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顾见骊倒是想叫季夏进来,可她叫了姬无镜就会依吗顾见骊委屈得有点想哭。她一定是傻了,昨天傍晚才会以为姬无镜真的只是好奇,才会以为他也没有那么难以相处。她试过讲道理,试过撒娇求饶,试过学着他的思维说话,可结果呢七八最快^手机端:/./
这个可恶的人,对她的戏谑分明从来没停过。
顾见骊忽然觉得很泄气。
腿上隐隐作疼,她弯下腰来,摸了摸左小腿上的绑板,坐直身子发了一会儿呆,又一次弯下腰去摸。
姬无镜垂目睥着她,嗤笑了一声,问“撒娇不好用,开始装可怜了”
顾见骊仰起脸来,有点生气地瞪着他。胸口微微起伏,软软的雪腮鼓起来,气嘟嘟的。
“真生气了”姬无镜捏她软软的脸,笑得散漫。
顾见骊再避,不想理他。
顾见骊回身扯下身后架子上的披风,她赌气地趴在桌子上,用披风盖在身上,连脑袋也一并蒙住,闷声说“我不要用水了,我要睡了。”
竟想趴在桌子上睡闷觉。
姬无镜慢悠悠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他蹲下来,拿起搭在木盆上的白色棉帕浸入热水中,在氤氲的热气中拧干帕子上的水。
听着滴滴哒哒的水声,顾见骊惊了。她悄悄将蒙在头上的披风扯出一条缝往外看,看见姬无镜蹲在她面前拧帕子,她吓得脸都白了,更是连生气都忘了。
原以为姬无镜故意她笑话赖着不肯走,难道他要亲自帮她
顾见骊忽然就哭出了声。
听见顾见骊的哭声,姬无镜也吓了一跳。他抬起去看顾见骊,对上她的婆娑泪眼,见她瘪着嘴,委屈扒拉地望着姬无镜手中的帕子。姬无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热气腾腾的帕子,了然。
他重新抬眼看向顾见骊,又无奈又无语。
他问“你给我擦的时候我也没哭啊。你哭什么只你给我擦得,我给你擦不得”
顾见骊原本只是细小的哽咽,如今听了这话哭得更大声了。她长这么大,讲究一个体面,人前极少落泪,就算是人后偷偷掉眼泪也极少哭出声来。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面,恨不得把所有委屈一股脑哭出来。
“你、你不讲理”她吐字不清地哭诉。
这一开口,忽然把自己呛到了,止不住一阵咳嗽。
姬无镜无奈地起身,拍了拍她的后背。顾见骊第三次躲开。
姬无镜面无表情地将拧干的帕子塞进她手里,一句话不说转身朝床榻的方向走去。他是闲得才怕她弯腰拧帕子时扯到左腿上的绑板。
疼死活该。
姬无镜冷着脸解下床幔,扑到床上去,睡觉。
顾见骊望着轻晃的床幔,视线被眼泪模糊,她用手背胡乱擦去眼泪,警惕地望着床幔。床幔一共有两层,里面一层是里面半透明的轻纱,外面一层是沉甸甸的鸭卵青缎幔,上面绣着远山与云雾的景儿。缎幔很重很厚,可以隔了光,白日睡觉或者冬日怕冷时才放下来。
顾见骊一动不动地望着床幔,看着轻轻晃动的床幔逐渐静下来。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继续呆怔地望着。
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手中的棉帕有些凉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时间过去了很久。
“五爷”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姬无镜没应。
顾见骊抿起唇来。她低下头瞧着手里的帕子,重新将它扔进热水里,她弯下腰去拾。紧紧绑在左小腿两侧的绑板顶端磕了膝,顾见骊疼得“唔”了一声。她双手搬起左腿,将屈着的左腿直起来,然后才去拾木盆里的棉帕。她弯着腰拧帕子,尽量贴近水面,减弱滴答的水声。每拧一下,她就抬头望一眼鸭卵青的缎幔,见它不动,才安心继续去拧帕子。
因腿脚不方便,顾见骊动作极其别扭地褪下裤子。又急忙将披风盖在身上遮着,迅速扫一眼床榻的方向。她静静坐了一会儿,才尽量动作快一些地擦洗。换干净寝裤的时候,又费了好些力气。她心里忐忑,担心姬无镜随意都会出来,所以动作急了些,越是急越是不小心碰到了左腿。当她费力整理好,疼得额头沁出了汗珠儿。
顾见骊放松下来靠着椅背,望着床榻的方向舒了口气。她歇了歇,才扶着身侧的拐杖,慢吞吞地挪到床榻旁。她掀开外面一层厚重的缎幔,透过里面那层淡淡的藕荷色垂幔,望向姬无镜的轮廓。见他懒散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顾见骊又掀开里面的垂幔,看得更清楚了。
姬无镜抱着个枕头,睡得正香,像睡着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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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见骊彻底放松下来,她将拐杖放在一旁,在床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走姬无镜手里的枕头,又费力扯起堆在床角的被子给他盖上。顾见骊望着姬无镜睡着的侧脸,嗡声说“我好像误解你了,对不起啦。”
