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凌欢依然沉默，只是被子下的手不断紧握。</p>
他看着洁白的被面，脑海中浮现出当初秦封对顾司令说的话。</p>
“爷爷，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除了凌欢，我谁也不嫁！”</p>
他站在门外，看着她脸上的倔强，只觉那时候浑身因为训练的疼痛都消失了，心里淌着从没有过的暖流。</p>
曾经那个说要嫁给自己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就站在那儿坚定的宣布此生唯他不嫁。</p>
犹如花骨朵开始绽放，他也同样期盼着两人的婚姻。</p>
直到结婚领证前一天，他听见大院里其他人的议论。</p>
“秦封一个女人上杆子去贴男人，还是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哥哥，可真够不要脸的！”</p>
“顾司令也不怕别人戳脊梁骨，不知道的还以为收养凌欢就是为了让他做孙女婿，这不是跟旧社会的‘童养媳’一样吗！”</p>
“就是，大院里谁不知道秦封和凌欢是兄妹，兄妹结婚，就是道德败坏！”</p>
一字一句，就像烈火寸寸烧毁了他的悸动，让他开始逃避，开始压抑，开始无法再像从前那样对待秦封……</p>
隐约间，凌欢感觉胸口口袋的信在发烫。</p>
想到信中的内容，他沉瓮吐出一句回答：“妹妹，她是我妹妹。”</p>
宋宁墨皱起眉，眼中闪过怀疑。3</p>
他试图从不会骗人的眼神里找出一丝破绽，可凌欢眸色平静，没有一点波澜。</p>
转念一想，秦封已经不在了，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p>
宋宁墨低头抿抿唇：“昨天我去公安局处理被恶意举报的事，沈梦妍当面给我道了歉，还拜托我转告你，让你去看看她，她有话跟你说。”</p>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p>
凌欢合上眼，丝毫没有把这话听进去。</p>
紧握的手缓缓松开，抚上胸口那封信，好像也只有这样才能骗自己，秦封还在远方，终有一天会回来。</p>
凌欢不顾劝阻坚持出院，医生拗不过他，只能再三叮嘱他不要剧烈运动，以免扯动伤口。</p>
出院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烈士园。</p>
光秃秃的枯枝像是裂痕印在雾蒙蒙的天空下。</p>
烈士园里很安静，放眼望去，一个墓碑上鲜亮的红字格外显眼。</p>
站在墓前，凌欢缓缓单膝跪下，凝望着碑上那一小寸的照片。</p>
上面女孩的笑容依旧鲜活明媚，就像初春的阳光，充满了生命力。</p>
“蓁蓁……”</p>
他欲言又止，嗓音含着砂砾半沉哑。</p>
原本的千言万语，突然一下就说不出来，也没了意义。</p>
凌欢苦笑，抬起手，指腹轻轻划过照片，触及的冷硬让他想起秦封温暖柔软的脸颊。</p>
良久，他从口袋拿出一份写着‘审批通过’的离婚报告申请，又拿出火柴。</p>
‘嚓’的一声，火苗燃起报告的一角。</p>
火光在凌欢幽深的眼眸中跳耀：“等我们重逢的时候，你可以放心的再叫我‘哥哥’了。”</p>
一阵风吹来，灰烬被卷起，擦过他泛红的眼角。</p>
凌欢拧眉眯了眯眼，抬眸间，竟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隐约站在不远处。</p>
他愣了瞬，瞳孔乍然紧缩。</p>
“……蓁蓁！？”</p>
凌欢猛地站起身，刚朝秦封踏出一步，那抹身影眨眼间就消失了。</p>
环顾四周，一片沉寂。</p>
心好像在瞬间从悬崖摔进了谷底，浸入刺骨的冰水中。</p>
是幻觉……</p>
他呼吸微微急促，转头看着墓碑，极力掩去痛色和落寞。</p>
还是没能接受秦封已经死了的事实吗？不然怎么会看见她还在……</p>
站了很久，凌欢才默默拾起低落的情绪，失魂落魄的离开。</p>
当秦封睁开眼时，入眼的是一列列高耸的松柏，一座座墓碑整齐的穿插在其中。</p>
她恍惚的目光慢慢有神，茫然看着四周。</p>
这里是……东江的烈士园？</p>
她怎么会在这儿？自己不是为了救牧民死了吗？难道……自己又重生了？</p>
正当秦封疑惑自己是不是再次经历了重生时，竟然看见凌欢从烈士园中出来。6</p>
她愣了愣，下意识喊了声：“哥！”</p>
可凌欢像是被听见也没看见，带着她从没见过的落寞表情，径自从她身边走过。</p>
秦封愕然回头看着男人的背影，又伸手要去抓住他的袖口，可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阻碍，让她无法触碰。</p>
她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这到底怎么回事？”</p>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和一丝慌乱，秦封追着凌欢，在他身边大声叫着：“哥？哥！你看不见我吗？”</p>
然而凌欢始终是一副感觉不到她存在的模样。</p>
见园门口站着哨兵，她又不死心地跑到哨兵面前转了几圈，哨兵也始终是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的样子。</p>
秦封彻底傻了，低头看着身上崭新的军装，摸着自己冰冷的脸颊：“难道……我没有重生，而是成了孤魂野鬼？”</p>
混乱间，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p>
爷爷对着她的墓碑敬礼，凌欢晕倒……</p>
她真的死了，而且也没有重生。</p>
想到爷爷满是痛苦的眼神，秦封心都要碎了。</p>
她红了眼，泪水充斥在眼眶中，挤压的通红。</p>
上辈子她已经让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没想到这辈子她又让爷爷孤身一人。</p>
想到这儿，秦封压着胸口的剧痛，转身朝军区跑去。</p>
一直跑到军区大院，跑回家，她根本感受不到疲倦，只是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隐忍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掉下来。</p>
爷爷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顾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曾经健壮的身体在此刻分外瘦弱孤寂。</p>
他摸着照片中的她，声音依旧充满了慈爱：“蓁蓁，你记得来梦里看看爷爷啊……”</p>
秦封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缓缓跪在老人面前，看着他已经白完了头发，哽咽哭着：“爷爷，蓁蓁在这儿，我说我要回来陪您的，但是我……对不起，对不起……”</p>
她一遍遍道着歉，像是一个罪人在进行忏悔。</p>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p>
秦封红着眼望去，是凌欢。</p>
他朝顾司令端正地敬了个礼后才跨进来，目光扫过那张全家福照片，神情微黯。</p>
顾司令抹开眼角的泪，看着他：“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p>
凌欢抿抿唇，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声音清晰：“爷爷……不，司令，特战营营长凌欢，正式向您申请调至西藏边防部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