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尽可能让自己身上的重量被椅子分担,成秋屏头也没有晃,眼角余光瞥见易水舆过来的时候,便开口问道。
大夏的成年礼举行通常被放在中午或者傍晚。事实上严格说来,倒回去几百年的时间,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将成年礼放在中午,而贫民们将成年礼放在晚上。倒不是说什么地位差距之类的,纯粹是因为不是所有人在白天这一段宝贵的时间都有资格空闲下来就为了个成年礼的。放在太阳落山之后进行成年礼,对于节省宝贵的日照时间是有帮助的。
不过随着历史进程的演变,这两个成年礼的时间也有了各自附会的含义。把时间放在中午的,通常说是借正午的太阳荡涤邪祟的正气,让行成年礼的主角一生远离邪祟,如日中升。而放在傍晚,则是借太阳落下后不再拙劣来祈求成年者一声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喜乐。到了后来,在正午还是傍晚举行成年礼,都不再是大家在意的问题了,只有那些相对古老的世家,才对这种细节斤斤计较。
自然,成秋屏这一场成年礼的时间,是依据古礼,定在正午的。距离正午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但过不了多久就要迎接宾客了。这会儿易水舆过来,那表情就是说有事。
“嗯。”虽然玉冠束发、衣袍宽大,一副正经模样,易水舆却在这个时候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不太知道怎么说话的样子。他先摆摆手,让其他人从房间里出去之后,才站到了成秋屏对面,低头看着成秋屏被妆容掩盖了眼下青黑的面孔,张了张嘴,才说出第一句话:“你知道的,基本上其他人都把你当做易家本代的小姐看待。”
成秋屏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不说话并不是不耐烦或者懒惰。而是说多了会口渴,口渴却需要喝水,水喝多了之后,想要方便的时候这一身东西实在非常不方便。所以她尽可能地保持沉默。节省体力。不用别人提醒她也知道这些,毕竟从前又不是没有参加过各种正式场合的宴会。不都是这样吗?
“但是事实上,毕竟你并不是易家的血脉。我并不是在说要割裂关系之类的——”说完一句之后,易水舆下意识就想要解释一二,却见坐在那里的成秋屏露出一个不太耐烦的神色,还翻了个白眼。当下收声,忽而又笑了。即使成秋屏没有发出声音,他也知道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她是在说:谁都知道的事情,有必要解释吗?难道你以为我会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
的确,的确。成秋屏什么不知道呢。他的那句话看上去似乎是在警告对方不要妄想之类的。但面前的女孩绝对不会误会到那里去。聪明而自信,从来都抬着头面对一切,从来都不会狭隘地认为旁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在针对她。
“废话我就不说了,”脸上的笑容还挂着,易水舆似乎在这样一个表情之后。彻底抛开了之前有些忐忑的心态,方才继续说:“不够靠近易家,能够借助易家的威势,同时自身又才华横溢。在世家阶层里,你已经成了本代最完美的一个婚姻对象了。他们并不会选择如同白家那个小子一样拙劣的技巧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是他们会直接选择进行交换。尽可能达成家族之间的婚约。这件事,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毕竟有些事情根本就是摆在台面上的。而且白岁那件事早就提醒她注意到这些细节了。
“而通常而言的话。世家的小姐们大多都是在及笄之前就订婚的。而在成年礼的情况下依旧还没有定下来的话,就等同于传递了等待有人上门求亲的信息。之后,拒绝一两家还好说,把所有人都拒绝了的话……”易水舆摊摊手。这很明显是绝对不能做的事情,并不是担心得罪人,而是多少年的规则就决定了这种破坏整体环境的举动是不能够做的。
听着易水舆这么说。成秋屏皱起眉,终于开口了:“也就是说,现在不论怎么样我都需要先‘定下来’?”
易水舆快速摇头,又点了点头,看着成秋屏不说话。
他的表情显得很是忐忑。不知道想要说什么话,却又因为内容而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成秋屏也不急,如果事情仅仅是这样的话,易水舆早就应该告诉她了。而当初越离澜在提到如何处理白岁的时候也应该会说到。但既然这两个人之前都没有提起这件事,就说明现在的情况并非是易水舆说到的这里这样,应该还有后文。
“……我的考虑,是想要在成年礼上就把已经定下来的消息直接发出去。”嘘嗫半晌,易水舆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
“嗯?人选是谁?都不和我商量一句,还是说只是个障眼法,之后打发掉就可以了?”成秋屏询问着。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易水舆深吸一口气,压抑自己说不清的情绪,盯着成秋屏,开口道:“有两个方案吧。第一个就先你说的那样,我已经准备了一个暂时用用,之后可以打发掉的人选。”
“有这个身份又能被打发掉的,还真是少。谁?”
