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办公室外的三人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是从温冉说要报警开始的。</p>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温冉那边，自然没人注意到他们。</p>
他们虽然没听到前面的争执，但理解起来大体不差。</p>
丁瑶带着笑意侧头，眼底填满狡黠：“总监。”</p>
霍骁脸色不太好：“？”</p>
“这是给我的惊喜？”她尾音勾着笑意，在调侃。</p>
霍骁无奈的移开视线。</p>
他去劝说丁瑶入职‘卡莱尔’设计主管一职，除了优渥的聘请条件之外，还把这个部门好好夸了一番。</p>
现在这狗血的场面，简直是在‘啪啪啪’的打他脸。</p>
不止是打他的脸,还打颜望舒的脸。</p>
想着颜望舒，霍骁视线扫过去。</p>
向来眼里容不了丁点儿沙子的颜总，看见这狗血闹剧居然没冷脸，甚至嘴角还有微微幅度，像是颇有兴致。</p>
丁瑶调侃霍骁不行,把箭头转至颜望舒：“学长...哦不，颜总。”</p>
她下巴微仰，语气婉转：“你们‘卡莱尔’的实习生，脾气还挺拗啊？”</p>
颜望舒视线未收，轻轻一笑：“这不挺好？”</p>
“好？”霍骁皱眉，哪里好？</p>
颜望舒语气慢吞：“我这人，也受不得气。”</p>
“你这话说的...”丁瑶咂咂嘴巴摇头。</p>
这实习生怎么能和他比？</p>
有的人受不得气，是因为生在云端。</p>
而有的人受不得气,是自己走向灭亡。</p>
丁瑶觉得，颜望舒就是是前者，而那个实习生，就是蠢钝天真的后者。</p>
不过，年轻嘛！</p>
区别于畏畏缩缩的年轻人,她还算勇气可嘉！</p>
丁瑶沉了口气：“颜总，说好的部门人事任命权归我，算话吧？”</p>
颜望舒眉梢动了一下，视线从温冉身上收回，看着丁瑶：“归你。”</p>
“那就好。”丁瑶抬步往办公室里走，嘀咕，“正愁怎么立威呢！”</p>
霍骁转头：“她要开人？”</p>
颜望舒收敛神情，目光落在温冉身上：“随她。”</p>
突然闯入的丁瑶吸引所有人目光。</p>
她穿了件欧根纱带细闪的白色衬衣，下身是利落有型的阔腿西裤，衬得身材比例极好。</p>
头发微卷，梳了个低马尾，妆感清新，显得青春有气质。</p>
本来没反应的人在看见紧跟其后进来的霍骁时，连忙打招呼：“总监。”</p>
吴云姗反应过来，掩饰慌张迎上去：“总监，你回来了？雕蜡组那边已经在催了，不会耽搁工期。”</p>
霍骁没应吴云姗的话，介绍旁边的女孩：“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公司新聘请的专柜设计部，部门主管，大家欢迎一下。”</p>
这话对部门所有人来说，都是爆炸性消息。</p>
有人欢喜，有人愁。</p>
霍骁带头鼓掌，不管欢喜的，还是愁的，都跟着配合。</p>
掌声响了大概七八秒钟才停。</p>
丁瑶上前，她青春洋溢，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没有一丝怯场，自信大方：“大家好，我叫丁瑶，我喜欢别人叫我Mona（蒙娜），你们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没关系，我们慢慢、互相了解。”</p>
霍骁见她说完，用很熟悉口吻：“走了。”</p>
丁瑶点头。</p>
霍骁走后，丁瑶看着一直神游的吴云姗：“吴云姗是吧？”</p>
吴云姗嘴角微微颤了几下：“......嗯。”</p>
丁瑶又看了看陈星：“陈星？”</p>
陈星：“嗯。”</p>
丁瑶视线一扫，目光停留在距离不算近的王旭阳身上，嘴角一勾：“王旭阳？”</p>
王旭阳抬了抬手示意。</p>
“会议室在哪儿？”丁瑶四处查看，“烦请三位大佬同我一起开个小会。”</p>
有同事自告奋勇起身带路：“丁老师，这边。”</p>
