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嫁的人，是当朝最冷血无情的锦衣卫指挥使。</p>
她也曾想过，总有一日能捂热他的心。</p>
可盖头掀开，她只等到了他的冷言冷语：“我娶你，只是为了报恩，再无其他。”</p>
回过神来，她已将写好的休书放在桌上。</p>
“妾身一无所出，二患恶疾，三善妒，七出之条犯了三条，知不配为寒家妇，自请下堂。”</p>
寒旭尧看着信封上大大的“休书”二字，右眼一跳。</p>
好半晌，他才抬眸看向燕洛璃，目光寒寂。</p>
“又在闹什么？”</p>
燕洛璃指尖微颤，柔弱的声音带着坚决。</p>
“老夫人已择了几位温婉的小姐，准备给您纳妾，没了我，大人足以匹配更优秀的女子。”</p>
寒旭尧闻言，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恼意：“就因为我不陪你回乡祭拜，你就三番四次闹，连这些莫须的罪名都编出来，是不是一定要我陪你回去才能消停！”</p>
“不用了。”燕洛璃已不愿再多言。</p>
寒旭尧看着她一副不服软的样子，顿觉恼火。</p>
“好！本官如你所愿。”</p>
潦草签下名字，便甩给了她。纸张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孤零得好似随风而逝。</p>
燕洛璃弯腰捡起，默默收好。临走前，燕洛璃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p>
“祝大人往后前程似景，娶到自己心仪之人，儿孙满堂。”</p>
这时，杏儿的声音从外传来：“夫人，行囊已经收拾好了。”</p>
寒旭尧微怔，骤然转恼怒。这个女人竟连行囊都收拾好了！</p>
“燕洛璃，我没功夫陪你胡闹！”他怒斥道。</p>
但门外的燕洛璃，再也没有回头。</p>
————</p>
锦州千户府，灯火阑珊。</p>
冰冷的雪铺满了屋檐和青石路，冷风呼啸。</p>
屋内，燕洛璃看着眼前掉漆的木盒，缓缓打开。</p>
里面装满了母亲写给她的家书，雪白的宣纸有些泛黄。</p>
她从中抽出一封。</p>
“宣帝年五月：璃儿，娘不日启程来锦州，你弟弟五岁了，嚷着要见你，我们一家人很快就能团聚。”</p>
她握着信笺的手紧了紧，随即又从中抽出一封。</p>
“宣帝年六月：你爹含冤入狱，燕家难逃罪责，你务必尽快嫁给寒大人，保全自己……”</p>
燕洛璃攥紧手里的信，指尖泛白，眼眶泛红。</p>
三年前家逢突变，燕家满门抄斩，她还未赶回永州便是天人永隔。</p>
这时，门外传来丫鬟小梅行礼的声音：“大人。”</p>
听见声音，燕洛璃连忙收好手中的木盒。</p>
门开，一袭飞鱼服的寒旭尧走了进来，行走间，隐约可以看见一些褐色的血迹。</p>
“你回来了。”燕洛璃上前准备帮男人更衣。</p>
手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寒旭尧身躯微斥，冷声拒绝。</p>
“本官自己来。”</p>
燕洛璃的手倏地落空，涩然地收回了手。</p>
成亲三载，他依旧厌恶她的触碰。</p>
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寒旭尧说道：“往后不必做这些无用功。”</p>
说完，他径直走进侧室，独留她站在外厅。</p>
半晌，寒旭尧换了干净的衣服走了出来，似乎又要出门。</p>
“夫君。”眼看男人即将离去，燕洛璃小心翼翼开口，“一月后是我家人的忌日，可否与我一同回乡祭拜？”</p>
寒旭尧蹙紧眉：“我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p>
屋内瞬间一片寂静，只余下狻猊神兽香炉飘出来的檀香。</p>
燕洛璃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忙，但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p>
“最后一个？”</p>
男人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底满是不解。</p>
燕洛璃垂下眼帘，盖住眼底苦涩：“是。”</p>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寒旭尧眉宇冷峭。</p>
燕洛璃垂在两侧的双手攥紧几分。</p>
“当初燕家遇难，你娶我便已还了过往之恩，这三年是我一意孤行束缚了你，待祭拜完二老，我便自请下堂。”</p>
“你要和离？”男人眼底终于涌起不一样的情绪。</p>
燕洛璃正要开口，窗外传来一道灵动活泼的女声。</p>
“寒大人，同僚们让我问您何时启程前往庆功宴。”</p>
燕洛璃微怔，早就听闻锦衣卫中有一女子夏莹，办事机敏与寒旭尧配合默契，形影不离。</p>
眼下他竟然将人带了回来？</p>
一时间，燕洛璃心中五味杂陈。</p>
眼见寒旭尧的视线还落在自己身上，她哑声道：“我意已决。”</p>
闻言，寒旭尧拂袖一挥：“无理取闹！</p>
燕洛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底只剩悲凉。</p>
身穿飞鱼服的夏莹不知说了什么，男人的脚步竟慢了下来。</p>
看着他们并肩的背影，燕洛璃竟觉般配得刺眼。</p>
心底一阵阵忽来细密的悸痛，让燕洛璃脸色惨白。</p>
连忙从袖口中掏出一瓶药，颤抖着手将苦涩的药丸吞进喉咙。</p>
她的心疾越来越严重了……</p>
良久，待疼意消散，燕洛璃才缓缓移动到金丝楠木桌边，随即坐下。</p>
桌上摆着一张白皙的宣纸，还有已研好的黑寒。</p>
她拿笔粘上寒汁，落笔。</p>
“休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