“越离澜。他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直接说出了越离澜的名字,看样子这位是又一次中枪了。易水舆仔细观察着成秋屏的表情,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哦,那恐怕要辛苦他了。”成秋屏这样说,很是随意,既然大家心里都知道是互相帮帮忙,也没有什么好愧疚好感激的。至少成秋屏还把越离澜当做自己的好友,左右手,太多的感谢就生分了。
接着她有想起来似的,随口问了一句:“那,第二个解决方案又是什么?”
咽了一口唾沫,易水舆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站立的位置,稍微前进了半步,方才开口,却张着嘴一两秒之后。方才发出了声音:“……我,我希望你可以……成为易家的女主人。”
一句话被划分成三段才说完,忐忐忑忑。
一开始注视着成秋屏的目光,现在已经移动到了自己的衣角。
听到女孩一声叹息。
“我觉得你一定是有拖延症。非要到马上不说不行的时候才把话说出来。”
什么意思?一时间分辨不出这句话中到底有什么样的情绪,易水舆有些混乱,却不敢抬眼。
“总觉得,平时你那副样子都快不食人间烟火了,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动摇你。结果今天,难得看见你在红尘中打转须臾。”成秋屏却笑了几声,调侃似的说,“难道你觉得自己平时掩饰得非常好?”
成秋屏并不是个多敏感的人,但是她见过太多事情,真正说阅历的话。她的经历足够丰富。只是任何一个专注在某一方面的人,往往都会在其他事情上不甚在意,糊里糊涂过了就算了。可是只要他们将自己对所热爱的东西的精力稍微放到其他事情上一点,就足够他们获得很多东西了。从最开始的欣赏,一步一步走近。直到现在这个样子。彼此合拍,彼此欣赏,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能够交换信息,即使谁都并不把感情当做是生活的重心,但是暧昧的情绪,却一直存在。
自然而然靠近,却未必要太过粘腻。彼此心里都清楚某些不曾说出来的话。这样的感觉,正是他们都喜欢的。
只是,成秋屏从来就不着急。年纪还小,而作为女性多少要矜持,所以她只是悠然地等待。
然后就等到了现在。
易水舆终于在这一句话中反应了过来。
“……不需要越离澜了?”依旧没有直接询问,他却逐渐恢复了平时的风格。眨眨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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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呢?”斜睨了易水舆一眼,成秋屏反问。
“稍等一会儿,我去炒他鱿鱼。”笑容十分亲切,易水舆当下转头。就往门外走。
咔嚓一声,一扇门将室内室外隔绝。
一片平静的成秋屏只觉得脸上烧得慌,早知道就应该在上妆的时候少用胭脂了。只是,多少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在这个时候依旧会觉得有些羞赧,却还是很开心吧。
而在门外,看着走出来的易水舆,越离澜挑挑眉。
“你的表情看上去很高兴?成了?”他问,接着又说:“非要拖到这种时候才说。难为你居然还真能成功。”
“咳!”假咳了一声,易水舆抬起下巴,扫了越离澜一眼,“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既然知道现在是我担任男主角的位置,你还是回去跑龙套就行了。”
耸耸肩,越离澜也笑,“行,行!就是不知道今天那群人突然听到你监守自盗的消息,最后会有什么反应了。”
“呵,能有什么反应。明知道秋屏不姓易,这也就意味着另一种可能。”易水舆振振衣袖,“时间要到了。”
ps:
……极限就是写成这样了。再也不要写感情戏啦!打滚……
时间太紧有些东西都没说太清楚。核雕,可以看看邹丽青(秋人)的作品。其实比较想说的是缂丝技术和各种锦绣。具体多精美我也很难说清楚。随便举个例子吧,南京云锦博物馆,进去以后有一副龙的挂毯还是啥的,看上去好像也就那么一回事,不就是布上面用线绣吗?但是事实上,上面的金色是金丝,黑色是孔雀羽……妆花云锦,啧。这些东西看图片很难感受到那种美,建议大家自己去博物馆之类的参观一下,那种非工业制品的灵气和美丽真的是非常震撼人的。
明天有事出门,还欠两章我困了明天后天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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