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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任何人救我！”</p>
玄妄凤眸微眯，倏然伸手钳住我的下颚，一寸寸仔细打量。</p>
那眼神，像是再看什么脏东西。</p>
“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不过是个死不了的妖孽罢了，倒以为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可笑至极！”</p>
心痛到极致，大概已经麻木。</p>
从我与他相遇开始，我创立商户帮他筹募资金，我用现代方法替他练兵，我改善民生替他收拢民心……我用了十二年真心对他。</p>
原来都是我的自以为是。</p>
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声音称呼我为‘非法穿越者’。</p>
原来从一开始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p>
往事如细密丝线，将我的心缠得血肉模糊。</p>
见我不说话，玄妄又道：“萧无舟从边境回来了，我会让他来见你。”</p>
萧无舟？</p>
这个名字让我如抓住上岸的浮木，死海一般的心掀起波澜。</p>
我默了默，却是问：“秦然呢？”</p>
这十二年，除了玄妄，我还有两个至交好友。</p>
初识时，他们一个是没落将军府的后人，另一个也不过是秦家一名不起眼的庶子。</p>
如今萧无舟已被玄妄任命为镇北将军，而秦然早在我的支持下成为京城商会会长。</p>
自我被困在摘星殿后，便再无这两人半点消息。</p>
玄妄听见这名字，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p>
“你以后会知道的。”</p>
我藏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攥紧。</p>
莫名的，我的心有些不安起来。</p>
一日后。</p>
?死亡倒计时——1天4小时30分44秒。】</p>
我看着一身戎装，面容英挺的男子，冷却的心升起一点暖意。</p>
“无舟，好久不见。”</p>
萧无舟望着我，神情复杂。</p>
沉吟半晌后他蹙眉问道：“我听说你为了皇后之位去刺伤了夏月清？”</p>
我没想到他第一句话竟是如此。</p>
我血液瞬间凉下去，笑容jsg僵在嘴角：“连你也不信我？”</p>
萧无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棠鸢，你不适合那位置。”</p>
“夏月清更适合做皇后，她背后是前朝最大的世家夏家，门生无数，只有她当了皇后，陛下根基才能更稳。”</p>
我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这一刻，我究竟是难以置信更多，还是错愕和茫然更多……</p>
心紧揪着，我哑声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玄妄要把我关在这里？”</p>
萧无舟没说话，竟似默认。</p>
原来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做了傻子。</p>
我控制不住的眼泪覆了满脸：“我一直……将你，将你和秦然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我们曾一起许下誓言，要让这天下变得更好。”</p>
萧无舟眼里倾泻出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p>
“你体恤民情，建立商会，脑子里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你活成了人人仰望的神女。”</p>
“可你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又怎么担得起这份神祇之名？你怪不得陛下，要怪就怪自己没有一个显赫的身世，在这纷乱的世道无依无靠！”</p>
他说的理所应当，我听得瞠目结舌。</p>
良久，我笑出了声。</p>
我问他：“你说我要怪自己没有显赫的身世，可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以前也不过是个没落将军府的后人？”</p>
萧无舟脸色骤然难看起来。</p>
疯狂的憎恨和痛苦弥漫在我心里每一个角落，可这怨恨分摊到他们每一个人头上，又显得不够浓烈。</p>
我喃喃道：“是我自己太蠢，才被你们骗得团团转。”</p>
萧无舟沉默不语。</p>
这份曾经代表安定的沉默，如今只让我觉得虚伪。</p>
我正准备开口让他走，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我瞳孔一缩。</p>
他说：“我是来帮你从宫里离开的！”</p>
“就当了却我们之间的情分，你离开这里，对陛下，对你，都是好事。”</p>
刀子般的话扎在我心口。</p>
沉默许久，我答应了。</p>
萧无舟扔给我一套小厮的衣服。</p>
我混在他的马车上，竟真的离开了皇宫。</p>
