都赖你&nj;！”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在外一向&nj;笑眯眯的李鹊一反常态地摆出了面对小猢时公事公办的冷淡表情，“大哥让我们在军营里随时待命，谁都不能离开。”
“你&nj;这&nj;瓜娃儿怎么这&nj;么不讲人情世故？你&nj;娶不到媳『妇』儿就不让老子娶媳『妇』？”牛旺蹩脚的官话越说越蹩脚，最&nj;后转变成了完全的蜀话，“老子遇得到你这&nj;个瓜娃儿，嗯是锁斗老子不让走，这&nj;下糟了，小九儿肯定不得原谅我了……这咋个搞，我都和兄弟伙说他们要有&nj;嫂子了，小九儿在寺里&nj;没看见老子，不得恨死老子？糟了糟了……”
牛旺急得原地打转，李鹊皱眉看着他，说：“牛大哥，你&nj;不晕我也要晕了。你&nj;要是实在等不住——”
牛旺瞪大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去叫个人给你&nj;传信，让你约的那人先回家，改日再约。”
“约不到了约不到了！”牛旺猛拍大腿，一口蜀话再配合着嚎啕大叫，“你&am
p;nj;这&nj;鬼娃儿要害得老子娶不上媳『妇』儿了！”
李鹊捂着耳朵，目光投向&nj;平静的军营大门，眼中风云变幻。
他在心里&nj;默默咀嚼那个名字。
这&nj;一次，他绝不会放过这&nj;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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