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苟幸生
小姑娘爹爹顾浩然也就三十多四十不到年纪，已是四品官儿了，倒是挺能耐。
只是这道台府里，屋子着实紧张。老爷和夫人计氏住着道台府第三进内院正房，这正房坐北朝南，面阔五间，倒是大开间，正房前是方形天井，天井东西两侧各是面阔三间厢房。然后就是少爷、姑娘、姨娘们分住三座小院落和北向一座小花园，后是正房东侧南北走向一溜房屋，是下人们居住所。
姑娘们住院子有大开间正房三间，两侧是大开间厢房，也是三间。嫡出三姑娘维贞住了正房。三姨娘朱氏所出六姑娘仪贞和九姑娘於贞分住东厢房两侧，中间那间明厅做了两人起居室。大姨娘袁氏所出四姑娘自贞和可贞小姑娘分住了西厢房。倒是正好。丫头婆子们有住倒座有住后罩房。
或许是大晚上刚刚入睡就被唤了起来缘故，几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三姑娘维贞。
借着前头引路嬷嬷手里灯笼，可贞隐隐看到了维贞拢斗篷里灰败脸色。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不过可贞坚信自己没有看错。再一细看，这维贞完全是被身边嬷嬷架着走。心里便是一咯噔。那嬷嬷好似是计氏房里管事妈妈，夫家姓徐，自己来了后第一天就是她陪着大夫来给自己诊治，家里算是顶顶有脸面。
可贞想着便向林氏望去，林氏目光就像长了可贞身上一样，从来就没收回去过。见可贞朝自己使眼色，林姨娘会意看了看维贞，又看了看徐福家，皱了皱眉，看着可贞目光愈发柔和了，轻轻吐了两个字，“别怕！”
见到可贞和林氏携着手出来，除了面如死灰精神恍惚维贞，其他人神情都和可贞屋里丫头们一样。不过这大户人家姑娘，自小教起，甭管什么时候，礼数总是周全，忙向林氏行了礼又互相见礼。
林氏点了点头，看了看半个身子都要挂仪贞身上於贞，嘱咐了跟着嬷嬷丫鬟们几句。
自贞站维贞身后朝着可贞勉强笑了笑，可贞也报之一笑。
一行人皆默默无语，就往正房赶。走到半道上，又遇见了二姨娘谈氏，两拨人各自见完礼，谈氏就上前寻了林氏说话，“妹妹脚步倒勤，我还去你房里找你，哪知你已出来了。”
这谈氏是老爷自小丫头，生子后抬了姨娘。圆圆脸儿圆圆身子，虽然保养不错，可脸上手上露出来皮肤都颇显粗糙，可贞瞧着她总有四十好几年纪了，实际上也确实三十九岁了，比老爷顾浩然还大了一岁，虽说和林氏她们差不离打扮，可毕竟年纪那了，总显得有些村气。
可贞看了看说话时总不经意扫自己两眼谈氏，也心知肚明，这家子上上下下人都知道自己不待见林氏，这会子两人看起来这么亲密，这些人不好奇才有问题。不过可贞也混不乎，本来就是小孩子，再加上小姑娘本来就是个性子古怪，两天好三天不好，脾气大些乖张些也是有。
“姑娘身子不好。”林氏不是多话人。
谈氏点了点头，又向可贞说了几句，三人便一道走了。这一路上，林氏就没有松开过可贞手。
前头是自贞跟维贞身后一道走，后头是仪贞於贞姐儿俩。可贞皱了皱鼻子，倒是泾渭分明三个小团体了。
不过此时可贞也没有功夫去想这些内宅琐事了。
素服？那是死了人了？
可贞皱了皱眉，记忆里好像没谁生病。不过这个时候，信息闭塞，也难说。
小姑娘记忆里，这家只有三家亲戚，一是现任从二品河南布政使嫡亲大伯顾沛然，如今一家子都任上。二是外祖家，也就是计氏娘家京兆堂计家。三是姨丈家高阳堂耿家，计氏嫡亲大姐是耿家宗妇。真够少。
可贞真是挺疑惑，别就不说了，怎么这家就这么兄弟两个？这时候不是讲究宗族吗？怎么连一点儿亲支嫡派影踪都没有？
就算这家大伯和爹爹是布衣出身，科举或怎么着后一步登天进官场，可不管以前怎么穷，就是七大姑八大姨也总得有两门子吧！可这？难不成是孤儿？
监察御史？那是这家老爷被人弹劾了？
那是遭人陷害啊？还是真贪赃枉法犯了政治性错误啊？
这小姑娘对她爹爹印象极好，看不出是个什么样人物，也不知道要打掉多少折扣……
可贞心里丧气极了，这叫什么事儿！自己花了三天功夫，好不容易能勉强接受现生活了，就又闹这么一出，真是让不让人活了！
就可贞刚把穿越大神鞭尸了还没几遍时候，一行人已到了正房，有夫人计氏身边管事妈妈直接从后廊引着众人进了起居室。伺候人都被人带了下去。
可贞心里悬了，原本是要走到姑娘们那一列，站仪贞於贞中间，可这会子却说什么都不想松开林氏手，林氏是不愿，两人便突兀跟后。
还未进起居室，就迎风传来一把激昂女声，“……我们生堂苏家男儿俱是顶天立地伟男儿……俯仰无愧于天地……不苟幸生……”
‘不苟幸生’，‘不苟幸生’……可贞满脑子都是这几个字，登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偶那个亲爹亲娘哩，这到底出了什么事？可贞不敢想了！
还有，那女声？应该是计氏吧，满家里也只有计氏敢这么说话。可，那真是佛爷似计氏会说话吗？
“娘亲！”几乎是被徐福家一路拖过来维贞终于有了反应，一个踉跄，死命挣脱了，一路喊着娘亲跌跌撞撞往屋里跑去。
剩下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向乖巧得体三姑娘竟会这么失态。可瞬间，面色突变谈氏也迅速跟了上去。於贞整个人可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了，落后一步也跟着自贞仪贞跑了进去。可贞也顾不得拔凉拔凉小心肝和规矩礼数了，拖着林氏就一溜小跑跟上。看来这比自己预想还要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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