丁瑶笑了笑：“我说了，叫我蒙娜就好。”</p>
同事有些尴尬的点头。</p>
丁瑶走了两步，转头看着温冉，语气轻快：“你可先别报警，我们能自己处理的就自己处理，如果你对处理结果不满意，再报警也不迟。”</p>
温冉没应话，与她对视两秒，微微点头。</p>
丁瑶这才带人往会议室走。</p>
会议室门一关闭，办公室立马小声讨论起来。</p>
话题不过有三。</p>
一是这突然的主管是哪里冒出来的，什么身份，怎么看上去和总监很熟？</p>
一是听她的话是知道刚才发生的争执，应该要亲自处理，她会怎么处理？</p>
最后是，气焰嚣张了那么久，觉得主管位置势在必得的吴云姗怎么办？</p>
艾薇把温冉牵回工位，李婉不放心，拉了把椅子也坐过来。</p>
李婉把温冉的手抓在手心：“温冉，别难受...你如果真想报警，我一定给你作证。”</p>
艾薇闭上眼睛叹气：“李老师，你能别添乱了吗？现实一点好吗？你做证又怎么样？而且，你也不想干了？”</p>
听见这话，温冉眼睫颤了颤，她转头看着李婉：“王太太搞定了吗？”</p>
李婉脸上控制不住的爬上笑意，点头。</p>
温冉知道李婉有多在乎这份工作，可她还是选择，站在她这边。</p>
她中午说过，她们是朋友。</p>
她是真的把自己当朋友。</p>
所以，朋友其实也不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建立的。</p>
温冉心里被触动，刚才的消极情绪渐渐消散，她看着李婉，真心：“恭喜你。”</p>
艾薇看了看会议室大门，皱着脸：“这个新主管看上去不露山不露水，但是挺厉害啊。”</p>
李婉问：“怎么厉害？”</p>
“三位首席设计师，调查的清清楚楚。”</p>
确实是，她刚才很快速明确的在人群中找到三位组长，并叫出他们的名字，是有备而来。</p>
“不过...对我们是有好处的。”艾薇挑了挑眉，分析，“毕竟我们一组已经是垫底的了，没有下降空间了，我看啊，可能局势要重新划分了。”</p>
温冉觉得，怎么划分都跟自己没关系了。</p>
她站起身，脸色还是不好看：“我出去一下。”</p>
李婉不放心：“我陪你。”</p>
艾薇也说：“我也陪你。”</p>
温冉很感谢她们俩，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但她笑着摇头：“我想自己静一静。”</p>
温冉一路低着头，掏出手机给翟芯颐打电话。</p>
电话很快接通，里面传来翟芯颐沙哑朦胧的声音：“喂~”</p>
温冉这才想反应过来，现在的M国是深夜。</p>
温冉：“没事，你睡。”</p>
翟芯颐懵懵懂懂“嗯”了一声。</p>
温冉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进兜里，继续往前走。</p>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的天空是清透的蓝色，像一块巨大的海蓝宝石。</p>
温冉顺着走廊往前走，穿过疏影斑驳的走廊。</p>
转弯。</p>
她步子忽的顿住。</p>
走廊不远处，颜望舒侧站在围墙边，嘴上咬了只烟。</p>
他右手掌心握着火柴盒，食指和中指捻住一只火柴，手指骨节一动，火柴头擦过火柴盒侧面。</p>
温冉没太看明白他的动作，火柴已经窜出火苗。</p>
他手臂微垂，潇洒的抛下火柴盒，再抬手到唇边，蹙着眉吸了口烟只，白色烟雾朦胧住他的眉眼。</p>
他恣意的甩灭火柴，丢到面前的青玉盘中，盘中徐徐飘起一道青烟，很快散开。</p>
这个间隙，温冉还在脑袋里想，两年前那晚，他不是缺打火机，火柴点烟应该是他的特殊癖好。</p>
颜望舒突然侧头，对上温冉的视线。</p>
小姑娘穿着白色衬衫裙，长度到小腿，腰间用棕色皮带勒出腰线。</p>
想着她刚才那股被欺负依旧不低头的倔样儿，颜望舒眉心皱了一下。</p>
温冉被他盯着，眼皮不自觉跳动，她反应过来后微微颔首算是招呼一下，然后转身。</p>
“温冉——”他叫她，声音低沉。</p>