姬无镜没听见。
顾见骊知道他听不见才说的。她偏着身子躺下来,望着床幔上绣着的远山与云雾好一会儿,才重新睡着了。
季夏端着汤药进来。她看见顾见骊换下的脏衣服,顿时明白主子怎么了。她将汤药放下,转身小跑着去厨房熬红枣粥。
她刚洗干净红枣,将红枣放进锅中,动作忽然一停。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等等主子怎么没叫她伺候是谁给她拿的干净衣物和月布,又是谁给她烧了热水主子如今腿脚不便,擦洗也不方便,那又是谁帮了她
难道
季夏一惊,手一抖,石锅落地,碎了个稀巴烂。
顾见骊醒来时,看着姬无镜觉得有些尴尬。可是姬无镜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并不提黎明时发生的事儿。顾见骊低着头揉了揉眼睛。哭得太凶,她的眼睛有点肿。
接下来的日子,姬无镜没怎么逗弄顾见骊,确切地说没怎么搭理顾见骊。他还是住在这里,不过时常看不见人影。若顾见骊与他说话,他倒也应着。偶尔亦会打趣一句半句。
顾见骊觉得他在生气,可是有时他还是懒散打趣说着胡话,顾见骊便又觉得他没有生气,只是心情不好。
顾见骊的情绪低下来,忍着腿上日夜不歇的疼痛,时常去后院柳下守着嫩柳发芽儿。因为疼痛,时间过得很慢。当垂柳终于发出嫩芽,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期间广平伯府的人来过三四次,都是一副亲切的表情,亲昵地接顾见骊回家,又准备了好些珍贵的补品给顾见骊养伤。作为破落的宗亲,广平伯府并不算财大气粗,送来的东西若是从价钱上来看,的确是诚意满满。
一个月,王府也重新修葺完毕,顾家收拾了东西准备搬回去。
当初顾敬元出事时,府中下人四散。绝大部分为了避祸,也有极小部分无奈离去,不方便再跟随。如今又一个个跑回来,哭天喊地地表着忠心诉着无奈。
陶氏打起精神,仔细分辨,只重新纳下几个旧仆。又重新买了些奴仆,并且挑了人仔细栽培新仆,好好教规矩。一切重新来过,她不怕奴仆粗苯,只要忠心就好。
顾见骊本来打算跟着家人回王府小住一段时日,可偏偏就在准备搬回王府的前一天,广平伯府中来了人告诉她姬星澜病了。
顾见骊惊觉不能再在娘家住下去了,狠狠心决定先回广平伯府,等到姬星澜病好了,她再回王府去看看。日子很长,机会有的是。也不急于一时不是她去问了姬无镜,姬无镜只懒洋洋地说“随便。”
“什么你现在就要回去不跟父亲回王府”顾敬元皱眉,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顾见骊微笑着,温声细语“澜儿病了,我得回去看看。再者说,总是住在娘家会被说道的。父亲也不想听别人说养了个骄纵女,对不对”
“又不是你的亲女儿,不过继母而已。”
“陶氏以身作则,女儿自然要学着。”
顾敬元想说什么,想起陶氏,沉默了一会儿,才冷哼,道“你和他和离就把一切麻烦都解决了”
“父亲,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顾见骊拧了眉,微微放柔了声音。
顾敬元看一眼小女儿拄着拐杖的样子,愤愤然把抱怨的话咽了下去。
一家人送顾见骊和姬无镜到院门口,马车停在外面,马儿垂着头踩着地上的淤泥。季夏扶着顾见骊走到马车前,顾见骊将拐杖放在车上,踩在小凳子上。她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觉得马车还是有些高。
顾敬元黑着脸闷声走过去,还没走到,姬无镜从车上跳下来,手臂伸到顾见骊膝下将她抱起来。顾见骊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顾敬元看着自己的女儿攀着姬无镜的肩,心里有些不爽。可他也明白抱起顾见骊这事儿姬无镜做来比他合适。
姬无镜将顾见骊抱上马车,顾见骊在长凳坐下。
顾敬元望着车里的姬无镜,语气不善地问“姬昭,你实话与我说你体内的毒到底还能不能解你到底还能活多久三年够不够活”
姬无镜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瞧他,笑“岳丈大人很是关心小婿啊。”
“哼。”顾敬元重哼,“当然。为父要算着日子提前给我的见骊相看下个夫家”
“父亲”顾见骊急忙出事制止父亲再说下去。
姬无镜狐狸眼中的笑意慢慢收了起来,他慢悠悠地舔唇,偏过头看向身侧的顾见骊。
下个夫家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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