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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棠……”</p>
他记得那位夫人曾这般唤她。</p>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有人唤她，眼睫颤着像是要醒来。</p>
一只劲薄修长的手隔着锦被轻拍了拍她，像是得了安抚，她再次沉睡过去。</p>
裴荀冷言：“好好查一查，看云家是怎么薄待了她。”</p>
缙云和沧浪都是听出督主动了气，不敢言声连忙领命。</p>
一夜大雨，天明见晴。</p>
山下雪气消融，拂柳嫩芽初现，偶有翠鸟轻啼飞过，划破晨起宁静。</p>
一抹阳光挤过牖边落在云星眠脸上，惊得她迷蒙醒来。</p>
嗅着浓郁的药香，云星眠望着头顶麟吐玉书的雕纹，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p>
“醒了?”</p>
一道冷冽声音传来，如同坠入湖面的石子，也唤醒了云星眠昏迷前的记忆。</p>
云星眠猛地坐起身来，顾不得疼痛就扭头看向仙鹤屏扆外，隐约见到那边那道颀长身影放下手中卷籍，起身朝着这边走来。</p>
裴荀见小姑娘吓得脸苍白，抱着被子瞪圆了杏眼，他停在扆旁说道：“小心手。”</p>
云星眠一哆嗦：“别砍我手。”</p>
裴荀：“……”</p>
扑哧。</p>
秦娘子端着铜盆过来时听到里头动静顿时笑起来，她瞧着脸皮绷紧的裴荀，那边小姑娘对他如狼似虎，她憋着笑绕过他走了进去：</p>
“娘子别怕，我们督主不吃人，你别听外头人传他有多凶，其实他心地善良，温柔极了……”</p>
云星眠更害怕了。</p>
裴荀见她抱着被子缩成一团，绷着脸快被吓晕过去，他睇了眼秦娘子：“不会说话就别说。”</p>
“那还不是督主吓着人家。”</p>
秦娘子性子爽朗，丝毫不惧冷脸的裴荀，</p>
她笑起来眼角堆起细纹，放下铜盆就凑到云星眠跟前，“好啦，别害怕，阿姊与你玩笑的。”</p>
秦娘子覆手将云星眠绷紧的指尖从被子上拉开，</p>
“你这指头上伤得不轻，虽然上了药，可新肉长起来之前还是会疼的，这段时间别用力，别碰着水，还有你脸上的伤。”</p>
“我替你上了药，等伤口结痂之后再用些我调制出来的玉容散，保准让你半点儿疤痕都不留下。”</p>
云星眠有些无措地看着笑盈盈的妇人。</p>
裴荀淡声道：“秦娘子是蜀地程氏的传人，医术极好，太医署的人都不及她。”</p>
“督主别夸我，夸了我出诊也是要收银子的。”</p>
秦娘子笑着打趣了一句，才话音一转，“不过云小娘子长得好看，药钱倒是能免了，要不这小脸花了得有多少俊俏郎君捶胸顿足，阿姊可舍不得。”</p>
云星眠脸皮发烫。</p>
她能感受到秦娘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许多年不曾有人心疼过她美丑。</p>
哪怕只是玩笑话，此时握着她的那双指尖粗粝的手却也让她格外安心。</p>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呐呐：“谢谢阿姊。”</p>
秦娘子格外受用：“有你这么个仙女妹子，我可占了大便宜。”</p>
云星眠抿唇轻笑，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p>
……</p>
象首铜炉里烧着火炭，屋中暖和不见春寒。</p>
秦娘子颇为话唠的拉着云星眠与她说话，或是笑容安抚人心，也或许是裴荀只走到屏扆旁的四足长榻上坐下，未曾试图靠近。</p>
等秦娘子替她重新上好了药后，云星眠小脸上总算有了些血色。</p>
她嘴唇依旧苍白，青丝垂落在身后，卷翘的眼睫扑扇着时，微微红肿的眼睛里也有了神，不再像是刚醒来时无措。</p>
等秦娘子退出去后，屋中只剩她和裴荀二人。</p>
云星眠小心翼翼地抬眸。</p>
对面的人一身玄色锦衣，墨簪挽发肆意，褪了初见时的冷戾，神色疏懒地斜靠在榻边。</p>
明明是个被人唾骂的奸佞阉党，手段狠厉无人不惧，可他身上却没有半点宫中那些内侍身上的阴柔之气，反而眉目舒朗如玉泉落于山涧，浑身上下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凛然贵气。</p>
或是察觉到她在看他，他剑眸轻抬。</p>
云星眠连忙一缩，垂眼低头抓着被角。</p>
“秦娘子的话忘了，手不想要了?”</p>
见她下意识缩手，裴荀似轻叹了声，“怕什么?”</p>
见女孩儿不出声，他说，</p>
“?山上你出现的太过巧合，我近来又犯了不少人的利益，京中人皆知我每年此时会去山中祭拜故人，你又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缘由，我只将你当成了那些人派来的刺客，才会险些杀你。”</p>
“如今查清，自不会伤你。”</p>
他声音依旧淡淡，可与山上动辄要人性命不同。</p>
云星眠虽然还是怕他，也记得自己昏过去前骂了这人，她抬头小心翼翼地道：“那督主可以放我离开了吗?”</p>
“你想走?”裴荀看着她。</p>
星眠呐呐：“我一夜未回，府中会担忧……”</p>
“云家并没人去过灵云寺找你，至今也无人知道你险些丧身在那林中。”</p>
手心猛地收紧，星眠脸上一白。</p>
“你跟云瑾修一起去灵云寺，他却将你一个人留在那林子里，与你同去的有你的表哥谢寅，有你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陆执年，可他们都只记得那个哭哭啼啼的庶女。”</p>
“他们昨日回城之后，就哄着那庶女去了珍宝楼买了首饰逗她开心，后来还去游湖泛舟，没有一个人记得你在城外一夜未归。”</p>