他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p>
温冉思了两秒，转身走过去。</p>
围墙上摆放的青玉盘底雕了花样，火柴只烧了个头横在里头，走近后雪松味浓厚。</p>
温冉没有抬眸：“颜总。”</p>
“来找我？”</p>
“啊？”温冉反应过来走廊的那头是他办公室，她慌忙摇手，“没有。”</p>
颜望舒瞅了眼她小脸，她躲开视线，眼角下拉，唇瓣殷红，极其可怜的模样。</p>
他手指夹着烟只放到另一边：“要哭了？”</p>
这话...温冉感觉有点奇怪。</p>
她抬头看着他，否认：“没有。”</p>
颜望舒收回视线，看着天际。</p>
阳光透过树影，将他的瞳色照得比平时看上去更浅，有点温柔。</p>
颜望舒：“委屈了？”</p>
“......”温冉不太明白他的问题。</p>
他嘴角扯了扯，语气像和熟悉的朋友说笑般：“你对‘卡莱尔’意见挺大啊？”</p>
“嗯？”</p>
“破公司！”他提醒她。</p>
！！！</p>
温冉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刚才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他这里了？</p>
好吧。</p>
反正要离开了。</p>
温冉不再畏缩，与他并立而站，也看向天际，轻声道：“是有意见。”</p>
颜望舒眉梢挑了一下：“哪儿不满意？”</p>
反正他都知道了，温冉也不介意再说。</p>
她语气淡，没带抱怨情绪，像是第三方讲述者：“入职第一天，我看见我们部门门口有一排金色的标语，‘设计师的产品就是作品’，可也是入职的第一天，我发现部门规章制度完全违背这行标语，相比较设计师的作品，大家更看重学历、背景等；还有，公司虽然有一套完整的竟升机制，但是领导的权利却可以凌驾至上；还有今天这事...我不想说了。”</p>
入职不到一个月，能精准抓到部门存在的问题。</p>
颜望舒抬手把烟摁灭在青玉盘中：“觉得不公平？”</p>
“嗯。”</p>
“你认为的不公平，不过是职场生存法则，这跟自然界的弱肉强食没有区别。”颜望舒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想要得到公平，你就得站在有话语权的位置，站在你说的话，他们不得不听的位置。”</p>
温冉过了一遍他的话，质疑：“那也是一种不公平。”</p>
“还不算傻。”颜望舒语气慵懒的评价。</p>
所以，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公平。</p>
公平，是强者为自己定制的规则。</p>
温冉无力反驳这话，这和她从小构思的社会不一样，但她仍旧感激颜望舒：“谢谢你的话，受益匪浅。”</p>
她现在的态度语气，一点也没把他当领导。</p>
颜望舒自然明白，沉默几秒：“打算要走？”</p>
“嗯。”</p>
颜望舒抬手抓起火柴盒，无意的在手心转动：“温冉，相比较其他公司，‘卡莱尔’已经算公平的，在这儿，我们更看重作品......”</p>
温冉不想听，颜望舒不过是告诉她，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到哪里都是这样。</p>
可能因为年轻，还有幼稚的倔劲儿，还有天真的傻劲儿，去相信总有一个地方不是这样的。</p>
温冉打断颜望舒，认真的看着他：“我不喜欢这儿。”</p>
“不考虑了？”</p>
温冉点头：“不考虑了。”</p>
颜望舒侧头看她，徐徐微风吹起她脸颊的发丝。</p>
她脸盘小，皮肤白皙细嫩，五官又纯又美。</p>
娇弱的小姑娘。</p>
也对！</p>
柔弱的小茉莉，确实不适合荒原，更适合城堡里的花圃。</p>
颜望舒把手中的火柴盒扔到青玉盘中，单手端起青玉盘，转身往办公室方向走：“祝你前程似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