到了人潮汹涌的街上，我看他一眼：“将我在这放下.”</p>
“不需要我将你送出城？”他的眼神中透出几许防备和警惕。</p>
我强压着无法抑制的难过讽刺他：“难不成你以为我这样子还能再翻出什么风浪？”</p>
萧无舟被我堵得一噎，唤道：“停车。”</p>
这半年被关在摘星殿，除了每月一次的游街示众，我已经许多没再见到这么多人。</p>
我混迹在人群中，看着那些来往的百姓。</p>
人人皆是喜笑颜开，一脸欢欣。</p>
这情景让我不禁想起我刚来的时候。</p>
那时恰逢灾害最严重之时，百姓们骨瘦如柴衣不蔽体，房子破砖烂瓦，更有甚者，竟易子而食……</p>
那时我在他们的脸上看见的只有绝望与麻木。</p>
我用了我所有的学识不遗余力帮助他们，只为让他们摆脱困境。</p>
如今比之当初，何止繁华百倍。</p>
我听见从我身边路过的一对夫妻正教育他们的孩童：“我们能有今日，要好好多谢当今圣上。”</p>
“就是，多亏皇上将那妖女抓起来，下次再到游街的日子，将我们孩子也带去打砸几下妖孽，来年一定更加聪明伶俐，福寿绵长。”</p>
我蓦地捂住嘴，像是被什么东西呛得喘不上气。</p>
一阵剧烈的咳嗽，鲜红的血顺着我的指缝淌了出来。</p>
我倚着路边石壁头晕目眩，半晌才缓过来。</p>
突然我感觉背后仿似有人在盯着我，转头过去却又是什么都看不见。</p>
我思忖片刻，嗤笑一声。</p>
萧无舟竟是这般不信任我？还派人监视着我。</p>
罢了。</p>
我答应他出宫，不过是想去乱葬岗见拂柳最后一面，将她尸身敛了。8</p>
毕竟那是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对我好的人。</p>
只是在这之前，我还得为她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木。</p>
我穿梭在这街道，终于，我看到了我想要找的地方。</p>
可站在门口，我的视线却凝在了那招牌上的四个大字——秦氏商会。</p>
“秦氏？”</p>
我创建的温氏商会怎么会变成秦氏？</p>
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闪过，将我劈得一片清明。</p>
我倏地想到我问起秦然时，玄妄那个意味不明的笑。</p>
最后一点念想也被摧枯拉朽般击碎。</p>
我浑身颤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地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大笑起来。</p>
笑着笑着，却又变成止不住的呜咽。</p>
原本走在我身旁的人都离得远远的。</p>
或许他们觉得又哭又笑的我像个疯子。</p>
我却毫不在意他们的目光，只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p>
十二年，我所有的付出终成一场空。</p>
我生命中曾经最重要的几个人。</p>
爱人玄妄负我骗我，伤我至深。</p>
至交好友。</p>
萧无舟将我视作累赘阻碍，弃如敝履。</p>
秦然更是悄然背叛我，直接将我创建的产业改做他名……</p>
这十二年的时光化作一把利刃，直插心脏！</p>
切肤之血，锥心之痛让我恨不得即刻与这世界玉石俱焚。</p>
我一直觉得自己大抵也不算很差的人。</p>
怎么竟落到这众叛亲离的下场？</p>
开始有人围着我指指点点。</p>
“这人为何要在这里发疯，不会是想搅乱秦老板的生意吧？”</p>
“要不要通知秦老板，自秦老板接手商会，生意越做越大，比那妖女不知强上几何。”</p>
“就是，那妖女之前拿出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卖给我们，谁知道是不是想害我们……”</p>
不远处出现一个清越身影，意气风发。</p>
是秦然来了。</p>
我往前一步又顿住，末了连上前质问都不敢，转身朝城外跌跌撞撞离开。</p>
不知何时，天空淅沥落起了雨。</p>
乱葬岗里。</p>
死人特有的腐臭味传来，让人闻之欲呕。</p>
我穿梭其中，看见还未腐烂的尸体，便过去将之翻开。</p>
到了此刻，我竟觉得比起活人，死人一点都不可怕。</p>
一具，两具，三具……</p>
我找不到拂柳。</p>
我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p>
雨势渐大。</p>
我终于精疲力竭浑浑噩噩的倒在地上。</p>
就这样吧。</p>
我躺在这大雨中，呆呆看着脑海中的倒计时飞逝！</p>
?死亡倒计时——0天20小时10分22秒。】</p>
就死在这里吧！</p>
我为自己选的埋骨之地。</p>
我蜷缩在满是泥土与死人堆的乱葬岗。</p>
劈啪的雨滴砸在我脸上，我睁不开眼，只感觉生命正在流逝。</p>
有脚步声停在我身边，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p>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p>
玄妄的声音传来，依旧那般讥讽而凉薄。</p>
甚至带着几分笑意。</p>
“温棠鸢，你说后悔救了我？那他们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